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理指了指桌麵上一杯未開封的咖啡,“給你買的。”


    “我們小理蠻貼心嘛。”葉辭瞧了她一眼,拿起咖啡插上吸管呷了一口。


    莊理轉述了萬以柔那天在車上說的內容,又說萬克讓那句令人無端緊張的話。她憂慮道:“狀況對你來說很棘手嗎?”


    葉辭漫不經心聽完一席話,到這兒露出些微笑意,“關心我?”


    莊理抿唇,“飛鳥擇良木而棲,你要是不行的話我隻能轉頭陣營。”


    葉辭仍笑,卻倏地欺身,陰沉沉地掐住她下巴,“你敢。“


    莊理勉強擠出一個笑,一邊覆住他的手一邊說:“開玩笑嘛……”


    葉辭收斂駭人臉色,坐了回去,說:“到時謝秘書會把文件給你,你直接給她就行了。至於阿讓那小孩,你趁早別指望了,萬以柔馬上也會放棄他的。”


    方才的心驚還沒讓人緩過來,又教人太陽穴突突一跳,莊理問:“什麽意思?”


    葉辭平靜道:“他們家那幾個公司不行了,除非找人救濟。”


    莊理捋了捋思緒,說:“易家?”


    “易小姐那麽年輕,又是獨女。人家看在萬克讓教父的麵上才讓兩個年輕人接觸,怎麽可能真的讓女兒下嫁。”


    “所以情況是……風往你這邊吹?”


    葉辭靜默幾秒,說:“萬以柔自視甚高,以為人人都逢迎她,人人她都能掌控。”眼風掃過來,看得莊理微微晃神,“可事實是她連你也沒法把握,不是嗎?”


    接下來葉辭還有事,先行離開了。莊理後一步下樓,同將將過來的洪太太打了個照麵。洪太太不露聲色地將她從頭至尾打量一番,客氣地說:“莊小姐有空的話常過來坐。”


    頭一回聽見本埠人的普通話講得這麽好,莊理不吝讚美。洪太太說:“我母親是那邊過來的。”


    洪太太姓吳,名念真。當初嫁與洪先生作第二任妻子,在香江引起不小風波,被媒體指摘小三上位。據說吳父的家族在清末民初也是赫赫有名的朝臣士族,世界日新月異,到了這一代也落得個“上位”的譏諷之語。


    指著世人的說辭過活便沒活路。莊理想。


    辭別洪太太,莊理接到萬克讓電話。萬克讓要趕回加拿大,一起吃午餐的時間都騰不出來。


    清白的陽光好生刺眼,莊理閉了閉眼睛,溫柔地說:“我沒關係的,你快回去吧。”


    *


    這日返工後,莊理照謝秘書囑咐,在辦公室裝作鬼鬼祟祟的模樣。阿琪故意問怎麽了,看起來心事重重。莊理也作不知情一般,說沒事啊。


    臨著萬以柔說的期限,莊理把文件交到其親信唐特助的手上。她有一種危機重重的預感,始終覺得遺漏了什麽,但仔細去想也摸索不出什麽。


    倒是想到元旦將至,她那尤其向往異鄉生活的妹妹再過幾天就要過來參加雅思考試,便找同學一起逛街。


    哪知同學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這個假期裏交了男朋友,今天不止和男友約會,還花重金訂了間一窺維多利亞港的酒店房間,說是要在新年鍾聲中打跨年炮。


    “浪不浪漫?”


    同學說話向來這麽狂放,十足損友,還可憐莊理今晚沒人睡。


    掛斷電話,莊理就看見了一條簡訊,“和誰打電話這麽久?”


