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離離被說的不好意思,麵上沒怎麽樣,卻偷偷在桌下錘了一下他的腿。


    可秦湛不光一點反應都沒有,還順勢捏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裏輕撓了一下。


    麻麻癢癢的,又是這麽大庭廣眾的情況下,鄧離離耳朵都紅了,蹭地就把手給抽了回來。


    秦湛側臉衝她不懷好意的笑,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惡作劇得逞。


    惡作劇是惡作劇,可秦湛卻還一直在留心鄧離離有沒有吃飽。


    見她麵前的小碗吃的空了,就又伸筷子去夾她喜歡的粉蒸排骨給她吃。


    巧的是秦渺也喜歡這道菜。


    二人筷子伸到一處,不留神在空中撞在一起。


    原也沒什麽大不了,可袁靜姝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掉了秦渺的筷子,斥責他:“做什麽,沒規矩,給哥哥先夾。”


    鄧離離嚇了一跳,咀嚼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秦渺臉漲得通紅,自尊心受辱,眼裏一下子就蘊滿了淚。


    秦連昇不滿的蹙了蹙眉,想罵又對上袁靜姝如臨大敵的表情,想了想就忍下了。


    隻有秦湛開口,喊了一聲吳阿姨,叫再做些菜送過來。


    吳阿姨也很識趣兒,樂樂嗬嗬的說,你們愛吃,我做多少都高興。


    如此,才得以把飯桌上尷尬的場麵化解過去。


    但是,這樣一個小插曲,到底是讓方才還和睦的氣氛打了折扣。


    秦渺吃完匆匆上樓寫作業,袁靜姝也很快隨著兒子上了樓。


    隻剩秦連昇和他們倆個。


    這時,出去辦事的宋明瑞推門進來,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說道:“先生,外麵下雪了。”


    秦連昇哦了一聲,然後朝二人提議道:“下雪路不好走,要不你倆今晚就在家裏住吧,樓上的臥室我讓人收拾收拾。”


    話像是隨口說的,可眼神中的渴盼卻瞞不了人。


    秦湛沒有立刻答應,而是下意識側臉去看鄧離離的反應。


    眼見父子二人眼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鄧離離自然不能悖了這份懇切,笑眯眯道:“好啊,不過明天要早些出門,不然上班怕是要遲到。”


    秦連昇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放心吧,一早我就讓人去叫你們,想睡懶覺也不行。”


    -


    秦家宅子總共四層,秦連昇膝蓋不好,獨居一層。


    秦渺和袁靜姝則住在二層。


    秦湛的臥室在三層,最上麵住的則是住家的煮飯阿姨等等。


    秦湛因為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吃了晚飯早早就回了臥室。


    鄧離離在樓下和眾人閑聊一會兒也準備上樓。


    巧的是,秦渺的房間正好就在樓梯口,房門虛掩,她還能聽到袁靜姝在裏麵教育秦渺。


    “媽媽教過你多少次,不要跟你哥哥搶東西,他是太太生的正經少爺,你不是,你不能和他搶。”


    “媽,都什麽年代了,哪有什麽大啊小的,都姓秦,都是他秦連昇的兒子,我憑什麽老得讓著……”


    一句話還沒說完,隻聽啪地一聲,袁靜姝打了他一個耳光,又哽咽道:“不管什麽年代,你就是小老婆生的孩子!”


    門外,鄧離離聽得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不為別的,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之前每次見到母子二人時候的樣子。


    永遠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


    秦渺還是個孩子,從小到大在這麽控製天性的成長環境中長大,也夠難為他的。


    站了會兒,她到底是沒忍住,輕輕敲響了房門。


    袁靜姝抹了眼淚過來開門,一見是她,臉上立即又湧出那種卑微又諂媚的笑容。


    書桌邊的秦渺沒有回頭,卻能看見他不停顫抖的雙肩,似是在哭。


    “袁阿姨,我有點事兒想跟您聊聊,您方便麽?”


