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害了她,蔣敏為何這麽快就靠向李瑾?  李瑾為何又要接納與衛長寧起矛盾的蔣敏?重重疑雲,皇帝回過神來就覺得不對,看向低眉淺笑的衛長寧,與世無爭,再看她的雙腿,他驀地道:“你的腿可好些了?”  衛長寧微微吃驚,神色當即一沉,置於膝蓋上的雙手微微攥緊,訕笑道:“好多了。”  皇帝從她神情裏看出苦澀的笑意,他自己微微抿唇,想了想,才道:“無妨,朕給你掛榜召集名醫試試。”  高逸也是一驚,奇怪今日皇帝怎地想起這件事,笑道:“大唐能人異士還是很多的,大理寺動刑也是有分寸的。”  提及大理寺,皇帝想起其他事,怪道:“君圩也是鬼迷心竅。”  “是啊,也不知他何處借來的膽子,破釜沉舟,也不怕太傅惱火,就算寫了和離書,太傅不願意,還是一場空。”高逸順著話去說。  皇帝被他說得一驚,君圩不是傻子,這樣冒險做來隻會引來太傅的厭惡,就像高逸說得那般,得不償失。  他見衛長寧不說話就知有內情,便道:“你也累了,回宮歇息去吧。”  衛長寧巴不得皇帝放她回去,慣常一笑,就離開。  等衛長寧離開後,皇帝麵色陰沉,本就病勢未愈,眼下臉色更差了,依舊吩咐高逸:“宣君圩入宮。”  *****  暮色來臨時,庭院裏的花兒都跟著無精打采,從花店裏買回來的牡丹花在廊下懨懨的,林璿走過來,問著婢女:“昨日瞧著很精神,今日怎地就懨了。”  婢女笑道:“午後,殿下灑了些水,不知為何,後來很生氣了,多灑了些水,就成這樣了,太傅知曉後,就道殿下開心就好。”  約莫是殿下與太傅杠上了……  林璿知曉昨夜發生的事,多半是太傅氣惱殿下與小繡娘待了幾日,偏偏說不出口,就隻好晾著人家。  殿下那裏摸不著頭腦,就拿太傅選的牡丹撒氣。  林璿心中哀歎,這兩人,一個不說、一個糊塗,苦了這麽幾盆牡丹。她吩咐人將牡丹送回花房,懨懨的花擺在這裏,殿下過來瞧見了指不定丟出府。  晚上,衛長寧已經獨守空房,清晨醒來時,身旁照舊是空的,她惱火道:“拆了太傅的書房。”  不知哪個婢女低低說一聲:“還有客房呢。”  衛長寧被氣得生生說不出話,瞪了一會兒,畢羅悄悄來了。  她留在上靈郡的人傳信回來,朝廷查到那裏了,她心中害怕,就想來摸摸底,讓自己放心些。見到五殿下也是愁眉苦臉,她嚇得魂不在身,顫聲道:“殿下,可是上靈郡那裏出事了?”  屋內的婢女都被屏退,畢羅今日也無心思打扮,抹了淡淡的脂粉就來了,倒是看上去有些憔悴,可是與衛長寧相比,她還是算挺精神的。  衛長寧今日一身素色的衣袍,耷拉著眉眼,無精打采,與昨日廊下的牡丹很像。不過遇到正事,她還是打起精神,道:“無妨,你且安心些,你不過賣塊地皮而已,不打緊。”  她說不打緊,畢羅也就放心了,見她沒精神,還是害怕,問道:“那您不開心是為了什麽事?”  衛長寧不想與她說,又恐她胡思亂想惹來麻煩,就道:“太傅與我生氣,幾日不理我。”  原來是這件事,畢羅心中巨石掉下來,唇角揚了揚,隨意道:“晚上床上哄哄就好。”  衛長寧湛亮的眼眸霎時黯淡,撇嘴道:“她晚上在書房呢。”  這是分房?畢羅目瞪口呆,上揚的唇角抿直,這是犯了大錯,她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那個盒子被、太傅發現了?”  “不是,我都沒看過。”衛長寧撒謊,其實她就看了第一頁,就沒敢再看,好好地藏起來了,先生知曉後,最多怪她兩句,不會直接不理她。  畢羅神色瞬間垮了,試探道:“您不會連太傅作何生氣都不知道吧?”  衛長寧點頭。  畢羅徹底沒轍了,這位殿下看上去聰明得很,怎地在太傅這裏就討不到好,她想了想,好歹是曾經的東家,不好不救,給她出出主意;“要不您去哄哄?”  “太傅若不想睬我,就不會聽我說話的。”衛長寧睨她一眼。  畢羅怔了,這麽厲害?  