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天氣悶熱,都耐不得這般酷暑,今年好像格外熱些,因著皇帝要選世家女子進宮,也不提去行宮避暑的事,而皇後自三年前被刺殺後,病情起初惡化,這些年竟也平安度過。  衛長寧無事在涼亭中小憩,時有涼風吹來,帶著些許涼意,她不知等了多久,直到自己迷迷糊糊要睡著了,君琂才過來。  人來,她就精神很多,喚著君琂在一旁躺下。君琂還有事回署衙處理,哪有時間如她一般無事午睡。她走過去坐在小榻上,說起蔣家的意思。  她二人依舊住在衛府,將這裏充作衛國侯府,蔣家先問衛歆在哪裏出嫁,意思是若在婚前沒有並府,衛歆最好可以在衛府出嫁。  衛長寧想了想,也無不可,同意下來,蔣家要的不是衛國侯府的名聲,而是太傅君琂的威勢,親事若是衛長寧提及,蔣懷定會回家與夫人商議一下,畢竟他家兒子是嫡出,衛歆是庶出不假,還是無父無母,是人都不會高看她的。  太傅親自提及就不同,在於她看重衛歆,願與蔣家結秦晉之好。  衛長寧不去計較這裏麵的利益關係,先生看重的是蔣家嫡次子的人品而非權勢。她躺在小榻上環住君琂的腰肢,命人將葡萄拿來。  君琂趁著空隙與她說起還朝的事,衛長寧沒有爭奪權勢的心,抱著君琂不放手,道:“先等等,陛下若有詔,我便回。若想不起我這個人,就不回,你看我現在也很好的,賺錢養活你,也不是吃軟飯。”  夏日炎炎,君琂一路走來有些熱,被她抱著不放,熱氣不斷湧向自己,拍拍她的手,往一旁挪了去,回道:“隨你,你覺得好便是好。”  衛長寧確實喜歡現在的生活,待衛歆親事結束,她就可以與先生過上二人世界,她不怕熱,又湊到君琂身旁,眉眼彎彎。  眼巴巴地望著君琂,心思明顯。君琂摸摸她腦門上的汗水,想起一事,道:“你若覺得熱,可以去別院裏避暑,我見幾座別院坐落於山下,風景該是不錯。”  “不去。”衛長寧一口否決,避暑當要兩人才舒服,一人過去,寂寞孤獨,比睡書房還要難受。  她道不去,君琂也不勉強,她急著要去署衙就不好多待,這時婢女將琉璃盞捧過來。不是冰的,卻也涼意襲人,夏日裏很舒服。  君琂眼中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將盞中葡萄吃了大半,衛長寧也無睡意,跑到她一旁坐下,順理成章地接過剩下的葡萄,咬了一口,蹙眉道:“不甜,還有些酸。”  莊子裏的葡萄不是這個味,她嫌棄的眉眼豎起,不解道:“為何不甜,平常買進府的都是很甜的。”  “你的那些葡萄自由生長,枝葉茂盛時會汲取葡萄的養分,你可曾剪過?再者農家會施肥,你那葡萄什麽都沒有,偶爾天氣幹熱,你灑上幾滴水,它能長大也是不易,想要它甜,也要看你勤快與否。”  君琂一番打趣令衛長寧無地自容,她極是心虛,殷勤地接過婢女送上的濕潤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才道:“明年我去請教弄莊子裏的管事,肯定會甜的,就算不甜,也不會酸。”  君琂不理她,起身回署衙。衛長寧立即跟著她:“我送你啊。”  “送我?”君琂頓步,回身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一雙手上,抬手拍開:“送我?你再車裏再藏一下午,晚上與我同回?”  被人毫不留情地戳到心中事,衛長寧絲毫不覺得害羞,反揚起下巴:“那又如何,我又不曾明目張膽,恪守本分。”  她十分有理,約莫近日商鋪裏不需她忙,君琂想了想,道:“你不去鋪子裏巡視?