君琂也留下,是何用意,藺錫堂一眼就知,他想走的時候,發現祭酒蔣懷也留下來,他走過去,直接將人拽走。 蔣懷哪裏肯走,拒絕道:“丞相先走,下官有事。” 衛長寧聽到聲音,下意識道:“舅父有何事?” 她問後,藺錫堂也不走了,留下來想聽聽是何事。君琂觀蔣懷心急之色,就明白當是為皇太後的封號,她不好參與其中,行禮後轉身就走。 太傅都走了,藺錫堂不好留下,也退出去。 細細算來,兩人忙碌之餘多日沒有私下相處過,衛長寧方才見君琂留下,心中正覺歡喜,哪兒想蔣懷礙事,當即有些不樂意。 蔣懷沒有察覺她的情緒變化,隻問起冊封之事。 衛長寧聽起冊封的事,眼睛亮了亮,還沒來得及高興,再聽就是為太後冊封的事,她頹然道:“舅父莫急,禮部已在著手,催不得。” 一句莫急,讓蔣懷心中疑惑不定,心中暗自猜測母女二人是否產生隔閡,自己又不敢多問,不如去長秋宮去問問阿姐。 衛長寧將她趕走後,忙去殿外看看先生是否走了,左右看了一遭,正覺得喪氣的時候,內侍告知她,太傅在偏殿候著。 她就知曉,先生會等她。 **** 殿內的君琂推開南窗,夏日裏草木蔥蘢,背對著陽光,蔥鬱的氣息濃厚了些,她深吸一口氣,靜靜地看著被風吹得微動的青草。 靜觀而知微微風動。 衛長寧來得很快,也不知她怎麽將蔣懷打發走的,今日蔣懷不提,她也想問問衛長寧,不給皇後冊封是何意思,這般做來與先帝當初有何不同。 她將南邊的窗戶關好,回身望著衛長寧:“你作何打算?” 莫名說出這句話,衛長寧也知曉她問的是什麽事,便道:“我說了,禮部在著手,你們怎地都怨怪我,我什麽都沒做。” “你什麽都沒做,比做了還要顯得可氣。”君琂背靠著窗戶,神色隱於黑暗中,更顯得陰沉。 衛長寧先坐下,厚臉皮道:“可氣罷了,又不是可恨。” 她將孩子氣與耍無賴完美地貼合在一起,君琂被她氣得無可惱奈何,站在原地冷眼望著。衛長寧揚揚下巴,道:“冊封便一起冊封,也節省些銀子。” “又胡鬧。”君琂明白她心急,勸道:“你等三王離京,再提立後之事,那時朝堂平靜下來,也會少了很多阻力。” “我才不信你的話,就曉得敷衍我,這幾日,你都不進宮看我,再者你看滿殿朝臣,就蔣懷提起冊封之事,其餘人都被你按下去了,那你再將蔣懷也給按下去。”衛長寧坐在小榻上,自己脫下冕服,丟在一旁。 君琂走過來,無奈道:“是你太任性了,蔣家是外戚,若生嫌隙,於你於朝堂都無益處。” 衛長寧輕輕哼了一聲,不與她繼續說下去,怎麽說,都是她的錯,不如不說。 君琂見她這般孩子氣,就曉得事情做到這一步,不同意也得同意。她安然一笑,走出去在一旁坐下,哄她道:“我在朝堂上,還可以為你解決許多麻煩,一旦立後,前朝之事,你一人如何撐得下。” “理雖這樣,可是你我本就成過親的,哪兒有這麽麻煩的道理,再者再不立後,三月孝期一過,那些不長眼的指不定要去立皇夫,到時候你給我解決?”衛長寧斜瞪她一眼。 按理,聽到這話,先生是該生氣,可她竟在笑,氣得衛長寧臉色通紅。 君琂笑道:“哪兒會有那些事情發生,不會的,那些人都長了眼睛,隻要你安分些,他們就不會亂說話。” “我哪裏不安分了?” 君琂頭疼,炸毛了,道:“做了皇帝,就該大氣些。” “沒辦法大氣。”衛長寧拿舊話回她。 兩人幹坐了會,君琂要出宮回署衙,偏殿不好久待。她方起身,衛長寧就拽住她:“不許走,我話還沒說完。” 君琂又坐回去,以為她要說李瑾的事。 衛長寧隻著一身中衣,倒也清爽,襯得肌膚很白,君琂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李瑾的事,且看朝臣的意思,不可輕饒,靖王敏王放出大理寺後,李家那些人也不會再進宮叨擾你的。” 平常的舉動,讓衛長寧生起幾分眷戀,殿內清涼,她蹭著君琂的肩膀,低聲道:“不說那些頭疼的事可好,我們靜靜坐會。” 聲音輕軟,攪亂君琂寧靜的心湖,她不聽,自己也不好再說。衛長寧深深呼出一口氣,氣息滾燙,燙得君琂眼睫顫了顫,笑道:“你怎地又歎氣?” “我想先生,先生卻又不想我,自然就歎氣了。”