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吳錦瑟聽見還跟著叫了聲似哥。


    周似另一隻空著的手緊緊捏著放在膝蓋上,她隻問:“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我在睡覺。”


    “就要你來接我,都畢業了,晚點睡也可以,不睡都可以。”


    “我不可以。”周似說。


    聽見畢業這個詞她猛地回想起之前,她跟謝江零保持的這段關係,隨著畢業也該到盡頭的,他一直沒提,不知道為什麽不提,但現在周似知道她為什麽提。


    因為不想哄著他喝醉酒後無理取鬧,不想出去接他,不想聽見任何吵鬧,她隻想安安靜靜的睡覺。


    “我們分手。”她閉著眼睛說,“謝江零,謝謝。”也該謝謝的,兩年裏,不厭其煩幫她講題幫她學習。


    那頭聽清了話猛地靜止了兩秒,才問:“你說什麽?”


    “分手,結束。”她重複,“懂了嗎,懂了我就掛了。”


    謝江零擋在手臂底下的眼睫猛地震顫了下,醉意似被她簡潔冰冷的話澆了個透徹,他反應過來坐直:“你再說一遍?”


    他不相信,周似卻沒再說了,拿下手機貼在唇邊說:“掛了。”


    “不準掛!”


    周似聽見他大聲製止的話,耐著性子的忍著安眠藥的作用又貼回了耳邊。


    他繃著聲音問:“你什麽意思,理由。”


    “沒有理由,畢業了,你走你的路,我歸我的路,各不相欠了。”


    “不走。”他默了片刻,調子沉沉又抑製的問,“你走哪條路,我跟你走,我哪兒都能走,複讀也可以。”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了。”周似又說。


    聽見需要這個詞,謝江零是模糊的,什麽叫需要,因為畢業了又不需要了,其實他隻要稍微想一下,順著細枝末節的往下想。


    在他接觸過的所有女生裏,周似從不像她們一樣會給他分享那些有的沒的,關於女孩子條條狀狀的心思。


    她不會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情緒,她的愛好,細思極恐。


    周似什麽時候需要他?


    學習。


    他第一次見她失落是因為成績,而不是他吊兒郎當跟別人搞曖昧的時候,無論她看見多少次,始終無動於衷,還有之後每一次。


    他問過她,對他失望嗎,她的回答是沒有。


    為什麽沒有,有兩種答案,第一種是她失望過,但仍然保持著期待,後來感受到他的回應,就不失望了,還有一種,從沒指望過。


    謝江零徹底慌了,耳邊電話已經掛斷,他反應過來一件事,周似從來沒對他說過我喜歡你四個字,從頭到尾。


    -


    旁邊吳錦瑟搭著靠背瞧他,掛了電話就愣了,以為酒精上頭沒了反應便拍了他一下,問:“怎麽樣,似哥來嗎?”


    謝江零一句話也沒說,抓著手機突然起身朝外走,吳錦瑟欸了一聲想叫他。


    王思陽桌底下的腿踢了他一下:“肯定周似來了,別管了。”


    吳錦瑟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快走到門口的謝江零,慢慢的哦了一聲。


    謝江零哪兒也沒去,他蹲到外麵,像個被丟棄的小孩,一遍又一遍的撥通同一個電話,可隻聽見一遍又一遍的‘您好,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他打了二十個,終於頹然無力的低了頭,手機掉在地上,咬著牙低喃:“阿似,接電話啊……”


    周似接不到了,她關了機,手機扔到了房間門口,她什麽吵鬧都不想聽,她隻想好好睡覺。


    仿佛所有的崩潰都能因為睡一覺全都可以好好壓抑住。


    -


    吳錦瑟再次見到謝江零的時候已經是高考成績出來之後了,因為他們哥幾個成績都考的好,就算不去同一個學校也可以去同一個城市,所以拉著人出來聚了一聚,聊聊大學選專業的事。


    沒挑什麽正經的地方,隨便在家常去的燒烤攤坐著,即使大聲說話也不會吵著什麽人。


    吳錦瑟感慨的說:“唉,上大學了,時間過得好快,我還記得剛分班時還在吐槽一中放假周期長,轉眼就畢業了,沒機會繼續吐槽了。”


    宋子善笑著回他:“你可以複讀啊,繼續感受。”


    吳錦瑟:“屁,我腦子有坑嗎考這麽好回去複讀,有什麽值得我回去的。”


    他們回笑著。


    謝江零隻坐在旁邊安靜聽著,從他坐下來到現在都沒反應,木然的讓他們覺得奇怪。


    謝江零在發呆,因為吳錦瑟那句有什麽值得我回去的。


    他有的,隻要周似提一句,他可以義無反顧的放棄,晚一年也可以,晚幾年都可以,隻要他們一直在一起。


    寺裏拜佛那次,他們問他許的什麽願望,他說時間和人。


    時間和人就是,跟周似在一起一輩子。


    可是,他許的願一個月時間沒到,就不靈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江零:我不作不會死。真的。嗚嗚嗚嗚……


    第47章 酸甜


    他們還在繼續吐槽,桌上擺了啤酒,吳錦瑟往謝江零眼前擱了一瓶,順口問了句:“欸老謝,周似跟我們報同一所大學嗎?”