    袁靜姝一愣,但即刻應下:“哎。”


    二人去袁靜姝的房間說話。


    她的房間很小,隻有一張床和一個小小的衣櫃,似乎是一間傭人房。


    不過屋內幹幹淨淨,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


    “您就住這兒?”她訝異。


    袁靜姝垂了垂眸:“嗯,我原來就是住這兒的。”


    她在意外有了秦渺之前,是自小照顧秦湛的保姆,住在傭人房倒也無可厚非。


    似乎看到鄧離離眼中的疑慮,她又趕緊辯解道:“先生要給我換屋子的,我沒答應,我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幹嘛,我回來也是沾了渺渺的光,他住得好就行了。”


    在女人快要撐起整片天的年代,袁靜姝這種卑微到骨子裏的女人實在少見。


    像是從哪個娘道文裏穿越過來的人,又可憐又讓人生氣。


    鄧離離知道,就算自己的嘴開了光也無法在短時間扭轉她的觀念。


    想了想,她嘮家常似的說:“我聽說秦渺的成績很好。”


    女人臉上終於有了一點驕傲的神色,但嘴上還是否認:“也沒有,湊合吧,遠不如他哥哥呢。”謙虛的有些卑微。


    鄧離離卻沒反駁:“秦湛確實是念書厲害,所以這不就搞學術去了麽,估計以後秦家的產業還是要留給秦渺的。”


    聽到這話,袁靜姝臉色一變,嚇得趕緊擺手:“鄧小姐,可不敢亂說的,我們沒有那個心思的,我就是想渺渺能有個爸爸有個家,那麽多錢我們是不敢想的。”


    鄧離離:“袁阿姨,我知道您沒有那麽大的野心,也知道秦渺是個好孩子,可是一個好的家庭是該建立在公平的基礎上的,秦湛隻是比秦渺大,並不比他高貴,他們享有的權利應該是一樣的,他可以在飯桌上和秦湛夾一樣的菜,他也可以想和秦湛一樣被秦叔叔重視,他沒做錯,是你錯了。”


    袁靜姝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因為骨子裏的乖順而忍住。


    但鄧離離卻從眼神中看出她的不認同。


    “我知道你現在未必同意我的說法,但你的做法也確實讓所有人都不舒服,我知道這並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


    -


    十分鍾後,鄧離離獨自從她房間裏離開。


    袁靜姝沒送她,還坐在床上咀嚼那句讓所有人不舒服的話。


    有些人認為沒有自己的主見,完全服從別人的想法,這種迎合會讓大家都高興。


    也就是討好型人格。


    袁靜姝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又用自己的觀念來克製兒子在家中的行為,這一切的主要目的都是為了讓大家高興。


    殊不知,沒人高興。


    將心中想說的都說完,鄧離離神清氣爽往回走。


    也不是非要多管閑事,隻是袁靜姝的這種教育行為無意中是會傷害秦渺和秦湛之間的感情的。


    隻要是有可能傷害秦湛的,她都不想看見。


    -


    樓上,秦湛臥室的門虛掩著,屋裏有點黑。


    她剛一推開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秦湛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腰帶係的鬆鬆垮垮,似乎是剛剛洗完澡。


    “幹嘛去了,幫忙調解家庭糾紛去了麽?”


    秦湛剛才下樓尋她,恰巧看見她進了袁靜姝的房間,一猜便知她是去施展所長去了。


    “怎麽?我多管閑事了?”


    秦湛低頭用筆尖蹭了蹭她的:“我哪會那麽想,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家和睦。”


    鄧離離被他弄得癢癢的,忍不住笑道:“對啊,你是不是應該付報酬給我。”


    秦湛沒說話,而是變戲法似的突然從背後變出一條項鏈。


    “喏,報酬。”


    白金的項鏈,項墜是一顆鑲嵌在圓形底托上的鑽石。


    好大一顆,映著室內的燈,閃閃發光。


    “為什麽送這麽貴的項鏈給我?”


    秦湛伸手去摘她現在戴的那條。


    那條項鏈的墜子是上次秦湛在校門口和她求婚時候臨時買的銀戒指。


    鄧離離曾經說過,和好了會拿這個找他換個大鑽戒。


    很明顯,他倆都沒忘了這件事情。


    秦湛卻並沒有接這個茬,而是吻了吻她的頭發,溫柔的說:“覺得你戴會漂亮的。”


    很快,他將那條舊的摘下來放在一邊,然後將新的替她戴上。


    嶄新的項鏈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刻,冰冰涼涼。


    說不上是哪兒,她就是很不舒服。


    秦湛問:“喜歡嗎?”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笑:“謝謝,我還沒戴過這麽貴的項鏈。”


    “那你喜歡嗎?”見她不直接回答,秦湛摟著她的腰又來纏她。


    正這時,鄧離離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是葉景旭。


    秦湛的動作一頓,沒說什麽,依舊站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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