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說!求求你給我止住血!我不想死!”


    黑狼轉頭想請示太子,卻見太子目光卻轉向一旁,落在那纖瘦的少女身上。


    玉桑已顧不得什麽禮數規矩了。


    她呼吸急促,覺得這房間喘不過氣,不想看到太子那般模樣,更不想看到血。


    突然,她肩膀一抖,渾身上下極度僵硬——太子不知何時靠近,將她攬入懷中。


    他身上沒有沾染絲毫髒汙,玉桑卻覺得他渾身泛著血腥臭氣。


    剛要試著掙脫,搭在肩頭的手忽然移至腰上,狠狠一箍,她直接麵向他,身體相貼。


    看清那張臉蛋時,太子意外的怔愣,屈指劃過她眼下,他凝眸質問:“哭什麽?”


    玉桑跟著一怔,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哭了。


    少女粉嫩的臉頰浮起倔強之色,她側首避開他的審視,睜眼說瞎話:“沒哭。”


    太子不聽她的瞎話。


    她的眼淚一向很寶貴,還會選擇時段來使用。


    被抓逃命時,縱然萬般艱難也不掉一滴淚。


    幾日相處,她滿腹心思算計時,擠一擠便熱淚盈眶。


    那現在,她的眼淚又是何意?


    怕那把刀子也落在她身上?怕他失了理智,讓她比前一世更慘?


    眼前的少女,化作噩夢縈繞他近十年,也是他積勞成疾瀕死都在喊著的人。


    男人眼中一道戾氣纏著一道柔情,相互撕扯,難分難離。


    他腳下一動,背過身擋在她身前。


    寬厚的肩膀與胸膛將她整個人護在懷中,隔去了那邊的景象。


    手指輕柔的抹去她為數不多的兩顆淚珠,他浮起一抹得逞的笑:“現在才知道怕啊?”


    玉桑被他按在懷裏,聽著他說話時胸膛的震動,隻覺這句話打趣多於威脅和警告。


    她吸吸鼻子,聲兒都嗡了:“不怕。”


    不怕?太子作勢要把她帶過去:“不怕,那你來動手。”


    玉桑拚死躲在他身前,還在嘴硬:“……髒!”


    太子任由她躲藏,輕笑兩聲,食指抵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怕髒,也是怕啊。”


    這純粹是調侃了。


    玉桑扭臉躲開他的手指,沒再紅眼哭鼻子,隻是望向太子的眼神變得複雜。


    人哄好了,那邊也處理的差不多了。


    太子沒急著把玉桑帶過去,回首道:“擦幹淨。”


    飛鷹和黑狼麵麵相覷,認命的把男人的衣服扯下一片,把地上的血擦得幹幹淨淨。


    等太子擁著玉桑一起坐過去時,飛鷹直接扯下房中的簾帳,把男人團團裹起來。


    沾染了血色的地方全擋住了。


    太子屈膝搭臂,單手摟著玉桑,偏頭衝她脖子吹氣:“還怕?”


    玉桑縮了縮脖子,眼珠輕轉瞄了一眼前麵的男人,他被折騰的臉色發白,看起來好可憐。


    她搖搖頭,默不作聲。


    太子微微一笑,衝前麵的男人開門見山:“現在可以說,是誰在與曹広勾結,為他通風報信了,助長他氣焰了?”


    男人麵色發青,唇色發白,氣息都弱了:“說,小人說……”


    太子挑眉:“是誰?”


    男人眼神微動,張口就道:“是江刺史!是江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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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江刺史……


    整個益州除了江古道, 就沒有第二個江刺史。


    玉桑心跳如擂鼓,轉眼看太子,見他右眉微微挑起, 是意外的表情。


    倘若這人是他刻意安排, 為的是在她麵前說出這番話也就罷了。


    可他的神情,分明是沒有料想到對方會這樣說。


    那古道伯伯……


    不會的!