天氣好,不好浪費時間的,現下長安城內不太平,還有張紹華不日回京敘職,可能留京,你不去為他選座府邸?”  這般說來,好像很多事。衛長寧點點頭,也不去戳破她,笑道:“不急不急,我前幾日剛去巡視過,師兄回來還有些日子,我明天再去安排,宅子還是原來的,隻要命人打掃下就可。”  君琂無奈了,彎了彎唇角,理了理她的衣衫,語氣冷硬:“在府裏待著,哪兒都不準去,我早些回來,休沐那日要去清陽長公主府上做客,需備些禮,你看著去準備。你自己去庫房挑些,不許偷懶交給元安。”  說完,便走了,留衛長寧一人在亭中,她自己哼了兩聲,躺回榻上去休息,先生竟然凶她了……  ******  新衛國侯的孝期結束後,人人都在談論她是否回朝,靜靜等著,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家有動靜,反急切地準備庶妹的婚事,都在猜測她有太傅撐著,回朝後官階並不低,現在不回,或許是嫌官階太低了。  些許謠言傳到君琂耳中,她頓覺謠言傳得太可怕,府裏那位根本就不想回朝,甚至想將記她的商業經營之地往南邊轉,攛掇她不要再理朝政。  她說:“你已成親,陛下斷不會再覬覦你,朝堂三人願爭就由著他們去,與你也沒有多大幹係,再者皇帝斂權,也無人再敢與他爭,何不借此良機辭官。”  偷懶三年,現在成癮了。君琂鮮少搭理她這些胡言亂語,被她糾纏得心煩,就去書房清淨了片刻,再回去不用說話,人就變得極是乖巧。  藺相今日身體有恙,門下黨羽驚慌,朝上三人想趁機瓜分他的勢力,借此壯大自己。藺錫堂不是年輕人,年歲已大,總有病痛。門下人驚恐後,藺錫堂撐著病體穩定人心,沒有讓那三人得逞。  然而太傅的地位依舊穩固,無人能動搖。  朝堂上的趨勢對於皇帝而言,日益樂觀,便不滿足於後宮長年不換的麵孔,想起外麵那些嬌嫩的花,滿足自己的欲望。  王貴妃也明白皇帝的意思,隻是現在皇帝愈發老了,就算新進的妃嬪進宮生下兒子也無法給李瑾造成威脅,順從皇帝的意思,親自給他安排。  衛歆的婚事定秋初,比起今年的夏日要涼爽些許,衛長寧在月前就將人接進府,她前後忙碌幾個月,頗有嫁女的感覺。  衛長寧忙碌時,君琂覺得清閑;待她清閑時,君琂覺得忙碌,因為她總跟著自己,纏著她說東說西。  蔣家將人迎走後,衛府頓時冷清不少,府中仆人都在清掃屋舍,朝臣大多去了蔣府飲酒,令衛長寧得空不少,她樂得自在,轉身去跟著太傅後麵,巴巴地黏著她。  府內婢女見怪不怪,衛長寧將屋門關好,君琂將手中幾本文書整理好,回身就見她笑得諂媚,道:“先去沐浴。”  衛長寧不樂意,走過去,從身上攬住她:“我們一起好不好?”  不知是被她突然抱住,還是被話嚇得,君琂手中的文書竟脫手掉在地上,斥責道:“你以為泡溫泉,兩人一起?”  她隨口一說,引起衛長寧的興趣,冬日裏泡溫泉也很舒服的,她歪著腦袋想了想,緘默須臾。君琂說完就後悔,防止她說出不好的話,忙將人推往屋外。  衛長寧反應過來,眼睛亮了亮,興奮道:“阿琂,我們冬日去泡溫泉,可好?”  君琂:“……”  她就知曉方才說錯話了,臉色被燭火映出幾分暖意,忙道:“你要去也可,我去安排,你哪日去都可以的。”  “不對,我一人去做什麽,我們兩人一起去可好?”衛長寧抓住她的手,不依不饒,先生很好說話的,隻要她哄一哄,多半還是會成事的。  她腦子轉得很快,也不想去沐浴了,與君琂說了許多好處,眉眼彎彎。  君琂頭痛,抬眸看她,驀地發覺她眉眼張開了些許,今日一身緋色錦跑,溫文而清越如山水,相貌細細看去,與代王沒有以前那般相像了。  