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飛機起飛還有半小時,他就算再不願也必須馬上得走了。


    項目那邊的事情並沒有結束,隻是連著忙了快一周,上麵人放他們休息一天,而他請假回來之前也承諾給領導,在天亮之前一定會趕回去。


    他起身告辭,順便結了包廂的賬。


    鄧離離出來送他。


    外麵似乎又在飄雪,映著街邊的路燈,快要把黑夜照的如白晝般明亮。


    鄧離離雙手插在口袋裏,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


    室外冷冽的寒意混著飯店裏的肉香,讓她有點迷糊。


    走在前麵的秦湛突然轉回身,低下頭看她:“對不起,聖誕節還沒過完,可我必須得走了。”


    他語氣有些遺憾,又有些不舍。


    鄧離離沒接茬,反而仰起頭,俏生生的朝他伸出手:“我的禮物呢?”


    “……”他抓了抓腦袋,有些尷尬:“那天打電話你不是說不要了麽,我就沒準備。”


    他表情有點緊張,薄唇抿成一條線,像是做錯事又怕被罵的小朋友。


    鄧離離被他逗笑:“傻了吧,秦教授,追女孩你怎麽能連這個都不知道,女孩啊,口不對心,反複無常,這是慣常操作呀。”


    見她是在開玩笑,秦湛放鬆下來。


    他眼睛微眯,哦了一聲,像是在琢磨什麽,然後突然問她:“那你有沒有想我?”


    “……”鄧離離抬眼,正好對上他略帶笑意的眼眸。


    這是個陷阱,不管說想還是不想,都是他贏。


    鄧離離繃著唇不答話。


    秦湛卻笑起來,盯著她被屋裏熱氣蒸的泛紅的臉,沉聲說:“你口不對心也可愛,你反複無常我也喜歡。”


    這突如其來的情話說的她腦袋一懵,再抬頭時男人已經上了路邊的車子。


    他從開著的車窗遙遙朝她招一招手:“快回去吧,外麵冷。”


    **


    不到十一點,飯局結束。


    段淩霄來接走了喝的稀裏糊塗的夏涵,見到鄧離離,他表情還有點別扭,似乎是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倆的關係。


    “段主任,快走吧,當心涵涵一會兒吐你車上。”她開了個玩笑,化解了這個尷尬。


    蔣璐從飯店開好□□以後也走了,臨走的時候她還細細盯了鄧離離一眼,像是有話說,卻又憋了回去。


    隻剩最後三個人,閆煦也喝了很多,但尚有意識。


    他幾乎一頓飯視線都沒有從戴文鑫身上移開,這會兒更是放肆,拉著她不知道在一旁說些什麽。


    鄧離離見狀,不好打擾,準備自己先行離開。


    她正要出去,不勝其擾的戴文鑫開口攔住她:“鄧老師,等會兒,我叫了車,幫我把他架出去。”


    說完,她指了指一直抓著她手臂不放的閆煦。


    男人早已不複往日優雅溫和的形象,臉紅紅的,視線迷離又專注的盯在麵前人身上。


    “……好。”鄧離離應下。


    二人廢了好大勁把閆煦塞進了車子裏麵,戴文鑫又流利的向司機報出一個地址:“師傅,辛苦您了。”她淡淡。


    司機點點頭,一腳油門將車子開離了原地。


    車子很快匯入車流,慢慢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鄧離離問:“戴老師,你怎麽走?”


    戴文鑫長舒了一口氣,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看了眼表問她:“時間還早,陪我喝一杯嗎?”


    第57章 戀愛補償效應   隱私局


    飯店附近不遠就是酒吧一條街, 滿足都市麗人們飯局結束續攤兒的要求。


    她倆選了街角的一家,清吧,人不多, 進去的時候小舞台上正好有一個年輕的男孩抱著吉他在唱歌。


    二人坐下, 戴文鑫點了一打啤酒,鄧離離則要了一盤小食。


    “戴老師有心事?”


    大晚上不回家叫她來喝酒, 加上她一晚上不同尋常的表現, 一眼就看得出來,這肯定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兒。


    戴文鑫喝一口啤酒, 抬頭淡淡掃了她一眼, 反問她:“說說你吧,準備跟你那前男友和好麽?”


    鄧離離瞬間會意, 今晚是個隱私局。


    人們往往會向那些願意將秘密分享給自己的人傾吐秘密, 這是成年人世界的心照不宣。


    很顯然, 想知道戴老師的秘密首先得先透露出自己的秘密來做投名狀。


    她坦然的笑笑, 也沒隱瞞自己對秦湛的感情:“心裏是想要和好的, 但是不知道會不會重蹈覆轍。”


    “為什麽分手, 怕重蹈的什麽轍?”


    鄧離離聳聳肩,剝開一個開心果送到嘴裏,邊嚼邊回答:“分手是因為他是不婚主義, 不過他前段時間和我求婚了。”


    戴文鑫皺皺眉:“那你們兩個之間的根本矛盾已經解決了,你還怕什麽?”


