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見微和童少懸:“……” 恩人? 童少懸將她推舉的事物拿了起來。 一塊厚實的褐色油布,以及一麵琉璃鏡。 童少懸“咦”了一聲,立即將此人扶起來:“你是……東小門那殊死抗戰到最後的小城衛?” 東小門的小城衛? 童少懸這麽一說,唐見微立即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 當初童少懸猶如天降神兵,用渾身的機巧守住了東小門,若是眼前這人是那東小門城衛,自然是被童少懸救了。 油布和琉璃鏡想必便是童少懸為了保護她不被花椒彈侵害,幫她戴上的護具。 原來是來報恩的…… 唐見微心裏緩了一口氣,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那人聽童少懸所言,大喜,就像是走失了多年的小狗子突然遇見了主人:“恩人居然還記得我!” 唐見微:“……” 剛剛柔和了一些的眼神又變得鋒利了起來。 這相認的場麵還是有點兒太溫馨了…… 童少懸被唐見微變化無窮的眼神紮得渾身難受,話到了這兒她也不好不接,隻能說:“我倒是不記得你,隻是記得順手救了個小城衛。如今你平安無虞,這便是最好的結果啦。” 童少懸這敷衍的話自己聽起來都覺得毫無感情,而小城衛卻依舊對她尊若神明: “我這條命是童寺丞給的,我家境貧寒無以為報,隻有用餘生來侍奉童寺丞。” “啊?” “從今往後我便是童寺丞的家臣!” 唐見微:“……” 這是要直接闖門的意思?我答應了嗎你就家臣? 小城衛接著道:“我會竭盡我所能,保護童寺丞和童寺丞妻女、闔族上下的安危!還請童寺丞成全!” 唐見微:“……” 看著小城衛覆著一層晶亮的眼睛,看著年紀不大,卻有一雙格外堅毅的眼睛。 原來她是想要保護我們全家人。 童少懸一直在觀察唐見微的表情,見她從方才充滿敵意的模樣變得有些動容,自然是想到要繼續擴張勢力,取代曹隆的當務之急。 此刻她正缺人手,這城衛並非隻是值守東小門,城衛也會輪崗在城中巡查,也是京城守衛、禁軍之一。 小城衛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很多寒門窮苦人家的孩子十三四歲就被征為府兵,在博陵執勤,對博陵必定十分熟悉。 因常年在博陵城中巡查,人脈也廣,或許這小城衛認識不少人。 若是將她收入麾下,應該會有不小的用處。 但……阿慎是真的很會吃醋,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允許。 無論許不許童少懸知道此時最為穩妥的方法便是全然交由唐見微來定奪。 童少懸對小城衛道:“這是我夫人唐見微,我的事全由她做主。” 小城衛轉向唐見微:“見過主母。” 唐見微問她:“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在下姓沈,名繪喻。今年十九了。” “你在京城任多久的城衛?” “自十五起便被編入萬年縣城防。” 萬年縣是博陵的二縣之一,唐見微有點好奇:“你若是當了我們童府家臣,可還有時間當差?” 深繪喻慘笑道:“我們這些非博陵戶籍的城防四年一輪,若是無法晉升的,便要被分配至邊陲。” “你護城有功,如何不讓你晉升?” “那夜我的確護城有功,也賞了我,可惜我腰部受了傷,無法再騎馬……博陵不需要一位不能騎馬的城防。上頭賞了我足夠度過餘生的賞銀,也要安排了個閑散的職位給我,每年亦有俸祿。算是因為護城有功,對我的犒勞吧。那但現職實在無趣,我不想這樣無用地了此殘生。我想報恩!主母請收下我吧!” 沈繪喻的話給了唐見微啟示。 唐見微問她:“你可認識其他將要比分配邊陲的城防?這樣的人多嗎?” 沈繪喻如實說:“多。我認識很多空有一身本事卻無法晉升者。畢竟博陵精英無數,有些是技不如人,也有些的確是懷才不遇,成日隻能借酒消愁,一生慘淡。” 唐見微嘴角露出了笑意,這正是她想要的:“十日之內你幫我招募二十位精英,這便是你作為童家家臣的一個任務。” 沈繪喻喜出望外:“主母這是答應了嗎?!” 唐見微將她扶起來,還親手將她衣衫上的塵土掃去:“你這般乖巧叫我這麽多聲主母了,我若是不應,豈不是不近人情?” 沈繪喻一臉激動,臉上的狂喜絲毫不掩飾。 “不過,我們童府也不養閑人。”