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一覺好睡,回去洗澡也沒醒來,一夜好眠。


    大同城外,新巡撫蔡天佑,見到錦衣衛千戶,得知城裏軍戶對“巡撫”失去信任,欣然決定明天一大早,一個護衛也不帶,一個人一匹馬進主城,一夜好眠。


    湖廣興王府,興王收功,從蒲團上坐起來,自己在香爐裏點燃一片沉香片,動作生疏別扭,恍惚間又想起伺候他無微不至的宮人們,眼睛微合,明天該收到北京城的消息了,興王洗漱沐浴,一夜好眠。


    大雨一停,該活動的就活動。田間青蛙“呱呱”叫,蟋蟀“吱吱吱”,農戶們想著明天搶收麥子稻子,一夜好眠。


    匠人們想著明天多打幾把鐮刀鋤頭好售賣,一夜好眠。


    商人們想著今年秋收,收購糧食……可不敢和去年的低價格,皇上眼看著愛護農戶,他們也都要跟著,有點心疼銀子,一夜好眠。


    士族們,大小官員們,都知道,明天皇上上朝,努力放空腦袋,養精蓄銳,一夜思考,一夜好眠。


    第二天,看雲彩就知道是一個好天氣,皇上果然上朝。


    五更天剛過,小娃娃眼睛都沒睜開,任由宮人折騰他“噓噓”,洗臉洗手穿衣服,一個簡單的四方平定巾,帽頂收攏,做成桃尖模樣,一身醬色細棉布直裰,看著好似一個小書生。


    小娃娃借著燈籠的光,對今兒的裝扮很喜歡,昨天晚上他看到有人穿了,好看,挺挺小胸膛。


    文武大臣高呼萬歲行禮,起身,烏泱泱的紅色,紫的,文武大臣,就瞧著他們皇上這“奇裝異服”的打扮,迷迷瞪瞪還沒完全醒困的模樣,一時沒詞兒,都看向幾位閣老。


    幾位閣老重重地咳嗽兩聲,發現皇上還沒動靜,覺得皇上和徐景珩處久了也越發無賴,隻能有楊閣老站起來大吼一嗓子。


    “啟奏皇上!”楊閣老好大一聲兒。皇上微微抬頭,眼睛好似睜開一點點落在楊閣老的身上。楊閣老,深呼吸,繼續說下去。


    “此次大同兵變,原因眾多。其中內閣決定,待大同平定後,再派欽差去大同,協助新任大同巡撫蔡天佑,安撫民心整頓大同。另,以備戰事,有宣大總督胡瓚,隨時待命。”


    “準奏。”


    楊閣老這一開始,皇上還很好說話的樣子,下麵的官員們紛紛接著。


    吏部尚書:“啟奏皇上,國初定製,百官俸祿,支本色米石,知縣月支米七石,歲支米八十四石,足為養廉用度,另有柴薪、皂隸等等折銀以補貼。然現在大明米價翻倍,相反,俸祿卻大不如前。


    “用大豆、胡椒、布匹等等代替大米折算的本色銀,尚可用。用鈔貫折換成銅錢,用銅錢貨幣,折成銀子,折成俸祿的折色,購買力幾乎沒有。”


    吏部尚書看一眼楊閣老,麵上沉痛,聲音哀痛:“臣知道,出身好的官員,手頭黑的官員,手裏不缺銀子。但大明朝的中流砥柱們,大明朝的清官們,沒有銀子花,沒有米吃。”


    小娃娃看一眼楊閣老,看一眼吏部尚書王瓊。王瓊和楊閣老爭鬥,二十年了還這樣。小娃娃覺得,他們不打架他就不管。


    王瓊是王守仁老師的好友,為官的觀念差不多。這幾天下雨,他聽課,也聽到一些關於官員俸祿的問題。王守仁老師說,大明每一個皇帝登基,都要麵對官員俸祿的問題——


    無他,大明俸祿曆史最低,大明官員的心結甚大。


    小娃娃有模有樣地問話:“吏部尚書,有何建議?”