    這不人就來了。


    該發送出去的祝福悉數發送了,莊理對鏡梳妝,戴上首飾盒裏難得能拿出手的一雙翠玉耳墜,穿上新買的套裝,彎腰穿透明絲襪,絲襪上的一道線緩緩爬上後腿。裙子攏下來,暫且遮住誘人一道線。


    門輕輕合上了,留一室昏暗。


    第二十六章 (二更)


    今晚葉辭的半山別墅警衛森嚴, 主人家不在,一屋子人守著小小姐。


    銀色保時捷918借給朋友開了,他駕駛近來購入的法拉ferrai, 還未改漆,法拉利紅色在馬路上劃出一道□□。


    葉辭不算是超跑玩家,他更喜歡不那麽招搖的東西。是覺著上回見麵的銷售總監盤靚條順,就購入了這輛拉法。


    本來人家想跟他再接觸一下,再發展一下, 可奇了怪了, 他無端想到莊理那冷情模樣。想起她說的什麽不想、不愛聽,他就覺得別扭。


    別扭極了, 跟小時候被母親領著去拜師學書法似的。那書法大家出身名門,數不清的腕兒去攀交, 她莊理怎麽比人家還凶橫。


    不把莊理一身刺毛撫順是不行了。


    *


    俯瞰維港的高層豪宅不動硬裝,換風水布局, 設計師和工人加班加點趕在元旦前夕完工。


    莊理先到, 在門外等。等來電梯門打開的聲響卻沒轉身。


    她穿一身墨綠色的連衣裙, 交叉細帶下展露白皙纖瘦的背部。葉辭一走過來就看見這一抹色,烏發隨意盤起來, 好似就要垂落下來。


    “莊理。”


    說話時他靠近她,發夾被取走, 一襲發如瀑飄蕩下來。她是懵然地,旋即又被轉了個身,他吻她,一手騰出去開鎖。


    莊理被攬著推著進入室內, 大門應聲合攏。他們的溫度交錯地印在玄關側壁上, 他的氣息太濃烈了, 換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可能不動情,可是她期待的不是這樣子的。


    “葉辭、葉辭……”


    他們的唇分開來,拉出淺淺的銀絲線,而後斷了。


    “嗯?”他的目光裏寫著不解,或者還有些乏悶。


    “你吃了嗎?”莊理問。


    “你餓了?”


    莊理固執地又重複了一遍問題。葉辭說:“陪瑾瑜吃了一點,知道你沒吃,一會兒給你做好吃的。”


    換莊理驚訝了,“你做?”


    “還是說你要先吃。”葉辭微微歎氣,鬆了鬆領結,就要邁步往廚房去。


    手指被輕輕勾住了。他回頭,彎起唇角問:“怎麽,舍不得了?”


    莊理沒好氣地笑,“那我要先吃。”


    葉辭一頓,湊到她耳邊,頗惡狠狠地說:“沒事兒,你先吃,我再吃個夠。”


    莊理驚呼,“下流!”


    葉辭卻是在她臉蛋上輕輕一捏,拂袖走向廚房。


    莊理亦步亦趨,“你要做什麽?其實可以叫餐的,太麻煩你了。”


    “話多。”葉辭脫掉外套,解下領帶,然後挽起袖子從壁櫥中取出鍋碗器皿。


    “你說了好幾次了,可我話哪有很多啊,在你之前從來沒人嫌我話多的。”


    “有個詞叫禍從口出,不是非得說給別人聽的話最好不要說。”


    冰箱裏有葉辭讓人提前準備的材料與醬料,片刻功夫光潔如新的大理石料理台就擺地滿滿當當、整整齊齊。


    男人袖子挽到手肘前,露出流暢緊實的線條,腕上帶了一隻銀色的表,他和瑾瑜一樣把昂貴的東西當玩具。


    他開始洗菜、切菜。莊理提議幫忙,他說需不著,你安靜待著。


    集成燃氣灶上架一口直筒鍋和一口平板鍋,燒水的同時炒醬料。他要做意大利麵。


    整個過程十分安靜,葉辭隻偶爾讓莊理幫忙遞一下胡椒罐子或玫瑰海鹽。莊理隻遞東西,也沒說話。


    明顯感到他愈來愈放鬆了,就好似被嫋嫋上升的水蒸氣吹柔和了。她想他平時一定有太多虛與委蛇、謹慎的承諾、哄女兒的話,所以才需要靜默。


    莊理緩緩走近他,拽住他襯衫衣擺。


    “怎麽了?”葉辭笑說,“有這麽餓麽,等不了了?”