她怔訟的片刻,衛長寧說得口幹,端起桌上熱茶飲了一口。君琂來不及勸,就見她揚首飲盡,那是她方才喝剩下的。  衛長寧喝了一半才發現的,索性將錯就錯,反露出幾分欣喜;君琂秀眉微微一彎,深眸心處沁出笑意,細細凝望著她清潤的麵孔。  屋內燈光氤氳出暖意,熠熠明黃。衛長寧悶悶地坐在一旁,最近忙碌下來,陡然輕鬆反倒覺得無趣,她站起要去沐浴。  君琂由著她去,小孩子脾氣,沐浴後便會氣消了。她將地上的公文撿起來,也去沐浴。  待她回來後,衛長寧累得已經躺在榻上了,婢女在一旁整理明日的衣袍,見她回來後俯身一禮,將遠處的燭火都熄滅,自退出去。  衛長寧躺在外側,榻旁的燭火將她白皙的麵孔上鍍上一層淡淡明光,竟令君琂看出幾分端然持重,若在外間是有的,一進這道屋門,分明還是個不講理的孩子。  年齡差距占據上風,衛長寧比她小了足足八歲,是以許多時候,君琂先入為主,將她當作孩子來看待,其實她處事的手段冷酷果斷,比自己都優勝,唯一不足,就是愛胡鬧。  君琂久而久之也習慣她這種‘胡鬧’的方式,夫妻間若是如何陌生人般相互尊敬也無甚意思。她走過去的時候,衛長寧順理成章地向內側挪了幾寸。  屋內寂靜,衛長寧在內側望著她,不知怎地,君琂看出幾分曖昧。  衛長寧躺在被窩裏,凝視她:“你怎麽了?”  方才淡淡明光消逝,化作衛長寧軟嫩的膚色,君琂不由憶起在洛陽時,燈火下柔膩之色,出水芙蕖,嫩得讓人忍不住掐一把。  衛長寧躺在那裏沒有動,就被人捏了臉,她沒有抗拒,反伸手攬住人,滿意地笑了笑,額頭碰了碰君琂的鼻尖,“你又偷襲我。”  君琂的目光略過她亮晶晶的眼神,不答反笑了笑,眸間裏蘊含著私下裏才可見的柔光,她將手落在衛長寧的脊背上,對她這般貼近,微微有些不適應。  因著孝期,衛長寧很乖巧的沒有碰過她,謹守禮數,眼下孝期都過了幾月,這人必然是忍不住的。君琂摸到她背上嶙峋的脊骨,心疼她總是忙碌不停。  方想開口讓她歇一歇,鋪子裏的事不用這麽操勞,頓了頓,她若不忙鋪子裏的事,必然時刻纏著自己,君琂又不好開口的。  她正躊躇著,如何斟酌開口,目光轉為幽深,衛長寧察覺後,想到些許不好的事,忙鬆開後,懂事得不再去黏著她,反握著她的手,低聲懇求道;“你給我揉揉肩,好不好。”  君言覺得奇怪,不去碰她:“你今日怎地這般懂事?”  “我哪日不懂事了?”衛長寧反問她,眼神微挑,抗議她說話不公。距離上次‘不懂事’的事情都過去三年了,可以忘記了。  她這般神色,生動了些許。君琂捏著她軟乎乎的臉蛋,肅聲道:“你以為你很乖?”  說完,掀開她的袖口露出小臂上一道很淺的傷痕,就著榻前的燭火,君琂指著傷痕:“你很懂事?”  掀起舊事,衛長寧理屈,將手臂往自己小腹前藏了藏,麵色通紅,道:“陳年舊事,你總是提,不好。”  “不過提醒你罷了。”君琂歎息,將她手臂握著放在手中,指腹揉了揉傷痕。時刻提醒她,曾經為皇後差點丟了性命。  衛長寧心中打鼓,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忍不住挪過去,觀看她的容色:“我記住的。”  “你記住什麽?”君琂問她,有些不依不饒的滋味,說完依舊深深凝視著對麵人。  衛長寧立即道:“記住不讓自己受傷的。”她瞅著君琂鬆口,想起睡書房的事,女人對於這些記得十分清楚,秋後算賬是極有可能的,見君琂神色柔和,言道:“那睡書房的事,過去好不好?”  君琂被她說得迷惑,指腹下是柔膩的肌膚,在心中蕩起圈圈漣漪,怔了怔。  “就是你讓我睡一年書房的事,你以後不準再提,可好?”