    吏部尚書王瓊:“皇上明鑒。大明貪官,一部分是因為無法養家,開始伸手朝百姓和國庫掏銀子。要給官員實際的本色銀子,但臣也知道國庫壓力大。


    臣建議,改變官員錄用方法,擇優使用,唯才是用,嚴格政績考核,能者上,不能者下……”


    王瓊的意思,改革吏治。內廷裏司禮監都能裁減一萬宮人,節省那麽多銀子照樣辦事兒,吏部也當一樣。


    小娃娃點腦袋:“準奏。”


    吏部尚書王瓊高興,瞧瞧,你楊閣老土地改革又如何?我不在內閣,我也能開始吏治改革,照樣青史留名。


    楊閣老:“!!!”我忍。


    兵部尚書看一眼楊閣老,看一眼吏部尚書:“啟奏皇上,兵部奏報,大同軍戶占據大同城後,前總兵朱振約法三章,進軍途中不能侵犯皇室莊園,不能掠奪官倉,不能殺人放火。


    另有朱振懇請,待大同安定之後,給他們一個機會說清楚事情原委,祈求皇上的寬恕。”


    “兵部認為,大同兵變,剿撫結合,派宣大大軍協助的同時,招安的詔書也下到大同城,朱振等人,除去首惡五人,其餘人等既往不咎,官職依舊。”


    皇上沒想大明白,眼睛有睜開一點點。


    和禦史互為補充,備皇上顧問應對·給事中·夏言麻利地站出來。


    “啟奏皇上,大同兵變,張文錦撫馭失宜,賈鑒督工嚴刻,激眾致變,可就這樣將責任全歸為張文錦和參將賈鑒身上,不應該。首惡之人嚴辦,不牽連家人,其餘人等既往不咎,臣認同。


    然前總兵朱振,他因為反對張文錦下牢獄,貪汙罪名卻是屬實。大同貪汙從上到下,沒有幹淨,更是屬實。若不懲罰朱振,以後人人都以‘兵變’謀利益,大同危險。”


    夏言的話音一落,下麵文武兩派,好嘛,又開始吵鬧。一個說文官不懂兵還帶兵,瞎帶。一個說軍戶們以武犯禁,若有冤屈,應該用其他方法伸冤,兵變之法不可縱容。


    唾沫橫飛的,連死人也不放過。一個說參將到底守邊有功,戰功卓著。一個就說參將冒功,反正不是“良將”。


    “啟奏皇上,邊兵都是蒙古人箭雨裏殺出來,要說賈鑒不勇猛,不太會,臣也不相信。要說人品好,臣也不敢說。他在築五堡期間,也沒忘記帶美妾,奴役軍戶開墾荒田,但大明邊軍大都這樣,玩命敢,逃跑也不含糊,貪汙、罵娘都來得。”


    “啟奏皇上,不能因為大明邊軍參將都這樣,就不追究賈鑒的過錯。臣記得,元和元年九月,戶部盤查宣大財務狀況就發現,副總兵張輗報納價銀先領虧欠,填過鹽引共四萬一千三百八十餘兩,而他們為了掩蓋貪汙馬草價銀之事,令家人縱火燒大軍草料場——


    共計燒毀草料一百一十萬三千束有奇,前鎮守太監、前總兵官朱振等等人,就是那一次,因為協同貪汙罪名下大牢,罪不容恕。”


    皇上徹底醒困。


    全體安靜。


    太~祖皇帝定製,初一十五大朝會,在奉先殿。其他日子的早朝,在奉先門,隨意一些。後麵的皇帝沒有太~祖皇帝勤快,但上朝地點沒變。永樂皇帝遷都北京,紫禁城仿照南京皇宮,上朝地點還是沒變。


