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請人牙子買了一些身份清白的下人,打掃刷洗,置換一新,這座府宅也變的很舒適了。


    範青瑜便挑了個日子,搬了過去。


    那日她讓人打聽關於景公子和梁王的事情,聽說是某位侍郎的公子衝撞了梁王車馬,那位侍郎並不姓景,範青瑜也放下了半顆心。


    雖然和那人隻是萍水相逢,範青瑜卻不知道為何,難以忘掉那段記憶。


    甚至在盛京再見到那人時,也忘不了他的那雙眼。


    這讓她有些煩惱,被她強壓下去。


    她現在,還不能分出心神來想這些。


    至於喬遷宴,她心思更不在此,行事要一切以低調為主,在盛京更沒有什麽親朋好友,隻有江家人與柳綺了,便不大費周章辦什麽宴席了,隻請了人到盛京聞名遐邇的大酒樓品嚐一下美食。


    雖然如此,他們還是為她準備了一份豐厚的賀禮,範青瑜隻得滿懷謝意地收下了。


    她預定了二樓的一間雅座,應當是陽月樓景致最好的地方之一,能從窗外看見盛京名寺清岩寺中佛塔。


    “這陽月樓,果然名不虛傳。”範青瑜笑著收回自己眺望繁華盛京的目光,請桌上的江家夫婦和柳綺用餐,“隻可惜江大哥一家不能來。”


    江至鬆和妻子家中有貴客,不能過來,卻也托人送禮到了範青瑜家中。


    因為是宴請親朋,今日範青瑜是沒有做那些掩飾的偽裝的,她進了雅座之後便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張嬌妍明媚的臉龐,今日穿著淡紫色的衣裙,更襯得她膚色勝雪,容姿絕佳。


    江夫人看的更是在心裏暗暗惋惜不已。


    這樣的美貌姑娘,應當是被人嬌寵著才是,為何要被牽扯到那些朝堂仇怨中?


    她念在今日是喬遷之喜,才強壓下那些情緒,笑著說起了吉利話,“我和老頭子先祝你一定會達成所願,順遂如意。”


    柳綺在一旁點頭,雖然她並不知範青瑜有什麽心願,但她清麗的臉上帶上了淡淡的笑容,“範姑娘,我祝你平安喜樂,心事了結。”


    範青瑜愣了一瞬,旋即便微微笑了起來。柳綺是個很容易能察覺到別人內心的人,但她卻從不多問,與這樣的人結交,相處起來很舒服。


    “多謝各位。”她為眾人斟酒,幾個人剛吃了幾筷子菜,便聽到雅座外人聲漸大了起來。


    ——


    “‘清風’這間裏麵是誰?讓他們換給我,我可以付雙倍銀子。”


    “客官,這……這恐怕不妥……”


    一個嬌俏中帶著傲氣的女聲忽然傳入耳中,混合著店內小二的聲音,雅座內的幾人都微微皺起了眉。


    不巧的是,範青瑜定的這間雅座,正是“清風”。


    “怎的遇上這種事?”江夫人微微歎了口氣,望了斂下眉眼不語的範青瑜一眼,低聲勸慰她,“若是遇上蠻不講理的,讓給她們也罷,我們換一間就是。”


    範青瑜也知道江夫人說的話有道理。


    她在盛京人生地不熟,江府也沒有多大權勢,在盛京這種到處都是世家大臣的地方還敢如此囂張的千金小姐,想必身後站著的家族也一定不簡單。


    江老也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什麽人,如此驕橫。”


    他的話音剛落,雅座的門便被一股大力推開了,那開門的小廝模樣的人退了下去,來人的情況頓時一覽無餘。


    打頭的是一個身著鵝黃衣裙的女郎,妝扮得華麗高貴,七分的姿色襯成了九分,氣勢更是傲然恣意,盛氣十足。


    跟在她後麵的藍衣女郎,容色更盛幾分,一副出水芙蓉般沉靜的麵容天生帶著淡淡的憂柔一般,也抬眼望了進來。


    乍一看到桌上有位雪膚玉貌眸若秋水的美人,兩人都怔了一瞬。


    那黃衣女郎眼裏閃過一絲妒意,很快就回過神來,目光掃視了這雅座一番,見隻有一對老夫妻和兩個年輕女子,不像是有什麽她們得罪不起的人物的樣子,臉上的笑容頓時帶了些輕慢。


    “我是蘇太傅的獨女蘇晴然,因為進宮見蘇太妃耽擱了一會兒,我常來的雅座竟然被別人訂走了,不知各位可否割愛呢?”


    她的語氣驕橫,話裏話外都透著她高貴的出身,對於平頭百姓來說,確實是不能得罪的存在。


    “這……”江氏夫婦看了範青瑜一眼,柳綺麵上平靜,眸裏卻閃過一絲擔憂。


    範青瑜其實並不感到多麽無奈和氣憤,隻是對這些人的行為感到不齒罷了。


    就算讓給她們也對她沒多少影響,隻是她想,她們如今以勢壓人,風水輪流轉,她們所為,以後說不定也會有同樣的報應。


    她對他們安撫一笑,站起了身,正想好了措辭待開口。


    “吱呀——”


    隔壁的雅座包間門忽然開了。


    一個穿著月白錦衣的男子緩緩走了出來,麵龐俊美,劍眉斜飛入鬢,清冽的眸子淡淡掃過蘇晴然和後麵的藍衣女子。


    “如今,盛京貴女皆是這副做派?”


