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感慨,“你是不是一直覺得老板很重利,沒有什麽人情味?”


    蘇曼誠懇的點點頭。


    趙楠:“其實一開始兩年,我也跟你有一樣的想法,覺得像他這種資深律師明明,玩弄法律,成天為虎作倀,專門給有錢人做案子,簡直行業敗類。”


    “不過自從這個案子之後,我就對他完全改觀了。”


    “掙有錢人錢時毫不手軟,觸碰到人性時也不忘記扶貧濟弱。”


    “算得上,頂天立地。”


    趙楠的這四個字,讓蘇曼的心隨之一動,她越了解陸執寅,心就沉淪的越快。


    人性的複雜在他身上可窺一二,但這所有的複雜都歸結為這四個字“頂天立地”後,蘇曼又覺得是及其簡單。


    **


    馬嵐跟吳誌勇離婚後,很快再婚,馬誌勇的刑期還有一年多。


    蘇曼找馬嵐時,眼前的是個全身散發著柔意的女人,衣著雖然樸素,但神態恬和,說話和順。


    可以看出,再婚的她生活的非常好。


    蘇曼說明來意後,告訴她想要做一個對離婚案的回訪。


    馬嵐的眼神露出警惕和緊張,“過去這麽久,為什麽突然提這個事情,是因為吳誌勇要出獄了嗎?”


    蘇曼知道她誤會了,連說不是,又把如今網上對陸執寅不實報道和謠言告訴她,坦言自己是為了陸執寅。


    蘇曼見她避而不談,隻好直言,“陸執寅願意幫你代理離婚案之後,你是什麽心情?”


    馬嵐表情還是有猶豫,提起陸執寅,馬嵐隻說陸律師是個好人,幫了她,然後便沒有了下文。


    蘇曼察覺到她語氣裏的不願回複,“當初他幫了你,現在有人故意散播一些謠言惡意中傷他,你澄清一下,難道都不願意嗎?”


    馬嵐一改剛才的坦然目光,變得閃躲起來,“陸律師是個很厲害的人,我想他半個那麽多的案子,應該不缺我一個人澄清吧。”


    蘇曼氣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幫過那麽多人有什麽用,現在反過來,受過他幫助的人,卻也沒想到幫他一把。”


    說完,她拎起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替陸執寅不值得。


    澄清陸執寅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為了幫助她接了別的律師不敢接的案子,做了一些人一輩子都不敢的事情。


    蘇曼一想到這裏,眼眶經不住開始發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也這麽感同身受地委屈。


    不過她沒有氣餒,翻出了第二個案子。


    這個案子是之前他說過的,執業之後做的第一個案子,幫臥病在床的老人打官司告子女要撫養費的案子。


    她按照電話打過去之後,是個年輕人接的,電話裏告訴蘇曼,老人去年年底在養老院去世了。


    蘇曼又是一陣感慨,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每個律師對自己做的第一個案子,都會會印象深刻,也會夾雜法律人理性之外的感情,就像當初陸執寅跟她提這個案子時,她能感受到他並沒有忘記那個需要幫助的老人。


    忙活了一陣天,卻沒有什麽收獲,垂頭喪氣的回去。


    車開到巷口時,遠遠地看到家門口停著一輛車,黑色的保時捷車身線條硬暢。


    打開家門,果然陸執寅坐在她家的客廳,黑衣黑發,循著她的開門聲望過來時,五官俊朗,眼神深邃。


    “回來了。”他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後,起身接過她手裏的包和文件袋。


    包拎著怪沉,他輕放到一邊。


    “回來就去洗手,開飯了,執寅等你老半天了,晚回來也不知道打電話說一聲。”


    蘇曼換鞋,回頭看了他一眼,累了一天,神情懨懨,“你怎麽來了?”


    他跟在後麵,一起進洗手間,很快關上門,隔絕了聲音。


    陸執寅倚在門框上,抱著手臂,雙眸沉黑,語氣透著幾分低壓,“怎麽這麽晚回來?”


    鏡子裏,蘇曼的眼神稍稍閃躲了一下。


    她今天在外麵奔波忙碌了一天,要是事情辦成了,她還可以跟陸執寅邀功。


    可是事情沒辦成,她又累又沒精神,一時情緒低落到極點,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她垂下雙目,低著頭,看向淌著的水流,不說話。


    水流聲很快斷掉,銀色金屬水頭上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正不輕不重的按著。


    “怎麽了?”陸執寅聲音依舊深沉,神穩氣度。


    不問還好,他一開口,蘇曼眼眶開始不自覺的發熱泛紅,很快,一滴清熱的淚砸在水池裏。


    陸執寅臉色再也不是氣定神閑,他強硬的將蘇曼擺正對著自己,鏡中,他的雙目緊鎖著她,似要在她臉上找到蛛絲馬跡的真相,“出什麽事了?”


