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心裏也悲涼無比,道:“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容身之所。”  曲清江卻沒李氏想的那麽樂觀。她們算是同病相憐,唯一的區別是她遇到了趙長夏,她爹也在去世之前為她鋪好了路,不讓族人輕易地吃絕戶。  而李氏卻沒有這運氣,因此被吃絕戶不說,還被鄉人騙走發賣,那些瓜分了她家家產的族人沒有一個出手解救她的,就算她回到那邊,也已無容身之所。  可要說眼睜睜地看著李氏離開,曲清江也是舍不得的,她們雖非母女,年紀相差也不大,但在她的心裏,李氏就是半個家人。  趙長夏看著這兩個陷入了離別的哀傷情緒中的女人,道:“小娘完全可以在附近另辟一處屋舍居住,大家住得近可以有個照應,又不必擔心因為住在一起而有流言蜚語。我記得曲家旁邊的空地也是曲家的吧?在那兒建一間農家小院也不是問題。”  曲清江:“……”  李氏:“……”  對哦,她們為什麽想不到呢?  李氏道:“另起一間小院隻怕要不小的開銷,曲家已經到了變賣田產如此艱難的地步,不能再浪費錢了,不若我到村中租一間房子……”  “租住別人的房屋得先確保有穩定的收入,否則沒錢了就會被人掃地出門。反正那些屋舍建好了也仍舊是曲家的,小娘不必擔心被趕,也不用為溫飽而發愁,更不必擔心寄人籬下看人眼色。”曲清江道。  趙長夏點點頭:“我問過鄭陽,建造一間民宅不過五貫錢左右,我那些月錢沒怎麽用過,可以讚助你一些。”  曲清江也道:“小娘若堅持搬出去住,那我也會給你五貫錢安置費。曲家這點小錢還是有的,小娘且放心。”  李氏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當年孤苦無依,被發賣時的無助絕望,當時若是有曲清江這樣的親人,她的人生或許就不會如此波折坎坷了。她的鼻頭一陣酸澀,道:“其實我這些年也攢了些錢,我不能白住,所以就當是我租住的吧!”  “小娘這就見外了。”曲清江一錘定音,“小娘不必說了,這件事就這麽定,小娘若是覓得良人,或是有更好的去處,我們也絕不阻攔。在那之前,小娘就當這兒依舊是你的家吧!”  事情定下了,卻因為在曲鋒的孝期內,未能立馬動工,且李氏名義上是她爹的女人,以守孝之名留下來,也暫時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等田氏收拾好自己的行囊離開後,曲家便安靜下來了。  曲清江坐在堂上,看了眼主位,那兒仿佛還坐著她的爹娘,可是轉眼間,他們的身影又消失了。  偌大的廳堂靜悄悄的,明明已經盛夏,卻仍有涼意從角落冒出。  趙長夏走了過來,在她旁邊坐下,道:“門已經關好了。”  曲清江回過神,扭頭看著趙長夏,想擠出一抹笑,又著實艱難,最後笑得比哭還難看。  趙長夏什麽都沒說,隻是握著她的手。這時候陪著她,比說什麽都重要。  過了會兒,曲清江的情緒緩過來了,道:“我第一次覺得家裏大得可怕。”  “以後人多了,你隻怕會嫌棄這三進的宅子小。”  曲清江愣了下,臉上露出了這麽久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還有一絲絲羞意:“我們又不能生孩子,人怎麽會變多呢!”  />趙長夏:“……”  她娘子這是想到哪兒去了啊?!  “我是說,等我們的日子好起來了,還會雇一些奴婢回來幹活的。”  別的不說,種田的人手肯定得找的,不然就算她的體能很好,也絕對種不來這麽多田地。  曲清江:“……”  她意識到自己會錯意,臉上一臊,遷怒趙長夏道:“一般人說這種話,就是那個意思嘛,不能怪我誤會了!”  趙長夏:“……”  若是一般人,定要順著曲清江的話背了這個鍋,但趙長夏非一般人,她道:“可我又不是一般人。”  曲清江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好會兒才哭笑不得地嗔罵道:“六月,你臉皮變厚了,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哦!”  趙長夏麵不改色:“我一直如此實誠。”  曲清江哼笑:“還是夜裏的時候,你的臉皮薄。”  