    奉天殿為皇帝處理國事的“前朝”區域的核心建築。奉天殿廣場的正門為奉天門,大明朝的禦門聽政在奉天門前的廣場進行。


    奉天門是殿宇式的宮門。外觀形製和宮殿建築一樣,前後貫通,前後兩麵無牆無窗,台基之上隻有梁柱、兩山和殿頂。殿內後牆的位置設三組對開的大門。禦門聽政時,大門關閉,就成前麵對著廣場敞開的殿宇。


    此刻小娃娃坐在殿上寶座上,大臣們在殿前的廣場上分列兩廂,東方太陽出來一個角,燈籠還沒熄滅,奉先門寬敞,光線好。就見下麵烏紗帽流翠,紅袍亮人,小娃娃也有了一絲絲精神。


    “朱振貪汙,繼續蹲大牢。張文錦有過錯,另有懲罰。參將賈鑒,貪汙數額巨大,清查。”


    !!!


    小娃娃奶聲奶氣的小嗓門響起,吐字清晰。群臣一個個的憋著臉,誰都不敢開口。


    有本事你去和三歲的皇上說,參將已經死了,一死百了,撫恤家人,貪汙罪名就算了?反正我不敢。反正就他這個死法兒,不是雖敗猶榮的戰死。


    群臣高呼“皇上天縱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小娃娃挺滿意。


    禮部尚書站出來:“啟奏皇上,九月將至,西域和印度各藩屬國將來大明進貢。


    成化、弘治年間撒馬兒罕使臣由陸路貢獅、海道回國,又從海路入貢,當時的大臣竭力反對,帖木兒王朝來華貢路複歸於陸路。今大明和日本一戰,水師揚威海外,海路再次暢通。


    因而臣收到消息,帖木兒王朝於十五年滅亡。當年成吉思汗長子一係,昔班尼,率南下的突厥人烏茲別克人占領帖木兒王朝,送來拜帖,要求從海路進貢我大明。”


    小娃娃從腦袋裏調出來這個事兒的相關信息。


    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台所建汗國,在一百五十年前分裂,帖木兒帝國和東察合台汗國。兩個國家各自占據中亞、南亞廣袤的地盤。並且相互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如今成吉思汗長子一係,突厥血脈的烏茲別克人的領袖,從烏茲別克帶人,一舉拿下這兩個國家,要和大明做生意。


    至於當年憲宗皇帝絕道海路的事兒,小娃娃也記得。看似是憲宗皇帝、宦官,文武大臣,對貢獅和貢路的爭執,實際上是對朝貢貿易如何調整的問題,幾方利益分配爭鬥的事兒。


    當時的文臣們極力反對,帖木兒王朝來大明貢路複歸於陸路,當時的朝廷喪失加強海路貿易的機會。


    事關朝貢貿易,和他的寶貝來源,小娃娃毫不猶豫:“準。”


    頓了頓,想起王守仁老師說,大海上海盜多,海浪大,又叮囑道:“傳令水師,疏通海路,控製海線。”


    !!!


    皇上,我們說“準”,怎麽也猶豫一下啊。這好歹是祖製啊,不能說廢就廢了啊。


    !!!


    皇上,疏通海路,控製海線,這水師要花多少銀子啊?國庫有銀子嗎?就為了一個老仇人國家的朝貢?


    群臣大多數都不理解,那成吉思汗的子孫們,你打我我打你,打來打去一家人,誰管你哪個掌權?反正都是仇人。


    小娃娃更不理解:客人主動上門,給他送寶貝,他作為主人家,派人出迎一下,保證道路安全,是應該的。


    群臣:“!!!”


    小娃娃:“???”


    群臣:“!!!”


    小娃娃:“???”