    聞言,謝江零突然回神抓住了某個關鍵名字:“周似什麽?”


    “大學啊,她考挺好的,我們五個一起挺好的,你問過她了沒?”


    謝江零喉嚨裏有點澀,默了好一會兒,那晚那二十通電話到第二天,第三天,一個都沒有回過來,他等了好久直到終於反應過來,周似甩了他。


    就一通電話,徹底的,不管他了。


    他喉結上下滑了下,聲音有點啞:“她考了多少?”


    吳錦瑟有點懵,考多少你不知道?


    他想了下以為老謝忘了問,便隨口道:“超常發揮,709好像。”


    謝江零似乎放心般點了下頭,再沒說別的。


    但吳錦瑟還沒得到答案,又問了句:“你不會什麽都沒問吧?不一起打算異地戀嗎?”


    謝江零沒說話。


    他說跟她走,她不要。


    異地不異地的,談不上了,分都分了。


    無視吳錦瑟的話,他睜了睜眼眶直起肩膀伸手拿了酒,喝了一口又擱回桌上。


    沉默的意外。


    吳錦瑟立刻發覺到一絲不對勁兒,自從老謝醒悟過來對周似時時上心,為什麽高考成績這麽重要的事他不知道,這關乎於以後的發展啊,不對勁兒。


    他朝王思陽使了個眼神,立刻得到了回應,又欸欸了幾聲感歎,拿著酒舉起來:“敬畢業!敬我們!”


    王思陽附和:“別管什麽亂七八糟了,今兒高興,吹一個。”


    坐著謝江零旁邊的吳錦瑟起哄似的拱他:“怎麽回事兒啊你,掉興致,拿酒。”


    謝江零瞥他一眼,又直起肩膀去拿,沒什麽勁兒的舉了手,喝。


    然後,在這二十分鍾內,這桌客人受到了其他桌的奇異打量,主要是謝江零受到了打量,他喝醉了,瘋了會兒。


    過了那個瘋勁兒就麻木了。


    旁邊,吳錦瑟,王思陽,宋子善三人搬開椅子圍坐在不遠處,麵麵相覷,三臉沉默。


    就這二十分鍾,他們把謝江零灌醉瘋狂套話,灌的他連底褲穿什麽顏色都會毫不猶豫的說出來,更不用說跟周似那點破事兒。


    吳錦瑟是震驚的,他回頭瞥了眼麻木的老謝,感受到肩膀衣服上的濡濕,他抓了抓。


    就在剛剛,謝江零壓在他這裏哭了,還邊說周似一個電話就把他甩了,她不要他跟著,委屈又可憐,說他被丟了。


    更震驚於周似壓根兒沒喜歡他,從頭到尾,吳錦瑟細細想了會兒,從周似某些特別明顯的態度來看,確實不太在意。


    而他們起初把這種不在意當做忍耐,還有舔狗行為,現在回想起來,打臉。


    也回想起謝江零那段跟別的小姑娘肆無忌憚又猖獗的曖昧行為,還有不把人當回事兒的無知言語。


    他當時是怎麽罵的,早晚遭報應,現在好了,他吳神嘴錦瑟的話應驗了,該的。


    想到這裏,他又沒忍住回頭瞥了眼,突然覺得他似哥難得又剛了回,帶了點兒看戲的態度抬了抬下巴往後指:“看見沒。”


    沉默突然被打破,王思陽和宋子善同時抬頭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吳錦瑟護犢子一般傲嬌哼哼兩聲:“我似哥壓根兒不care他。”


    王思陽:“……”


    宋子善:“……”


    他倆之前也罵過謝江零,真的一語成讖,匪夷所思,現在老謝這副慘樣他們本來是該嘲笑兩聲的,但他們是兄弟啊!


    得幫。


    吳錦瑟明白這個道理,嘲笑完還是得幫兄弟,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他抓著手機猛地站起來,王思陽忙喊他:“幹啥呢?”


    “我幫幫他,我不覺得我似哥一丁點兒喜歡都沒有,起碼心軟有吧,試試。”


    然後兩人看著他走到謝江零跟前舉起了手機原相機拍攝,懟著他這副麻木遊魂的臉,記錄美好。


    以後還能翻出來嘲諷他,做做表情包,嗯,吳錦瑟看著拍攝好的照片腦子裏劃過非常多報複想法。


    他又坐回去,把照片分別發給他們。


    王思陽查看原圖,一點開就笑歪了:“我操,你拍的有點慘啊錦瑟,痛哭流涕的,看的一清二楚。”


    宋子善笑著,感歎道:“沒想到啊,曾經拽上天的謝江零會被甩,現在還栽的像條狗一樣慘不忍睹,嘖嘖。”


    這會兒他們又開始說起了風涼話,一句接一句的,吳錦瑟掃他們一眼:“行了,我們當父親的,給兒子幫幫忙,留點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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