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桑看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兩人進廳內時,裏頭已經忙開了。


    韓唯正與江鈞坐在一旁低聲聊著什麽,江薇去煮茶,玉桑便背著手站在書案邊偏頭偷瞄。


    這一瞄,讓玉桑有些驚訝。


    那些書籍多事農科典籍,此外,還有天氣曆法、地方誌,甚至也有遊記。


    至於那些手稿文書,自然也與治田相關,土壤,水源,農作物,事無巨細。


    上頭字跡出自一人,聯想韓唯那般珍惜這些材料,甚至親手抱來,多半是他親手所寫。


    看到這些,玉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熱乎乎的感慨。


    都說韓唯出身高門,養尊處優,很多事隻要招招手,自有人為他辦妥。


    這一點,玉桑在稷旻這裏看的十分透徹。


    若非是真的緊張用心過,也不會親力親為吧。難怪還要專程騰地方給他放。


    比旁人更優越的人,還比旁人更努力,難怪前世他能升得那麽快。


    或許等他過了這幾年,也會有與前世一般的成果。


    ……


    眾人忙著時,又有一人從外走進來,徑直走向正在談話的江鈞跟前。


    “下官文緒,拜見江太傅,韓大人。”


    文姐夫?


    玉桑猛地抬頭,果見文緒換了一身墨綠官服,姿態端雅的立在那裏。


    江鈞點點頭,側首與韓唯說了什麽,似是引見。


    韓唯打量了文緒一眼,文緒亦頷首回應。


    “下官奉命協助大人,大人有事盡管吩咐,下官必當全力以赴。”


    韓唯似乎沒有與他客氣的意思,當即道:“那再好不過。關於漕田同治一事,本官已與殿下和太傅商議過個中細節,大致有了方案。今日搬來的文書,須得在三日內整理出所有與相關灌溉內容。”


    文緒眉尾輕挑,轉眼望向這一摞摞的東西。


    都是韓唯帶來的。


    饒是文緒早有準備,多少還是吃了一驚:“全部?”


    韓唯淡定道:“全部。”


    文緒輕輕吐了口氣,倒也沒有異議,隻是不敢再廢話,當即忙碌起來。


    行宮之行總共隻帶了這麽些人,治田隻是其中一部分,人不可能全被韓唯調用。


    於是,這一日格外忙碌。


    待稷栩來後,韓唯又轉為同他詳談。


    然而,這當中多少有些不愉快的過程。


    一文官在翻找文書時,因太急又大力,竟不慎將紙頁撕了一角。


    撕拉一聲響,玉桑眼見著韓唯的臉色都凝了一下。


    那文官嚇得不輕,直接告罪。


    韓唯眼動了動,到底分的清輕重,什麽都沒說,隻給了手下人一個眼神,便繼續與稷栩商談部署問題。


    玉桑偷偷看去,隻見韓唯的人換了一份給那文官,自己去處理破損的材料。


    她眼珠輕轉,又望向正在與韓唯說話的稷栩。


    這些放在前世,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稷栩與韓唯同時受重用。


    一個含羞內斂的皇子可以穿上鎧甲,也可以握住大權。


    一個令人聞風色變的權臣,可以伏小做低,也可以親力親為。


    若無他允許,甚至暗中推波助瀾,今世這些情形,怕是同樣難以實現。


    所以,這也是他的意思嗎?


    若不交惡,便不會積怨,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祖父。”玉桑望向正在看文書的江鈞,“孫兒可以去幫忙嗎?”