    蘇曼搖搖頭,她哭不是因為被欺負了,隻是心中莫名的很傷感。


    傷感自己從未真正的了解過他,不知道他精明厲害外表之下,還有令人動心的善良。


    傷感陸執寅幫了那麽多人,最後卻無人雪中送炭。


    傷感在他最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卻無能為力。


    見她低頭默默流淚不說話,陸執寅腦海突如其來閃現不好的畫麵,他上下緊張的摩挲著她,語氣帶著極力控製住的顫抖,“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蘇曼見他表情緊張,連忙搖頭,“沒有。”


    陸執寅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肌肉卻依舊緊繃著,身上隱隱籠罩著一層晦暗不明的情緒。


    蘇曼:“我沒事,今天出去辦事了,不太順利,所以情緒不高。”說完,上前伸手從他腰間穿過去,在緊繃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我真的沒事。”


    她沒想到掉個眼淚,陸執寅反應會這麽大,心裏有種說不出被重視的感覺。


    頸間被不輕不重的壓住,她聽到耳邊傳來氣息不穩的聲音,“沒事就好。”


    第一次見到陸執寅因為自己,如此失態,當即深深反省了一下。遇到一點小困難就掉眼淚,反倒讓正頂著壓力的陸執寅安慰她。


    “我以後不哭鼻子了,你剛才想到什麽了,怎麽那種表情啊?”


    陸執寅轉移開話題,“沒想到什麽,出去吃飯。”


    她又洗了洗臉,照著鏡子,發現自己哭起來其實一點都不好看。


    **


    飯桌上,蘇父的臉色一直不太好,反倒是蘇母,熱情洋溢的布菜,臉上的笑開了花。


    “來執寅,多吃點,阿姨知道你不怎麽吃辣,這些菜都燒的很清淡。”


    “謝謝,伯母,這些菜都很合我胃口。”


    蘇母:“合你胃口就行,自家人,就別這麽客氣。”


    說完自家人,蘇父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蘇母不為所動,拿他的不滿當空氣。


    蘇曼跑了一天,饑腸轆轆,埋頭苦吃,抽空:“媽,給我剝個蝦。”


    蘇母一個眼刀射過去,“這麽大的人了,自己剝。”


    “我給你剝。”


    “爸給你剝。”


    兩道聲音,一左一右,同時傳進她的耳朵。


    她抬起頭,不解地看過去。


    陸執寅跟蘇父視線對上,一個眼波不驚,一個帶著不滿。前者淡定地夾起盤中的蝦,旁若無人的剝起來。


    蘇父不甘示弱,也挑了一隻。


    不過幾分鍾的功夫,蘇曼的麵前堆了小小的一堆。


    “不要了,太多我吃不完。”


    她抻起筷子,正準備夾靠近左邊陸執寅剝的蝦,隻聽見右邊傳來重重的一聲“哼——”


    她隻好收回筷子,轉而去夾右邊那堆。


    後麵,兩人比賽似的給她夾菜。


    她撐著肚子喊不要了,沒人聽她的。


    結果大晚上的,她吃積食了!


    飯後陸執寅沒走,坐在沙發上看起了八點檔的《海峽兩岸》,這是蘇父每天飯後的保留節目,兩人各占據沙發的一頭,無聲又較量地看了起來。


    蘇曼沒發覺二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因為吃太多,上樓回臥室,躺在榻榻米上,撫摸胃,做靜止運動。


    樓下的電視裏,播著太晚某知名名嘴的公鴨般尖銳的嗓音,濃重台灣腔的發音讓整個客廳仿佛置身在養鴨場。


    兩人的心思都不在電視上,陸執寅目光半垂,視線放空,一動不動,俊朗的五官被白熾的燈光琢磨的十分精致耀眼。


    許久的冷靜終於讓蘇父沉不住氣了,視線盯著電視,他突然說了一句。


    “你跟蘇曼不合適,我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陸執寅放空的表情,因為這句話有了一絲回應,“合不合適,蘇曼有她自己的判斷。”


    蘇父臉色更沉,“我養大的女兒,我能不了解,她本來都跟你六年沒交集,沒接觸,要不是你故意接近她,蘇曼又怎麽會喜歡上你?”


    這話聽起來著實有些刺耳,陸執寅輕笑,眼露嘲意,“伯父,感情是雙向選擇,一廂情願死纏爛打,最後決定權都在蘇曼。”


    這句話,在蘇父聽起來非常挑釁,。


    隨即怒氣上頭,說出口的話就沒那麽好聽。


    “我女兒我了解,肯定是你使了什麽手段,要不然她不會看上你這種人。”


    “我這種人?”陸執寅轉過視線,眼神壓迫,“伯父覺得我是哪種人?”


    蘇父語氣難掩反感:“新聞上寫你的那些我都看了,陸執寅你摸著良心說,幹了那麽多虧心事,收的那些黑心錢,你半夜能睡得著嗎?”


    好像看他一眼都嫌棄似的,蘇父別開眼,“以後少跟蘇曼來往,你這種做事方式,遲早會遭報應的,我不希望到最後報在我女兒身上。”說完就站起來,背著手,一副送客的架勢。


    客廳裏極靜,陸執寅從沙發上 站起來,麵容冷靜,像是絲毫沒有被他的話刺激到。


    眼神垂視,下頜線輕抬,用極沉穩的語氣開口,“伯父,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報應。”


    蘇父轉身,眼神喑固。


    “你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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