    然後他感覺到腰被環住了,人輕輕挨著他的背,最後臉也貼了上來。


    葉辭雙手不得空回應,問“怎麽了這是”,語氣卻很溫柔。


    “我知道你不需要。”莊理小聲說,“葉辭,我就是好開心,有人陪我過這個夜晚。”


    葉辭將女孩攬到身側來,瞧著人一雙桃花般的眼睛說:“是有人,還是有我啊。”


    莊理抿唇笑,“有你。”


    葉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將做好的蘑菇奶油意麵裝盤,“端出去,等著。”


    飯廳陳設也全然變了,黑桃木橢圓長桌換成了一張至多隻能坐三人的小圓桌。桌上放了一盞奶油色的意大利手工品牌燈盞,球狀般的圓弧讓這一隅空間的線條具有了律動。


    莊理欣賞之際,葉辭端著兩杯咖啡過來了,盛在有浮紋的黃色玻璃杯中。他做了拉花,把一杯畫了不知是小狐狸還是貓的咖啡放在她跟前。


    “謝謝。”


    “吃吧。”


    莊理嚐了一口咖啡,卷起意麵吃。葉辭手藝很好,但她隻是誇讚了一句,沒有追根問底是怎麽練就的。


    她不知道這是否是閱曆給予他的,她不過說了一句好開心,他就懂得,她為什麽要他停下來,為什麽要吃飯。


    一個庸俗的、平常的但對她來說很難擁有的新年夜晚的約會。


    誠然,對於投資人來說一切是要講求回報的。


    初看沒什麽的特別的,莊理幾次盛裝葉辭都看過了,然而在小桌兩端對坐著,蛋黃色燈光與頂上的暖白光雙雙映照她,那墨綠衣裙襯得肌膚勝雪,翠玉耳垂晃動著嫣紅的唇,她垂眸時長睫毛在眼下透出淺淺的影,抬眼對上他視線,忽然一笑,令人喉嚨發澀。


    在莊理擦拭了嘴唇,即將端起咖啡杯時,葉辭攏住了她的手背,一把將整個人帶起來,然後捧起她的臉頰。


    他唇上的咖啡香氣從翕開的貝齒間蕩進來,她像是要品嚐剛才沒喝到的那口咖啡一樣回應。慢慢地,就在她兀自入迷時,他抽開了。


    落在她唇角、下巴上,他和著那翠玉耳墜舔-吮她的耳垂,冰涼的玉被捂得發燙,也碾她神經。微張唇,翠玉被他壓過去,上拂到耳廓,忽又落下來。


    “葉辭……”莊理不由自主仰長脖頸,想找一個依扶,可雙手伸出去夠不到牆壁,隻有他的身體。她環住了他的背,接著又勾住他的肩膀。


    臉上淩亂的發絲被他撥開,他嗅著香氣找到她的脖頸。他齧著衣裙兜領將衣裙往下帶,細帶從肩膀滑落,青綠色的細紗籠住她,卻根本罩不住,飽滿到溢出來,小小的薔薇蕾絲刺繡遮掩,可他知道在哪兒。


    隔著細紗與蕾絲,像是磨砂膏一下又一下蹭著那兒。又是暖和的、溫熱的,要將其融化似的。一顆初夏的櫻桃,浸潤了豔陽與露水,愈嚐愈甘甜。


    驀地,葉辭按住莊理的腦袋,讓人屈身,讓人跪地。她從貝母襯衫紐扣看上去,眼底慌張被他一覽無餘。


    容不得拒絕。


    不很舒適,可她唇邊沾的晶瑩液體使得她看起來是那麽情-色,冷冷的一張臉配上這副表情,就像一件明明讓人覺得褻玩,可從交易商到收藏家都要頭頭是道講精神性的藝術品。讓人著迷。


    葉辭不是那種憑借天生便隻顧那物的男人,很多時候比起生-理性快-感,感覺上的快-感更令他愉悅。


    不過,他也不是無論如何都得照顧女人感受的應召公關。初回留下好印象,這一次他隻想酣暢淋漓地做個夠。


    葉辭撈起莊理,將她推倒在藤編椅子上,將一襲墨綠色攏上去,根本無心欣賞。清楚前-戲不夠,他還是溫柔地、緩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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