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周翠蘭看王三喜不順眼,沒少罵她不檢點,小小年紀就跑別人家裏住。


    王三喜根本不搭理她,說了幾次,她自己就覺得沒趣了。


    離過年還有五六天時,大隊陸陸續續收到錄取通知書。


    不少知青收拾包裹準備回家,而莫蘭卻遲遲沒等到,她考得很好,比她分數還低的知青都來了通知書,她沒理由考不上。她去公社時,順道去郵局詢問。


    郵局翻過派件單,告訴她,通知書早就被大隊長領走了。


    莫蘭當下大怒,回到家就找公公要通知書。


    大隊長反將她罵了一頓,“早知道你不學好。你去上大學,我兒子怎麽辦?”


    大隊長媳婦也跟著一塊罵,莫蘭丈夫一句話都沒為莫蘭說,顯見他不想莫蘭走。


    大隊長直接將莫蘭鎖在家裏,連工都不讓她上了。


    村裏人誰也不敢質疑大隊長的決定。


    王三喜早就想整大隊長,之前偷藏她那麽多東西,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她哪能錯過。


    於是她偷偷跑去縣裏找縣長報案,有人搞封建主義,囚禁婦1女人身自由。公社領導公然維護下屬。


    現在政權交換,之前猖狂的那波人都夾著尾巴做人,縣長正愁找不到機會開除底下的毒瘤,現在有現成的把柄在手上,立刻派局長去抓人。


    王三喜剛到村裏,局長就派了不少民警下來抓人。


    大隊長還想上前周旋,局長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命下屬將人抓走。


    他帶著人徑直往大隊長家走,踢開緊鎖的房門,莫蘭正趴在門邊半死不活。


    這幾天她哭過,求過,鬧過,這家人鐵了心要關著她,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無法出來。沒想到峰回路轉。


    看到有人來救自己,本來已經喪失希望的莫蘭立刻活了過來,她立刻爬起來,“求我!救我!”


    大隊長媳婦解釋,“她是得了失心瘋,我們才把她關起來,不是……”


    她還沒說完,莫蘭一口唾沫呸到她臉上,用吃人的眼神瞪著她,“你才得了失心瘋。我好得很。你們撕了我的通知書,還把我關起來。你們就是一群土匪。”


    這罪名就有些嚴重了,大隊長媳婦和她兒子用求救般的眼神看著局長,不停為自己辯解,“真不是她說的那樣。”


    局長抬了抬手,“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去派出所就知道了。來人!把他們全部帶走。”


    出了堂屋,院裏站滿了圍觀的百姓,衝著他們指指點點。


    周翠蘭得知哥哥被局長帶走,立刻過來查看情況。


    嫂子和侄子也被帶走,周翠蘭這才覺得事情大發了。


    事情也確實像她想得那樣,縣長新官上任三把火,鐵了心要整治底下以權謀私的官員。直接將大隊長撤職,因為他們撕毀通知書形為太過惡劣,還被判了一年牢。


    莫蘭由縣裏寫了介紹信,去學校報道去了。


    這件事塵埃落定後,村裏重新換了個大隊長。


    這天新任大隊長在安排隊員幹活,公社那邊帶人過來找他,“這是法院的律師,你們隊的王達成讓人給告了。”


    一句話讓全體社員側目。農民很少進城,更怕惹上關司,什麽人居然會告王達成?


    眾人目光看向王達成,眼裏或鄙夷或審視。


    王達成老臉一紅,被人捅著往前走。


    起訴狀最好是本人簽收,哪怕王達成再不樂意,也得接過。


    他會的字不多,就由大隊長幫忙代讀。


    大隊長接過起訴狀從頭到尾念了一遍。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這是王達成前妻楊秀蓉狀告王達成,想要回女兒撫養權。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王達成老臉丟盡了,立刻環顧四周找女兒,“三喜!三喜!你個死丫頭,趕緊給我過來!”


    王三喜在看到起訴狀那一刻早就跑了。


    王達成脾氣不好,她才不傻,等著挨揍。


    王達成找了一圈沒找到女兒,這才問大隊長該怎麽辦?


    大隊長見識不多,也沒法給他出好主意,隻讓他自己看著辦。


    剛上任就發生這種事,大隊長覺得他給自己隊裏丟人,臉色相當難看,“你要是對她好,何至於怕她被人搶走!我看你就是活該!”


    王達成被罵,心裏委屈,但對方是大隊長,他惹不起,隻能受著。


    回到家,周翠蘭得知楊秀蓉要把王三喜帶走。想到她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收到一筆錢。她立刻心疼上了,“你不會真讓她帶走吧?”


    王達成抽著煙袋,“怎麽可能!”他將起訴狀揉啊揉,揉成一個小紙團,恨恨罵道,“她以為她是誰!她要,我就給啊!我不去,我看她怎麽辦!”