    作者有話說:


    小趙來了!


    第8章 解圍


    範青瑜怔住了。


    這人那熟悉的俊美麵容,周身的清貴氣息,分明就是自己在荊州救下的景公子。


    那天,她在馬車內驚鴻一瞥的那個人。


    她的心不受控製地隨著男人的出現跳的更快了。


    範青瑜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無法發出聲來。


    如今她的聲音已經好了大半,至少和當初在荊州時那粗啞的嗓音大相徑庭,這人光聽聲音是決計認不出來的。


    對方出來解圍,若不是路見不平俠義心腸,便是……認出她來了。


    他,知道她是誰嗎?


    容色嬌美的女郎原本不卑不亢地站立在桌前,現在卻似乎因為他的出現,翦水雙眸裏的水波蕩漾開來,一寸一寸的,好像能把人的心弦撩撥起來一番。


    趙晞深深地看了範青瑜一眼,轉頭看著嚇得不敢出聲的蘇晴然,凝聲道:“這般自恃身份,仗勢欺人?”


    其他人不認得,蘇晴然和藍衣女子卻顯然認出了這人是誰,正又驚又怕。


    這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們也擔當不起這個汙名,連忙向眼前這個身份貴極的男人行禮一並告罪。


    “是我們錯了,望殿下……原諒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這聲“殿下”聲音微弱,帶著惶恐不安,遠一點的雅座內的幾人並沒有聽清楚,隻是江老有些狐疑地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男子。


    他覺得對方有些麵熟,但盛京也有不少年輕的世家貴子,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對方是什麽身份。


    更何況,剛剛這個黃衣女子分明說她是蘇太傅之女,以蘇太傅的臉麵都要畢恭畢敬的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江老心裏捉摸不定,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決定先靜觀其變。


    “你們無需向我道歉。”趙晞淡淡出聲,目光似是無意間掃過堆在一旁的賀禮,微微垂下了眼瞼,俊美的臉龐在光線的掩映下並不明晰,似是一切無他無關一般。


    蘇晴然可不敢這麽認為。


    若非梁王殿下看不慣這一切,他怎麽會主動出聲呢?


    藍衣女子白淨秀麗的臉更蒼白了一些,窈窕清瘦的身體微微低了一些,向雅座內的四人行了一禮:“小女和好友不慎衝撞了各位,還望海涵,諸位的餐費由顧府負責,不知可否原諒我們的差錯?”


    顧府?


    江老的眉頭無意識地皺了皺,剛剛那人是蘇太傅之女,這女郎又自稱是顧府中人,難道是右相的家眷嗎?


    他在心裏低低歎了口氣,沒想到他們這次出來給青瑜慶祝一番,也如此一波三折。


    “不必了,你們也是區區女郎,老朽知曉你們用餐心切。”


    出了這岔子,飯菜也都涼了,自然這宴席也吃不下去了。


    趙晞瞥見範青瑜不再看他,好看的薄唇微微抿了抿。


    他心裏莫名閃過一縷悶意。


    她走後,他卻一直惦念著這個救了他的女子,想著她一介弱女子上京,路上是否安全無虞,想著她到盛京要做什麽,會不會以身犯險。


    在眼傷好了以後,又不時在心裏猜測描繪著她的模樣,憶起在荊州時,對方悉心照顧自己的那些時刻,一想起來,便覺得心內隱隱發熱。


    他便知曉,自己對她動了一些念頭。


    既然他也要報恩,不如,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下,也能夠護她周全?


    她想要的,他都會給她。


    她想做的事情,自己也會給她助力。


    他不知她相貌,也不知她出身,甚至連她的聲音,都是一把粗啞幹枯的嗓音,但這些,竟然絲毫沒有讓他的念頭減輕,反而越發地堅定了。


    如此的荒誕。


    生來便是天潢貴胄,他卻從無踏足過情愛一地,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能讓他惦念動心的女子,趙晞不想輕易放手。


    那日在街上匆匆一瞥後,趙晞總有種直覺,她便是自己回京後苦苦尋覓的人,便立馬派人前去查探。


    幾番周折,他才終於找到她的蹤跡,可她卻像是裝作不認得他了。


    盲眼的人是他,又不是她,她怎麽可能不認得?


    隻可能是對方故意不想相認。


    他不清楚對方是為了什麽緣故,隻是,當初在荊州的那句“有緣再見”,到底隻是一句敷衍嗎?


    “下不為例。”


    趙晞眸底神色變幻,淡聲出言,便轉身大步走了。


    見那人終於走了,蘇晴然和顧芙雅在心裏皆鬆了口氣,蘇晴然狠狠地瞪了雅座中人一眼,不敢在此地發怒,咬了咬牙,低聲道:“真是晦氣!”隨即也帶著人離開了。


    一頓宴席,就如此作罷了,誰的心情都會受影響。


    江氏夫婦和柳綺的目光皆落到了範青瑜身上,卻見她呆呆地坐下來,像是失了神一般,頓時擔憂了起來。


    “青瑜,你怎麽了?”


    範青瑜在江夫人的呼喚聲中回了神,眸底水波微微晃了晃,“我沒事,伯母,菜都涼了,我讓小二重新上些菜吧……”


    她的話音剛落,門口邊傳來店小二的恭敬問候:“客人,您的新菜到了,請問是現在換掉之前的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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