唐見微道,“若是你招來的不是能人,而是酒囊飯袋,到時候你便和他們一塊兒離開童府。” 沈繪喻立即正了神色:“放心吧主母,我一定會為您尋募精英強將!為您所用!” 唐見微很滿意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乖孩子。” 沈繪喻有些羞赧地笑。 一旁被倒灌了口猛醋的童少懸:“……阿難,咱們走!”第236章 沈繪喻得了唐見微的話, 興致勃勃離開去為童府招募英才。 唐見微相當滿意地拍了拍童少懸的肩膀說:“沒想到咱們童長思四處留情,還能有這樣追上門要報恩的奇遇。” 童少懸詫異:“我怎麽就是四處留情了?這也能叫留情?當初我去東小門不過是想要阻止胡國質子出城罷了,救了那沈城衛也不過是湊巧而已, 更不用說救了她之後我連對方長得子醜寅卯都不知道。什麽報恩不報恩的, 我可從來沒想過。” 見童少懸一身正氣, 絲毫不給唐見微臊她的餘地, 唐見微樂不可支: “我就說了這麽一句, 你何必解釋半天。阿難, 你瞧你童娘急了。” 童少懸立即也跟阿難道:“也不知道你童娘是被誰給逼急的。” “我怎麽逼你了?” “來個人跟我搭話你就用眼神剜我, 弄得好像是我在外麵欠下了什麽風流債似的, 我能不急嗎我!” “哎, 說起來我們童長思可真是乖。天子身邊的紅人,年少有為青雲直上的童寺丞,博陵這地大物博之地,竟沒有個把小妖精想要近身,這感覺似乎也有點不對啊。” 童少懸震驚了:“聽你這意思,沒個把人來給你添堵你還覺得特遺憾是麽……” 兩人跟在家人後麵, 一路走一路鬥著嘴, 笑得臉都泛著紅暈。 等她倆同時注意到阿難半天沒發出聲音時,紛紛往小綿羊推車裏一看。 阿難並非睡著了, 而是用不解又相當好奇的眼神看著她們, 似乎在聽她倆的對話。 童少懸驚訝道:“阿難這是在聽咱們說話嗎?” 唐見微:“不能吧?她才幾個月?小毛孩子聽得懂什麽?” “可是我瞧她這樣子, 不像是隨便看看,這小眉頭都皺起來了。” 童少懸伸手想要將阿難眉心的小褶皺撫平,阿難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 握住了她的指尖, 奶呼呼地“噠”了一聲。 “啊”童少懸和唐見微齊齊尖叫了一聲。 “太可愛了!”童少懸心都要化了, “阿難會說話了!” 唐見微嫌棄她胡言亂語:“叫個‘噠’就是會說話啊?哪天能叫娘了,那才算是會說話。” “說不定呢。”童少懸說,“我阿娘說我四個月的時候就會喊娘了。” 唐見微震驚:“真的假的?” “雖然不是對著她喊,而是對我大姐喊……” 唐見微又是一陣大笑:“看來你這神童神的地方還真是出乎意料。或許咱們阿難也會像你,在超乎想象的地方聰穎無雙。” 這是唐見微生產完之後,第一次在博陵街頭漫步。 剔透如玉的肌膚,遠山般的雙眉,秋水盈盈的眼,無論走到何處都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瞧見她,隻教路過的男女都禁不住頻頻回頭。 瞧瞧這風華妖嬈的女子究竟是誰。 即便她隻戴了一朵非常平凡的芍藥,依舊是人群之中的焦點。 “這是誰!竟生得如此美貌!” “不就是唐三娘唐見微麽!茂名樓的老板!” “什麽?唐見微不是剛出月子?怎能恢複得這般快?哪兒像是剛生產完的婦人?若不是梳的婦人發髻,說她是妙齡少女都無人懷疑。” “哎,此話差矣。少女哪有唐三娘那誘人風姿。這婀娜的身段……嘖嘖嘖,童寺丞是真有福了。” “童寺丞可是她身邊那位美嬌娘?” “蛤?這位便是童寺丞?以一人之力守下東小門的童寺丞長得這般柔美?這……聽說童寺丞是乾,唐三娘是坤,這乾坤之說看上去似乎有些顛倒啊。文弱書生竟能震住唐三娘?實在稀奇……” 路人的議論時不時飄進童唐二人的耳朵裏。 童唐二人:“……” 我們人還在這兒呢!你們就不能小聲點兒說道閑言碎語? 這年春的博陵,徘徊花依舊開得豔麗,陽光正好,曬得唐見微渾身發暖。 她瞧著護城河邊有朵徘徊花比旁得開得都好,童少懸見她喜歡便走上前去。 唐見微還以為她要為自己摘下來,正要阻止,卻見童少懸雙手背在身後,頎長的身子不用踮腳也能用鼻尖嗅到徘徊花的芬芳。 童少懸閉著眼睛,專心地嗅著花香,溫柔的側臉讓唐見微心尖克製不住地顫動。 “我幫你聞過了。”童少懸開開心心地回來,“沒有很濃豔的氣味,卻是舒服的花香。和我夫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