她道:“要不你去皇後處待幾日,不在府中,指不定過幾日就消氣了,女人生氣都是這樣,氣過了、想通了,你再去哄哄,比氣頭上哄有用。”  衛長寧突然覺得有道理,上次就是這樣,去了行宮後,先生自己就消氣了。她想了想,問畢羅:“待幾日比較好?”  哎呦,這位殿下傻成這樣了,畢羅拋去一個無可救藥的眼神,道:“她會主動去找你的。”  衛長寧想了想,道:“好像有道理。”  ****  藺相離朝後,三王與李瑾在朝臣間遊走得特別歡快,也分了不少藺相的職權,君琂不去理會,由著他們去爭去搶,橫豎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晚上回府的時候,府裏冷冷清清,她越發覺得奇怪,林璿抿抿唇角,小聲道:“不知怎地,皇後接殿下入宮了,說是今晚或許不回來,讓您勿要久候。”  君琂:“……”  小狐狸這是跑了!她抬腳走了兩步,想起什麽,回身看著林璿:“今日可有人過府?”  林璿道:“畢羅來過,問及上靈珺的事。”  “兩人談了多久?”君琂問道,一麵說一麵回主屋,衛長寧不在,她也就不必遮掩。  林璿回想了下,回道:“近一個時辰。”  君琂氣極反笑,道:“無妨,殿下去宮中許是匆忙,你送些換洗的衣裳入宮,皇後殿下喜歡她換裙裳,你從櫃子裏挑些顏色豔麗的。”  林璿有些不敢相信,問道:“您的意思是都送裙裳?”  “嗯。”君琂應了一聲,就抬腳進了內室。  原地發怔的林璿咽了咽口水,她回想下,殿下進宮可帶了換洗衣裳?  依照她的性子,估摸是沒帶。  ****  早朝後,皇帝留下君琂,問及大理寺中的事,君琂在高逸那裏早就得到消息,皇帝召見過君圩。  麵對皇帝的質問,她露出疑惑:“陛下是何意思?此事是兄長之過,早就查明。”  君琂罕見地露出茫然,皇帝噎得說不出話來,輕輕咳嗽兩聲,道:“前些日子,長寧提及她該有的俸祿,嫡出自然高與旁人,朕打算讓禮部去擬封號。”  “臣代長寧謝過陛下。”君琂深深叩拜,掠過皇帝眼中的不自然。  封號一事一出,朝廷定會又起波瀾,君琂明白這是皇帝震懾李瑾,知曉大理寺的事是李瑾所為。她行禮退下後,眸色閃過陰沉。  皇帝這招平衡之術,既安撫衛長寧又讓李瑾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知道了,要她安分些、聽話些,不然他還會有旁的人選。  換而言之,皇帝拿衛長寧做棋子,並非真心待她好,就因她身後有沐家與太傅,才會如此忌憚。  一道旨意下去,禮部猶如沸騰的油鍋潑進去一盆水,炸開了鍋。  禮部尚書曾經擬過追封太子的諡號,眼下又是同一人,他怎麽擬,若是尋常,他可去詢問藺相,如今不在京,這可如何是好?  其餘幾人同樣震驚,雖說這是預料中的事,到來時還是引起一陣恐慌。宮中的林妃探知五殿中昨夜歇在長秋宮,得到消息後,就去長秋宮看望她。  隻是衛長寧對著府內送來的衣裳發怔,她昨日沒有打算多待,衣裳就沒有拿,今日指不定就出宮去了,哪兒想先生這麽無情,恨不得將夏衫也給送來。  送就送,為何都是裙裳?  莫不是拿錯了,看過尺寸,就是她的衣裳,她心中哀歎一句:先生真絕情。  太傅命人送來衣裳,皇後就知曉兩人起了爭執,外麵林妃求見,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她鮮少與這些人有來往,讓人打發出去。  偏殿的衛長寧對著衣裳不知所措,她覺得應當要回府,還沒有做出決定的時候,皇後過來,道是禮部在擬封號。  皇帝葫蘆裏賣的不是好藥,衛長寧道:“他那是折騰禮部,做給李瑾看,他最近不滿意李瑾做的事,就想拿我做棋子。”  前麵已有封號,未曾言明廢除,讓禮部擬什麽封號?禮部怎麽做?拖一時是一時,李瑾一聽話,此事就不了了之。  皇後聽她這麽一說,眉眼緊蹙,深深歎了一口氣。衛長寧眼神透著銳氣,微微凝眉而思,似是想到什麽借口,眉眼舒展,道:“殿下,我需回府,不知太傅如何打算的,我覺得可以讓太傅逼迫陛下,將封號定下來。”  