衛長寧十分實誠,這麽久了依舊記得清楚。君琂被逗笑了,難怪她自出孝期後就不碰她,原是因為這個。  “為何不提?本就是你的錯。”君琂道。  衛長寧說不出反駁的話,她腦子轉得有些慢,盯著君琂想了想,機靈道:“那就明日搬去書房,今晚我要你和你在一起。”  惆悵歸惆悵,要辦的事還是不能耽誤,翻身壓在君琂身上,撥開她額前的碎發,親了親飽滿的額頭,“你舍得,我就去。”  君琂震驚她的反應,未曾來得及說話,就感應出她的手肆無忌憚的遊走,十分迅速地解開她的衣帶。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九點繼續。  劇情與日常並行,所有有人覺得慢了些,劇情舍了就寫不下去,日常也不能舍的,我覺得日常特別有愛。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要說什麽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酒 2個;南條哈、宋朝栗子、一隻無羨、風中淩亂o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一隻無羨 20瓶;阿酒 10瓶;啊修修修修沐 3瓶;精致的楊豬豬 2瓶;塵諾00、忘塵、(^v^)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2章 七十二  秋日深了, 長安城內許多人喜歡出外狩獵, 年輕人成群結隊地出行。  沐柯做父親後, 性子也穩重了些許, 酒肆偶爾才會過去,大多時候跟著父親後麵曆練, 也放過衛長寧。她覺得輕鬆些許, 在休沐的時候, 想帶君琂出城狩獵。  臨出門的時候, 元安跑來,在她耳邊低語幾聲, 麵色凝重。  君琂順勢走過來, 擔憂道:“出了何事?”  衛長寧令元安下去,冷笑道:“衛見蒔入宮罷了, 我攔不得也不去管她, 是生是死也有衛見緒去管著。”話中帶了了幾分冷酷,她若安分些,念著頭頂那個衛字, 衛長寧也會待衛歆那般, 尋戶好人家嫁了,豈料,她的眼光太高, 看重皇帝寵妃的位置。  不理她,衛長寧粉白的麵上生起怒意,帶著看人的目光也十分冷淡。君琂知曉她是真的很生氣, 雖說兄妹二人關係不大好,人前顏麵還需留幾分,她若在宮裏出事,最後牽連的還是衛國侯府。  衛長寧想了想,看向君琂,道:“宮裏,我怕是不行,你命人盯著她,有什麽事及時通知我。”  這些事根本不用她吩咐,君琂也早早地布置下去,衛見蒔天真不知宮闈陰險,單單一個王貴妃就令人不容小覷,還是暗地裏的皇後殿下,可想而知,宮裏的水有多深。  休沐日的好心情都被攪了,衛長寧又生氣道:“衛見蒔讓我送她入宮,借此給她撐著臉麵,也不想想我有多反對,怎會去送她。”  都是自家人,衛長寧才會主動關心這個,君琂覺得正常,便寬慰她:“出不了大事,這次入宮的女子幾十人,皇帝未必會見到她,待她吃到苦頭就會明白了。”  雖是這麽說,依舊不能令人放心。衛長寧也無心思去狩獵,命人作罷,君琂也不說什麽,帶著她回屋坐著,打開窗戶,天色明朗,雲層悠悠散在天空,多看幾眼也覺得舒適。  君琂近日無事,陪她在榻上小坐。方坐片刻,門人急急而來,道是有人求見小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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