衛長寧說完,為了顯示這句話的作用,又歎了一口氣。 君琂想笑,愁中作樂,又恐惹惱她,哄都哄不回來,輕聲與她道:“我也想你的。” 聽她說想,衛長寧頓覺歡喜,趁著眼下和樂融融的機會,道:“那你搬進宮來,皇後冊封後,便會搬離長秋宮,我讓人重新改造下,我們就搬進去?” 長秋宮已然是曆代皇後的象征,衛長寧的小心思,太過明顯。君琂不允:“早了些。” 衛長寧泄氣,幽幽道:“你就誆騙我,你也騙不了多少時日,就依你的話,三王離京,我就封後,誰也阻擋不了。” 她氣鼓鼓的,君琂瞧著十分有趣,無奈一笑:“大言不慚。” 君琂眸色柔和,卻是十分欣慰,她的決心也恰好是她的動力,微微一笑,顯然鬆了口氣,道:“不能再留了。” 衛長寧點點頭,也沒有阻攔,隻湊近她耳邊,壞笑:“你親我一下,就放你走。” 又是尋常的小把戲,君琂曉得若不順從她的意思,不會讓自己簡單離開,捧起她的臉,唇上輕輕碰了下,“滿意了?” “滿意,卻不滿足。”衛長寧嘟噥一句,碰一下就什麽都沒有,一點都不滿足。 君琂走了兩步,又有新的擔憂,太極殿的內侍雖說都換了,也不在她的掌控中,衛長寧平日裏也不在意細小之事,她提議道:“我讓林璿過來?” 林璿二字激得衛長寧眼皮跳了兩下,眸色閃爍,慌張道:“我很安分的,要林璿做什麽?” 她太過反常,讓君琂覺得奇怪:“她照料你許久,做事也合你心意,她過來,我也放心些。” 先生好意,衛長寧也不好拒絕,點頭算作同意,時間久了,林姐姐也會向著她的。 君琂走後,刑部尚書就過來了。 稟告的還是李瑾逼宮一事,其中也有王貴妃的母族王家的幫襯,前些日子藺相派人去捉拿王氏一族的人,如今已在路途上。王家人不足李瑾特殊,打殺都不是大事。 衛長寧翻到被捕人的名單,其中竟還有王瑜的名字,按理罪不及出嫁婦,她應當避過一難才是,怎地也被牽連,她想了想,也就未曾在意,李瑾自己做的孽,怨不得她。 不過她還有事要問李瑾,逼宮那夜的內侍,究竟是不是她安排的。 避開所有人,她帶著人悄悄去了大理寺,嚇得大理寺卿坐立難安。見到新帝,他心口撲通撲通跳了兩下,才開口:“靖王與敏王已被王妃接回府,宸陽公主還關在裏麵,您要見?” “朕來就是見她的。”衛長寧抬腳往裏麵走去,大理寺卿怕出什麽禍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後麵,命人將牢房門打開。 衛長寧屏退所有跟著的人,自己往裏走去,今天出宮換了一身素淨的袍服,因國喪而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簡單,沒有任何修飾,如同當年在衡水那般,謙謙如玉的世家公子。 這些時日,大理寺好吃好喝的供著,李瑾除去精神差了些,神色尚可。 李瑾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同樣素淨的麵孔上,不屑道:“你來接我出去,還是來諷刺我?” 被關在這裏,消息閉塞,李瑾等於是與世隔絕,衛長寧好心告訴她:“先帝已去,現在是三月國喪,有人說新君繼位,不可造殺戮,讓朕留你一命。” 李瑾震驚地站起來,目光停滯,雙手在不知不覺中緊握成拳,牙關咬得鐵緊。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朕,朕應當謝你鋪路,若非你的催情香,先帝也不會走得這麽快。” 一番話極是諷刺,李瑾死死地盯著她良久,到底是敗了,沒有再敢出言激怒。逼仄的小小牢房裏,讓人覺得心頭沉悶。 衛長寧也是如此,她說話向來不懂委婉,直接問她:“逼宮那夜,你讓人假扮太極殿內侍,誘騙太傅去陛下寢殿?” “你來見我,就是因為這件事?”李瑾震驚之餘,也回過神來,麵帶嘲諷地望著她,冷笑道:“如何,自己喜愛的人被別人碰了,又無可奈何的滋味好受嗎?” 衛長寧神色一頓,目光在她裙擺上掃過一眼,淡淡道:“那種快活的東西,讓你也試試可好,大理寺那麽多死囚犯,想來也會很喜歡你的。” 