    “不知道。”她淡笑一下:“可能是習慣性警惕吧, 總覺得他說了那麽久的不婚, 現在突然就說要娶我, 好像有那麽點不真實,像棵沒根的樹,不知道哪天就又被吹倒了。”


    “那你有沒有了解過他為什麽不婚呢?”戴文鑫又問她。


    鄧離離微愣, 誠實的搖了搖頭:“沒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說不想結婚,當時我太喜歡他,幾乎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當規則來遵守,隻知道他說不,並沒有問過為什麽。”


    戴文鑫笑笑,仰起頭,將半瓶啤酒一飲而盡。


    啤酒順著她的唇角流下來一點,她抽了張紙巾胡亂的擦擦,然後對她說:“你知道我離過婚吧。”


    “嗯,無意中知道的。”


    聰明人麵前不裝傻,有人的地方哪有什麽秘密。


    戴文鑫:“當初為了挽回那段婚姻,我和我前夫接受過很長時間的婚姻治療,當時我的治療師說過這麽一句話,他說,每個男人身上都有十個或十個以上的缺點,你要麽選擇接受它,要麽選擇換掉這個男人,然後去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新缺點。”


    顯而易見,她選擇的是換一個男人。


    鄧離離沒應聲,一時不知該安慰她還是怎麽樣。


    可麵前人並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而是繼續對她說:“所以,你隻需要考慮的是接受他的缺點,還是去接受下一個人的缺點。”


    秦湛的缺點?


    很多,比如脾氣不好,比如潔癖的厲害,比如共情能力有些差。


    可仔細想想,和換一個男人相比,接受他的這些缺點其實一點都不難。


    和他在一起快三年,這些問題早就潛移默化的被自己接納下來,有些甚至看起來已經變得可愛。


    她還在胡思亂想,對麵戴文鑫已經又開了一瓶酒,然後朝舞台上漂亮的年輕男孩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要不是自己就在現場,她實在無法把麵前的人和平日辦公室那個不苟言笑的戴老師畫上等號。


    女人鳳眼微微上挑,豐腴的唇對她做了一個“噓”地動作,然後輕笑道:“別告訴別人。”


    “年輕漂亮的肉.體誰不喜歡,我也喜歡!”她哈哈笑了幾聲,眼見鄧離離被她的露骨逗得臉紅,調侃她道:“你年紀還太小,還不能理解那種被人叫姐姐時候的快樂。”


    鄧離離立馬從這句話中找到重點:“閆煦是嗎?”


    戴文鑫微愣一下,然後上下打量她:“你覺得我和他是什麽關係?”


    “我不覺得,信息搜集全麵之前我不隨意下判斷。”


    這是戴文鑫上次谘詢時候教過她的,現在又被她用回到麵前這位老師身上。


    戴文鑫眯著眼笑起來:“你這小姑娘還真是挺有意思。”


    “那我現在能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了嗎?”


    “自然,不過有些俗套。”


    鄧離離攤攤手,也開了一瓶啤酒,說道:“我就喜歡聽俗套的故事。”


    戴文鑫說他倆的故事俗套,其實不然。


    他倆曾經也是師生關係,隻是和鄧離離秦湛他們相比,就坎坷了許多。


    “那時候我剛研究生畢業,他呢,才剛成年,毛頭小子一個,愣的不得了。我當時是教普通心理學的,專業課,成績直接關係能否畢業,可他頭一天來上我的課就遲到了。”戴文鑫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像是回憶起當年的時光:“他當時髒兮兮的,身上衣服都掛著土,問他原因,他還結結巴巴說不明白,所以我第一眼看見他時候對他印象很不好。”


    如今的閆煦早已經是優雅的中年男人,穿筆挺的西裝,皮鞋永遠一塵不染,待人接物也張弛有度,鄧離離實在無法想象他年少時候竟然是那麽一副模樣。


    “後來我才知道,因為當時學校擴建校舍,來往的民工非常多,那天他上課路上正好碰見幾個男的圍著個小姑娘說下流話,他看不慣,直接就跟人家打了起來,所以那天才把自己弄那麽髒。不過他成績好,後來成了班裏的學習委員,跟我打交道比較多,我對他的印象才慢慢有了改觀。”


    “接觸多了以後,我才知道,他家裏條件很不好,大山考出來的孩子,所以性格非常的要強,所以我有時候會不經意多照顧他一點,他自尊心很強,我每次想給他買點什麽東西還都得絞盡腦汁,後來一概說是買給我弟弟的,但是買大了然後給他,就這麽著,我倆關係就更近了點,他私下不叫我老師,一直都是叫我姐姐的。”


    “然後大三有一段時間,閆煦和班裏一個女孩子走的比較近,同學們之間也經常會傳他倆的緋聞,我當時也聽說了,有一次就無意間開了他和那個女孩子的玩笑,結果沒想到他當時就愣住了,然後賭咒發誓說他和那個女孩什麽關係都沒有,請我一定要相信他。”


    鄧離離聽得有些入迷,不為別的,故事裏的閆煦和當年的自己太像。


    她也曾當著秦湛的麵兒義正言辭說自己和誰誰誰根本不熟,生怕他誤會。


    而那時候,秦湛的表現也如同戴文鑫一樣,雲淡風輕的讓人心裏難受。


    戴文鑫繼續:“我當時挺莫名其妙的,還安慰他大學裏不隻有學習,享受一場戀情也是可以的。結果,他眼睛紅紅的,衝上來吻了我。盡管當時我直接打了他一耳光,並且告訴他我們永遠不可能,可之後一年多的時間他還是對我窮追不舍,甚至寫信給我說這輩子除了我誰也不娶。”


    聽到這裏,鄧離離大約能猜出後麵的走向。


    因為很顯然,戴文鑫並不是感情上頭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小姑娘,她不可能允許這段感情繼續。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根本無法把性萌芽和喜歡分清楚,尤其是戴文鑫這種對別人冷淡,而偏對自己溫暖的老師。


    就像當年秦湛對待自己一樣,戴文鑫也堅決拒絕了閆煦的示好。


    “可我沒想到,徹底拒絕他以後他大病了一場,給我寫的信也無意間被家裏人發現了,他母親非常生氣,當時就舉報到了學校領導那裏,然後我很快就被停職了。”


    說到這兒,戴文鑫停下喝了一口酒。


    味道又苦又澀,她咽下去,表情有些勉強。


    鄧離離就靜靜地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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