趙長夏:“……”  說起這事,曲清江又想到了什麽,她看著自己身上的孝服,道:“為爹守孝也不全是傷心難過的事,至少有一件好事。”  她又抬頭看趙長夏,苦中作樂:“至少這三年裏,我們無所出,也不會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  守孝三年,實際上從曲鋒去世開始,守二十七個月就行。在此期間除了不能宴請賓客、穿紅戴綠之外,也不能同房、嫁娶等。  若是在守孝期內違反這些規矩,被人舉報到官府麵前,可是要被治罪的。如果隻是飲酒吃肉等,隻要沒人發現,不去告狀倒也沒事,可生孩子總歸是藏不住的,遇到執法嚴苛的酷吏,隻怕要被判刑。  因而曲清江跟趙長夏三年無所出,在別人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至於三年之後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曲清江也有自己的主張:“這三年時間內,我要解決那些覬覦曲家家業的人,讓他們再也無法動搖我們的地位!屆時就算我們無法生出孩子來繼嗣,他們也沒資格介入我們的家事。”  趙長夏入贅的目的就是為了生繼承人,如果三五年之後,曲清江的肚子裏依舊沒有動靜,指不定曲氏一族又會拿這個說事。為了杜絕他們的覬覦之心,唯有擁有能跟宗族力量對抗的能力。  曲清江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毅,趙長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個一家之主該有的膽識與決心。  “三年後……”曲清江喃喃自語,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不知道那時候,趙長夏是否還願意留在曲家當這個有名無實的上門女婿。  “不管三年、五年、十年,我都會與你一起麵對。”  曲清江剛想念趙長夏的好,突然便反應過來她這句話的含義:這不是會一直與她在一塊兒的意思?!所以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怕自己又會錯意了,曲清江沒好意思直白地問出來,隻試探道:“那你是不是會一直住在這兒?”  趙長夏凝視她,眼角被淺淺的笑意揉出一道柔和的曲線。  “這就看娘子允不允許了。”  曲清江被這個眼神勾得心神微恍。被喪父的悲傷情緒所包圍的她看到這個眼神與笑容,就像吃到了夾在黃連裏的糖果,苦中帶一點甘。  她道:“我當然允許,如果能一直……那更好。”  趙長夏笑了笑。  ——  普通人家守孝期間的規矩除了官府嚴令禁止的“同房”“嫁娶”“飲酒作樂”“考試做官”這幾項需要嚴格遵守之外,一些習俗,如不能走訪親友這樣的規矩不遵守倒也沒多大問題,——一般是人家嫌棄晦氣,不願意走訪,遇到那些不忌諱的人也照樣來往。  更何況那些沒有自己的資產的人,若是因為需要守孝而不能去給別人幹活,那遲早得餓死。  所以趙長夏每天依舊會出門到田裏幹活,隻不過她的身上依舊穿著喪服,這樣別人一眼就知道她在守孝,不會故意去觸黴頭。  曲清江倒是清閑。那些知道她在守孝的人不會輕易登門,也不會雇她去教自家的女眷刺繡,因此她得以在家靜下心來琢磨新的刺繡技藝。  目前她所學會的針法有十二種,但她記得她娘會十五種針法,隻可惜還未完全傳授給她就不幸離世。她若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必須琢磨出剩下的三種針法,甚至更多。  而趙長夏送給她的那一套繡花針給了她極大的幫助,使她的針法更加細密、絲理的變化也更加靈活細膩,就算湊近了看,也看不到針線混亂的地方。  就連不懂欣賞藝術的趙長夏在耳濡目染之下,對刺繡的眼界也逐漸變高,在外看見人家穿的衣服上有繡作時,往往會在心底點評一番,覺得對方的技藝不如她娘子。  曲清江心無旁騖地鑽研了大半個月,很快便到了端午,正好這天是曲鋒的“五七”,也就是第五個七天,——時人講究“燒七”,每逢七天就要祭奠一次,包括不限於燒紙錢、哭墳、做法事和祈福等。  