    古道伯伯清廉正直, 上一世回京後,一直在工部任職, 勤懇踏實。


    他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玉桑心亂如麻之際, 太子給了黑狼一個眼神。


    黑狼會意,揚手將人劈暈,和飛鷹一同將人裹起來帶出去。


    太子看著身邊出神的少女,收臂一攬:“還怕著?”


    玉桑輕輕垂著眼,搖了搖頭。


    太子笑道:“還是覺得意外?”


    玉桑抬眼看他, 太子道:“清正廉潔老實本分的江古道, 竟是包庇河霸, 縱容這些地痞幫派壯大的幕後之人, 我也很意外。”


    “郎君……”玉桑雙手搭上太子的手臂,懇切道:“此事有古怪。”


    太子挑眉, 頗有興致:“哦?那桑桑覺得,哪裏有古怪?”


    玉桑穩住心神,平靜道:“這人狡猾多端, 方才能裝作神誌不清逃避審問,這會兒也能為了混淆視聽胡說八道, 為的是在郎君核實此事期間尋找機會脫身。”


    她剛剛哭過,眼尾還泛紅,神色認真又嚴肅, 任誰瞧著都覺得心軟又好笑。


    太子心頭一動,直接將她抱到懷裏,讓她坐在腿上,兩人曖昧親昵的窩在一起。


    其實,她雖心有偏袒,但話說的不歪,撬開的嘴,說的未必都是真話。


    可他原本也不需要這人說真話,對她便存了逗弄之心。


    “為何你覺得,他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或者說,為何你就信江古道不是這種人?”


    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問的刁鑽,可若她把這話聽進去,與他分析條例擺明理由就錯了。


    他必會見招拆招尋找漏洞,再把她一步一步逼到退無可退。


    這時候,做過驕縱小寵妃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


    玉桑兩隻小爪子往他胸前一搭,身子也軟軟倚過來,篤定道:“就是胡說八道。”


    太子眼神輕動,目光中浮冰消融。


    這副帶著倔勁兒的小樣子裏,是不問緣由的篤定,道理是什麽不重要,隻爭說法上的輸贏。


    這方麵的氣質,她簡直拿捏得死死的。


    最重要的是,沒有男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同小女子掰扯道理。


    大多數時候,他們會一笑而過,由著小女子爭個口頭贏家高興高興。


    這下,他反倒不好繼續逼著她道出理由了。


    玉桑靠著舊時經驗,四兩撥千斤蒙混過關,然後立刻回擊——


    她亮澄澄的眸子認真的盯著他,細嫩的指尖不老實的在他心口輕點,微微偏頭,柔聲道:“難道郎君就肯定江大人是這樣的人?郎君有什麽證據?”


    太子眼睛微微一眯,這是沒探出她的底,反倒讓她反過來探底了。


    她想知道,他是憑空汙蔑,還是證據確鑿。


    可見,她也不是真的不帶腦子,全憑感情用事來相信一個人。


    太子沒有回答她,此情此景,竟叫他恍然如回到從前——


    那是她進宮第二年,他正為前朝之事與朝中老臣爭執不下。


    前朝受的憋屈,回到宮裏都難消散。


    祝氏察言觀色,一見他心情不好,整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十分敏感。


    他與她說兩句話,語氣稍微淡了重了,她就先自己驚嚇起來。


    他不是隨意遷怒的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女子。


    可他心氣不消,到了她麵前還要小心翼翼措辭,委實不快。


    可玉桑不同。


    後妃不得幹政,即便知道什麽,也不能讓主君曉得自己知道。


    她呢?不僅打聽了,還在他麵前說出來,唯恐他不知她打聽過。


    他實在憋悶,也是應付,便隨口說幾句。


    還沒說完,她已氣鼓鼓,搖著扇子泛起小白眼兒,氣勢拉出八丈,開始斥責那些人。


    她一個後宮妃嬪,無論眼界還是城府都不及那些老狐狸,從她口中說出的話難免稚嫩,甚至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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