李瑾沒聽明白她的意思,往後退了兩步,旋即又明白過來,朝她怒吼道:“我是先帝的子嗣,是皇家血脈,豈能讓你這麽玷汙。” “朕馬上將你的名字從玉牒中劃了,廢了你的爵位,你便什麽都不是。”衛長寧厭惡地看著她一眼,想到被抓捕回來的王家族人,幽幽道:“放心,您若想不開尋死了,王家滿門陪著你走奈何橋,不孤單。” 她氣過也就平靜下來,原以為與李瑾無關,將她往好處想,查了這麽多日子,竟還是她做的,努力平息自己的火氣,又道:“李瑾,君琂是你不該算計的人。” 李瑾被她眼中的狠厲嚇到了,怔了怔,人已經走了,她追過去,喊道:“衛長寧,你不要太過得意……” 話沒有說完,就被關起的牢門擋了回去。外麵的大理寺卿聽到李瑾的怒喊聲後,顫顫驚驚地不知該說些什麽,牢內光線本就不好,衛長寧陰沉著臉,顯得更加駭人。 衛長寧自己走了兩步,回身凝視著大理寺卿,頓了會,道:“你怎地走這麽快,腿很好使?” 大理寺卿怔住,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她在大理寺裏險些斷了腿,是他知道的事,難不成也要打斷他的腿? 他嚇得訥訥不敢說話,跪在地上怔住了,衛長寧低低一笑,道:“你可明白朕的意思?要麽她不會走路,要不就是你不會走路。” 衛長寧掃她一眼,大步離開。 ***** 早朝的時候,依舊是為著李瑾的事爭論不休,衛長寧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為李瑾求情的人,目光掃了一眼,暗自記在心中。 在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才道:“朕已有決定,廢去李瑾爵位,玉牒除名,罰去守皇陵,無詔不得踏出皇陵一步。” 方才還在吵鬧的眾人都安靜下來,大膽地抬首望著上座的皇帝,隻一眼就不敢再抬頭,她雖是言笑晏晏,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容置喙。 丞相帶頭答是,其餘人也不好再跟著求情。 在安靜下來後,衛長寧主動提及三王離京的事,眾人詫異,這個緊要關頭,三王留在產長安城,與皇帝而言,是最穩妥。 誰能預料到,三王回封地後會不會興兵作亂。一時間,無人應付,丞相也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下意識看向太傅,君琂輕輕點頭,出列道:“國喪期間,三王離京有違孝道,可否晚些時日?” 衛長寧就曉得她會阻攔,看向藺錫堂:“丞相以為如何?” 藺錫堂感覺到哪裏不好,皇帝與太傅意思相背,拿他出來做擋箭牌? 說好的妻奴呢? 他緘默須臾,皇帝的眼睛一直盯著,不好不表態,礙著兩人的視線,他咽了咽唾沫,回答皇帝的話:“臣覺得孝字當先。” 衛長寧磨磨牙齒,盯著他許久,才道:“丞相處事周到,那便聽你二人的。” 夏日炎熱,藺錫堂被皇帝盯出一身熱汗,瞧見她不快的神色,頓覺要了他這條老命,作何趕走三王? 退朝後,他本想與太傅一道走,再問問其中緣故,走了兩步,發現太傅站在原地,想是有話同陛下說,他也隻好出宮等著。 人都走盡了,衛長寧才看向君琂:“你怎地不走?” 君琂莞爾:“臣陪陛下去殿後走走?” “不用。”衛長寧一口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藺相:你倆安分些。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風中淩亂o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南條哈 5瓶;小李 2瓶;精致的楊豬豬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