趙長夏也提前幾日接到了係統的端午節活動通知,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現在“居喪”的情況,係統並沒有給很多活動,出的活動也多數與祈福、祭奠等有關的。  不過活動少了,但獎品卻豐富多了,她與曲清江去寺院做法事、祈福等的時候,正好參加了部分活動,獲得了5個“驅蟲避毒香囊”、1件“冬暖夏涼小背心”以及一副“雙目放大鏡”。  [雙目放大鏡]自動調節令眼部舒適的放大倍數,避免長時間伏案工作造成頸椎腰椎問題,建議每天使用時長2小時以內。  趙長夏一看這個獎勵就知道不是給自己的,她種田壓根就不需要這個玩意兒,或者說現在暫時用不到。  不過曲清江最近在琢磨將蠶絲分成更細的絲線,這個雙目放大鏡或許能派上用場。  還有這件“冬暖夏涼小背心”,她已經有一件了,雖然無法每天都穿,但如果兩件都穿身上未免有些奢侈。  如今已經步入盛夏,天氣酷熱,就算曲清江天天待在屋子裏刺繡,也會熱出一身汗,她便將這件背心也一並送給曲清江。  這件小背心是那種女式吊帶的,剛好能蓋住肚臍,曲清江看到它的時候,臉蛋紅了:“六月,你怎麽突然給我送抹肚?不過我之前的抹肚都是紅色的,如今居喪期間,穿這白色的剛好。”  趙長夏:“……”  br/>  她之所以這麽了解,自然是因為她跟曲清江一起生活了這麽久,有些時候無法避免地就看到對方的“抹肚”。  曲清江很快就去將小背心穿上,她出來的時候看趙長夏的目光有些奇怪。  趙六月還以為她體驗到了“夏涼”的舒爽,產生了懷疑,孰料她問:“六月,這抹肚穿在身上剛剛好,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尺寸的?”  趙長夏:“……”  “你該不會是偷偷……”曲清江的話沒說完,但卻引人遐想。  趙長夏:“……”  作者有話要說:趙狼滅:你們沒考慮小娘可以搬出去住是因為一個摳門,一個習慣了對方的摳門。  小醋缸:……  李小娘:……  ——  感謝在2021-09-0716:23:46~2021-09-0811:34: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渢梓、掠星照野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開開心心的過日子、豐人色、落水蛋、騎著刺蝟撞老虎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_dykhily_60瓶;莫莫、敏妍szd50瓶;白雲深處24瓶;zan、春山、銘璐10瓶;不羨仙、279688222瓶;日月當空、花花世界、鬆花釀酒、小泰、火山啊火山、玄緋、取個渣名、17622433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7章 悶騷  曲清江的腦回路常常讓趙長夏懷疑她幼年的時候,她的爹娘是不是常在她麵前說些沒有營養的話,然後被她全部學了去。  作為一個成年人,有那種衝動是可以理解的,不過趙長夏從青春期開始,生活的重心就在訓練和任務上麵。  每天腦子裏都是如何更出色地完成訓練,如何在演練中發揮超常。甚至因為繁重的訓練將所有的衝動都逼到了角落裏去,她這腦子漸漸地就隻剩浩然正氣,以至於她現在都跟不上曲清江的思路。  趙長夏想:果然還是不能閑下來,一旦閑下來,那些欲望、衝動便像脫韁的野馬,拉都拉不住。  她道:“不必偷偷摸摸,我們相擁的那幾回,對於小娘子的腰身粗細,我心裏已經有數。”  曲清江:“……”  趙六月的神態就像那正在念經的僧人,淡泊寡欲,可她的話又讓人忍不住麵紅耳赤、心跳加速。  曲清江憋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形容趙六月這般模樣的詞:悶騷。風流放蕩為風騷,表麵悶葫蘆,實際也頗為風流放蕩的人,不就是“悶騷”嗎?  “原來咱們抱在一起的時候,六月你是在想這種事嗎?你好不正經哦!”曲清江倒打一耙。  趙長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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