    江鈞眼一動,看向她。


    玉桑眸光清淩,語氣認真,並不是在開玩笑。


    江鈞的眼神裏帶上幾分玩味。


    這麽久以來,以他對玉桑的關心和愛護,早已知道益州發生的許多事。


    她不止一次與韓唯針鋒相對,說是有舊仇也不為過。


    可現在,她竟真心要幫忙。


    江鈞的思緒在心中過了一遍,緩緩道:“韓唯為人嚴厲刻薄,你若做錯了,我可說不得情。”


    玉桑倏地笑了,站起來屈膝作拜:“孫兒定會仔細小心。”


    江鈞擺擺手,不再多說。


    “五殿下,韓大人。”玉桑走過去,小聲打斷二人談話。


    稷栩和韓唯同時看過來。


    玉桑:“韓大人攜來文書過多,三日理完任務龐大,若殿下與大人不嫌棄,臣女願意略盡綿力。”


    玉桑話一出口,兩個男人同出露出淺淡的訝然之色。


    不同的是,稷栩先看向江鈞,而韓唯隻是看著玉桑。


    見過江鈞的態度,稷栩便懂了,笑道:“這可再好不過了!玉娘子能從那麽多晦澀遊記中整理出一份暗藏乾坤的繡屏,這些事豈能難道你。方才我就想著向江太傅討一討玉娘子,這下好了,咱們有幫手了。”


    他看向韓唯:“韓大人意下如何?”


    玉桑聞言,轉頭看向韓唯,與他四目相對。


    韓唯眼神微變,心中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


    他和這女子之間,曾有生死時刻的刀劍相向,也有針鋒相對的明爭暗鬥。


    可今日,見她麵含淺笑站在這裏,溫和客氣的說要幫忙,竟瞧不見一絲過往恩怨的痕跡。


    霎時間,韓唯自己好像也忘了那些前塵恩怨,彎唇淺笑:“求之不得。”


    於是,玉桑也被安置了去幫忙。


    怕她不懂,韓唯親自教她。


    玉桑態度認真,神色嚴肅,反倒是韓唯,講上兩句,眼神會不由掃她一眼,見她認真,反而不好再走神。


    然而,他一個不慎,手中書冊打滑,還捏著書頁的手眼看著就要扯破這一頁。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纖白素手及時捧在下頭,穩穩接住打滑的書冊,小心翼翼送回韓唯手中。


    少女眼尾藏笑,佯裝嚴肅:“大人拿穩了。”


    韓唯竟有一瞬的窘迫。


    他拿過書,看一眼完好無損的書頁,不著痕跡的吐氣。


    一轉眼,竟撞上她沒來得及收回的笑眼。


    韓唯蹙眉:“有什麽好笑的?”


    玉桑聽說過讀書人有些自己的癖好,倒是第一次見到。


    韓唯的忌諱,竟是見不得書冊被折被撕。


    玉桑收斂笑意,佯裝歎息:“大人放心,臣女過手的書冊紙張,保證連個褶子都沒有!”


    說著,她像在證明一般,雙手落在麵前放著的書上,作安撫狀輕輕撫摸它。


    韓唯毫不懷疑,他被調笑了。


    可看著眼前的少女一本正經的保證,他放下手中書冊,別開臉,嘴角竟也忍不住揚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6-10 23:59:01~2021-06-11 23:59: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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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韓唯沒有與她多計較, 教了怎麽找怎麽整理謄抄便返回與稷栩繼續議事。


    可這期間,他不經意看了玉桑好幾眼。


    與男人相比嬌小數倍的嬌軀裹在一件嚴嚴實實的花色圓領袍裏, 描肩束腰,身姿立現。


    執筆垂首時,鵝頸纖長,肌膚瓷白,偶爾遇上難,繡眉便一蹙。


    韓唯見過的姿色裏,有小家碧玉懷中藏,也有嬌軟嫵媚翻紅浪, 更有英姿颯爽博目光。


    她好像哪種樣子都有過, 又哪個都不算。


    想到過往種種交集, 再蓋以她此刻正在幫他的事實,複雜滋味攪和於中,造成的結果就是讓他破天荒在談正事時頻頻走神。


    更諷刺的是,那少女認認真真, 連眼都沒抬一下,全神貫注。


    兩廂比較, 韓唯心中莫名生了落差。


    同一時間, 稷旻也沒閑著。


    他一早便被嘉德帝叫到跟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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