    幾位閣老嘴角抽抽再抽抽,你們所有人一起睜眼,也沒有皇上的眼睛大,也沒有皇上的眼睛明亮。


    謝閣老微笑出列:“啟奏皇上,皇上此舉聖明。永樂皇帝期間,鄭和下西洋,南方海域都是我大明領地,如今大明水師興起,自當重新肅清海路,一揚我大明國威。”


    “大明水師出動,動則百萬銀子。臣建議,皇上給予大明水師權利,酌情收取沿海貿易船隻銀兩。大明水師管控南海海域安全,這個銀子,收取的應當。”


    小娃娃還沒大明白,一聽有銀子進來的戶部尚書立馬出列。


    “啟奏皇上,臣建議,在南海海域,關鍵海路段,增加一個市舶司,收取稅銀。”


    戶部尚書激動的胡子一抖一抖,眼睛都紅了:“皇上,給予大明水師權利,酌情收取沿海貿易船隻銀兩,這是好意。然水師隻負責打仗,收取稅銀,乃是戶部的事情,分工明確,戶部職責所在,肝腦塗地,義不容辭!”


    小娃娃:“???”


    然而,戶部尚書一表態,戶部全體人一起拿出來拚命的架勢,誰敢反對,來戰!


    小娃娃一看,還真沒有反對的人。


    其他部的人一個個憋屈臉,看戶部的人,都好像在看“銅臭”,嫌棄鄙視。可是戶部管理天下錢糧,甭管哪個部,就是內閣,也要從戶部拿銀子花,得罪不起。


    小娃娃迷迷糊糊的,也不懂他們的眉眼官司,沒人反對,那就準奏。


    “準奏。”小娃娃的話音一落,戶部的人帶頭高呼“皇上聖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吏部尚書行禮完畢,一起身,搶先說道:“啟奏皇上,市舶司的籌建人選,有吏部選人。吏部的人為了國庫,肝腦塗地、義不容辭!”


    工部尚書落後一步,然工部有工部的理由:“啟奏皇上,籌建市舶司,當有工部出人。工部負責工程,遠赴大洋,肝腦塗地,義不容辭!”


    就是蔣閣老都出列:“啟奏皇上,多建一個市舶司,不是小事。遠離國土,遠在大洋,籌建人選之事,當有六部九卿商議,公決。


    另,目前大明三個市舶司的日常事務,乃是有西廠宦官負責。多一個市舶司,是否也是如此,也當謹慎決定。”


    小娃娃特英明:“蔣閣老言之有理。籌建市舶司一事,著六部九卿商議,三日內決定。”


    “皇上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再次行禮起身,兵部尚書簡直是衝出來搶第一個。


    “啟奏皇上,西域魯迷國,吐魯番滿速兒,名義上是葉爾羌汗國。葉爾羌汗是由察合台後裔、東察合台汗國滿速爾汗的三弟賽依德,他此番前來進貢,當吩咐肅州守軍,嚴加防守。”


    他一說完,都察院的禦史們紛紛站出來。


    “啟奏皇上,西域每次都以進貢名義,攻打我大明邊鎮,死傷無數。臣建議,解除上貢之事,閉關絕貢。”


    小娃娃還沒說話,兵部的人立馬殺氣上身。


    “西域攻打我大明,我們就閉關絕貢?我大明都是慫蛋嗎?我大明都貪生怕死嗎?我大明打不過西域?我大明守軍,哪次沒有擊退蒙古軍?”


    “你們禦史,就知道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閉關絕貢,吃飯還會噎死,你們不吃飯?哦對了,人都死在床上,你們就不睡床?”


    刹那間,禦史們的一張鐵嘴,對上兵部的兵痞子,奉天門吵翻了天。其中禮部支持禦史們,理由是每次西域來貢,都隻送一些不值錢的物事,大明還要給回禮,還不能太寒酸,導致每次都虧本。


    戶部也支持禦史們,每次和蒙古人因為進貢打仗的支出,也是一大筆銀子。


    小娃娃氣呼呼的一瞪眼,都安靜下來,直接吩咐:“西域人不乖,工部新出佛郎機大炮,拿去肅州,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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