    周翠蘭也不懂法,覺得不去,法院也拿他們沒辦法。於是放心睡去了。


    王三喜回到家,發現王達成和周翠蘭沒什麽反應,覺得納悶。


    她故意在王四福麵前說,“我馬上要去上海享福了,你以後隻能在鄉下受罪嘍。”


    王四福瞥了她一眼,“你想得美!我爸媽說了,他們不去法院,看誰敢帶走你。”


    王三喜差點笑噴了。這兩口子居然蠢成這樣。以為不去法院,法官就不會判。他們以為法院是他們家開的呀。


    得到答案,王三喜心滿意足去找陸誌安。


    還沒到陸家,就聽到院裏有人在吵架。


    陸寶貴又在發瘋打李惠珍,陸誌安為了護住母親,跟他對打。


    大隊長帶隊員拉架,院子裏鬧哄哄的。


    等雙方安靜下來,不再打架,陸誌安帶著媽媽回了裏屋,說要帶她媽去縣城打工。


    李惠珍將信將疑,“縣城臨時工都搶著要,媽一個鄉下人怎麽可能進城?”


    “是真的。”陸誌安說大舅村子正在賣菜,她可以幫忙運菜,“你肯定能幹的。我不想讓他打你。”


    李惠珍見兒子說得可憐,不再猶豫,答應去賣菜,隻是她看了眼屋外,“你繼父怎麽辦?”


    “沒事。到了五星大隊,那裏就是舅舅的地盤。”


    李惠珍覺得兒子想得太天真了,李家住在五星大隊又如何?大隊長向著陸寶貴,他根本不會讓隊員站在李家這一頭。


    陸誌安笑了,“媽,你放心吧。大隊長這次肯定會偏向舅舅家的。舅舅送了他們自行車票。”


    李惠珍忙問怎麽一回事。陸誌安便把自己和王三喜進城賣菜的事通通說了。


    李惠珍責備兒子太過膽大妄為,可想到兒子是為了她,她又說不下去,摟著兒子哭個不停,“都是媽沒用。”


    “媽,我不怕。我隻要你平平安安。”陸誌安忙安慰她。


    李惠珍抹幹眼淚,破涕為笑,“我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李惠珍帶著陸誌安回了娘家,幫忙收菜。


    陸寶貴找不到人,去了五星大隊,剛到村口,就被隊員給攆走。


    陸寶貴找本隊的大隊長幫忙,想將李惠珍搶回來,可現任大隊長膽子小,根本不敢惹事,不僅不幫忙,而且還命令陸寶貴下地幹活,否則就不分他糧食。


    陸寶貴隻得下地幹活。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年後大年二十,楊秀蓉和周文鋒出現在村口。


    村裏人認識楊秀蓉,哪怕好幾年未見,可她的五官沒有變,大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看熱鬧的大娘大嬸很快圍在王家門口。


    楊秀蓉和周文鋒這次是過來接女兒的。兩人手裏有法院下達的判決書。


    王達成沒去,法院自動判王三喜的撫養權歸楊秀蓉所有。


    王達成激動萬分,想上前搶判決書,不敢相信法院會將女兒判給前妻,嘴裏叫囂著,“你這個一定是假的。法官怎麽可能會向著你。你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楊秀蓉嫌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聽你掰扯。看你一眼我都嫌髒!”


    她透過人群,看到瘦瘦小小的女兒,緊緊抱住女兒,撫摸她的臉,“媽來晚了,媽來接你回家!”


    王三喜勾了勾唇角,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王達成見女兒要走,恨不得過來撕了她。


    楊秀蓉回頭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敢動手,我就去派出所告你。我現在可不是你妻子,由著你打罵。”


    她看向姍姍來遲的大隊長,“麻煩你給我把王三喜的戶籍轉走。”


    大隊長看了眼判決書,上麵有公章,示意他們跟自己去大隊辦公室。


    王達成見他真要這麽做,立刻急了,“大隊長,你不能這麽做。三喜是我女兒。她憑什麽帶走?”


    大隊長氣得不輕,“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你接了起訴狀,為什麽不去法院?你明明有機會奪回女兒,你為什麽要放棄?”


    這是個傻子嗎?別人要奪走他女兒,他居然不去。


    王達成心裏委屈,他想說他不知道。


    可是大隊長根本不想聽,直接帶著楊秀蓉和周文鋒去了大隊辦公室,將王三喜的戶籍遷出。


    楊秀蓉拿到想要的戶籍,彎腰問女兒,“有什麽東西要收拾的?”


    王三喜搖頭,“沒有。”


    楊秀蓉揉了揉女兒的肩膀,心裏一陣辛酸,“那走吧。”


    周翠蘭和王達成趕了過業,攔住三人去路,“不許走!要走你們也得留下錢!我們辛辛苦苦養她這麽大,你憑什麽說帶走就帶走?”


    王達成的無恥簡直刷新了下限,楊秀蓉握緊女兒的手,“你們要是不讓開,我就報警抓你們!”


    周翠蘭現在已經不是大隊長的妹妹,她有些害怕,卻依舊攔著他們。


    周文鋒看向王達成,“你是王三喜的父親,你有義務養大她。無論到哪,你問我們要錢都不會得到支持。”


    王達成和周翠蘭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可他們就是覺得虧心。


    憑什麽他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他們就帶走就帶走?


    雙方僵持許久,最終派出所來了民警,命他們放人。


    王達成和周翠蘭隻能眼睜睜看著王三喜被他們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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