其實,逼的不是皇帝,而是李瑾。  皇後肅聲道:“將李瑾逼得太過,會得不償失。”  “不,逼得愈緊愈好,殿下忘了,陛下的皇位怎麽來的。”衛長寧笑意盈盈,掩蓋著方才的銳意,皇帝能做的事,李瑾有金吾衛與北衙軍,勢力如此雄厚,為何不能做呢?  逼宮?皇後驚了驚,搖搖首:“不可能的,有韓元在,李瑾就不敢動這個心思。”  衛長寧沒有多話,看著桌案上靚麗的衣裳,緘默須臾,她還是想知道先生的打算,畢竟朝堂內部的小事,她知之甚少,還想問問先生怎麽看待這件事,她在朝中可以聽到一些不一樣的聲音。  外間長風脈脈,漾過庭院,皇後等了整日禮部的消息,沒有人去太極殿,說明他們不知該如何好,藺錫堂離開後,他們就拿不定注意。  衛長寧也等到黃昏,用過晚膳後,直接回府,或許禮部已在太傅手下,今日之事也是她暗自吩咐的,不動聲色,靜觀其他人的反應。  君府門房前候著許多執著公文的人,衛長寧瞧清後,覺得奇怪,太傅入夜後,大多不會在見幕僚,今日卻是為何?  前來接她的林璿,先給她解惑:“白日裏更多,都是為殿下封號而來,不過太傅一律不見,也不趕人,由著他們等候。”  衛長寧彎彎唇:“做給旁人看的?”  林璿笑了笑,問她:“太傅在書房,您回房還是?”  “去書房,我有事要問太傅。”衛長寧才不會傻乎乎地回房等,指不定先生不回去,她又要一人躺著,都好冷,捂不熱的。  書房隻君琂一人,從外麵就可以看到通亮的燈火,衛長寧自己過去敲門,這裏都是君琂的人在守著,她想了想,不等先生回應,自己直接推開門。  君琂伏案,聽到聲音,意料內的人,她抿緊唇角,複又垂首,不去理睬衛長寧。  約莫是冷淡受多了,衛長寧也不覺得哪裏不好,輕手輕腳走過去。門外的風聲蕩開君琂如墨長發,衛長寧微微側眸,黯淡幾日的眼神都亮了幾分,在一旁站著不說話。  她不說話,君琂筆尖微頓,不想理她,側身避開她的灼熱的視線。  就差沒有趕人走。  屋內燭火閃了兩下,衛長寧立即地去挑燈芯,又貼心地將門去關上,待無事可做的時候,才湊過去,眨了兩下眼睛,低聲道:“先生,還生我的氣?”  “沒有,我這裏還有許多事,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君琂忽略衛長寧期盼的目光,目不轉睛地盯著公文,一眼都沒有留給她衛長寧。  衛長寧等了片刻,站得腿酸,可憐巴巴道:“先生,腿疼。”  君琂毫不留情道:“腿疼就回房歇息。”  這麽絕情,衛長寧找不出理由了,她哀歎兩聲,站在那裏也不說走,也不留,幹巴巴地站著。半晌後,真的站不住了,走過去,聲音輕柔:“先生,你生氣,我哄你,可好?”  這麽直接的話,君琂筆尖一顫,豆大的墨珠灑在潔白的紙張上,方才寫了許久的經文就這麽被毀了,君琂抬首望她,眼神帶著冷意,嚇得衛長寧訥訥不敢言語。  她往後退了兩步,看著汙穢的紙,忙道:“我、我幫你重新抄錄一份。”  君琂被她鬧得頭疼,見她嚇得不行,又不好再晾著她,站起身道:“那你便抄一份。”  她讓位,衛長寧挪動腳步走過去,忍不住咧嘴笑;君琂嗔怪道:“傻笑什麽,趕緊寫。”  說完,她走出書房,揉著自己酸痛的脖子,腦海裏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想了一刻鍾,吩咐婢女準備些吃食,回書房時,衛長寧垂首在抄錄,纖細的指尖在燈光下微微發亮,屏息凝視認真的模樣,也很可愛。  她站了片刻,算算時辰,還需半個時辰才能抄完,自己去廳內用過晚膳,吩咐門房那裏,讓那些人都回府。  這些人今日摸空,明日必定還要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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