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麽問，雲宛下意識回答就想否定，怎麽可能？ 但是目光和尤辰星的交纏著，喧鬧人群在這一刻仿佛都成了背景虛化，兩個人離得不算近，也決計算不上遠，甚至因為怕走散，比平時並行的距離，都還要相貼一些。 有幾個微妙的瞬間，雲宛甚至能看清尤辰星的每一次眨眼。 過往認知和此刻感受劇烈對撞，她仿佛被這種巨大的落差感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上次讓你回去想的事情，想通了？” 她不說話，尤辰星又追了一句。 眼神暴露出來的複雜情緒迅速內斂，不過片刻，尤辰星又像是恢複了尋常模樣。 這麽漫不經心一句，卻在雲宛心頭又炸開了許多細節。 讓雲宛後知後覺，上次尤辰星讓她回去想的，真正生氣的理由，原來…… 無意識的，雲宛微微皺眉。 瞧問話的人神態也是糾結，答話的倒是真正釋然了。 挽了挽耳發，像是和朋友聊天一樣，輕鬆調侃道，“我還以為你那句話是來論證的呢，結果，還真就是疑惑……” “是我想岔了。” 能問出這種越界的話，尤辰星以為雲宛已經想明白了。 但現在看她的反應，顯而易見的，還糊塗著呢。 不待雲宛再說什麽，她們這場話不多的交流，卻占用了兩人的全部精力，以至於周圍的雜音都被自動屏蔽，一個身影從前方跑來，臨近了兩個才瞧見。 小螢一把拽著尤辰星的手站定，喘著氣，委屈嘟囔道，“尤姐姐，雲姐姐，我喊你們呢~” “我好了。” 剛小螢去玩了套圈，現在結束了。 雲宛不自覺眨了好幾下眼睛，試圖掩蓋方才話題的不自然。 尤辰星看了眼小螢空空蕩蕩的手，問她，“不是說要套娃娃的嗎，娃娃呢？” 小螢努努鼻子，難過道，“沒套到啦。” 嘀咕，“不好套，圈很小，我還老是投歪。” 可能還是有點放不下那個看中了很久的娃娃，眼神又帶著些期待把雲宛給覷著，試圖哄騙道，“雲姐姐，你真的不去買10個圈試試嗎，說不定你能套到呢！” 麵對小螢毫不遮掩期待的眼睛，緘默一霎，雲宛問她，“你想要的是哪個？” “那個，裝籃子裏的兔兔。” 雲宛走到攤位前，老板以為她要套環，熟料雲宛問：“這個兔子能賣嗎，怎麽賣啊？” 商家的把戲，清楚自己也套不到的雲宛試都不想試，直接問價了。 老板卻擺手，“不賣的，是套環的獎勵。” 還試圖營銷道，“不然你買十個環試試手氣？套到了哪個都能拿走的。” 雲宛：“。” 你這個間隔畫這麽開，圈這麽小，東西那麽大，覺得是能套到的樣子嗎？ 如果能中，她也想套到哪個拿哪個啊！ 最後的嚐試失敗，雲宛轉頭看著小螢，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小姑娘撅起了嘴，很不舍的再看了一眼她喜歡的兔子。 嗚，兔兔，再見了！ “真的想要嗎？”冷不丁尤辰星開了口。 小螢點頭，尤辰星走到雲宛旁邊，問老板要了十個環。 女人拿在手上掂了掂，往空中扔了下試試手感，再拿回手裏，對著老板意有所指道，“您這個環還有點門道啊~” 調子拖得長，說的老板有些不好意思，隻笑。 尤辰星看了眼小螢要的那個兔子，驀的問雲宛，“你有什麽想要的嗎，一起了。” 這種攤位，雲宛能有什麽想要的？ 思考片刻，雲宛又去問小螢，“你還有什麽想要的嗎？我們再拿一個。” 小螢又指了個狗。 尤辰星點了點頭，起勢就不太一樣，周圍人都用的手腕力道，尤辰星扔環有點像是扔鉛球，整個手臂為一體用力扔的。 而且她也不單捏著環的一個角，手把整個環都拿著，不讓它轉圈，平平的丟出去。 一丟一個準。 小螢的兔子和狗上麵都套穩了，尤辰星就收了手，也不占老板便宜，把剩下的八個環給小螢扔著玩了。 此舉讓老板暗暗鬆了口氣，默默將娃娃給她們裝了起來。 等小螢再次離開那個攤位，東西已經拎了好幾個口袋，都不重，雲宛看到有賣小翅膀的背包，問了小螢，給小姑娘買了一個，東西就順勢放包裏，讓小朋友背著了。 本來一路上買的也都是她的東西。 這麽一打岔，雲宛和尤辰星之間窘迫的氣氛緩和不少。 等兩個人再有時間獨處，又是半個小時後，小螢在一個攤位前玩沙畫了。 一人一張桌子，不少小孩子都在，尤辰星和雲宛嫌吵，端了小板凳坐到了很邊上，保證小螢在她們視線範圍內就是。 走得累了，說要坐一會兒的時候不覺得，等女人把凳子遞過來，並排著坐下了，再度感受到氣氛的安靜，和尤辰星不可忽視的存在感，雲宛才有點不尷不尬起來。 就……總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這微妙的變化自然躲不過尤辰星的眼睛。 不等雲宛說什麽，尤辰星笑道，“我這個被表白的還沒尷尬，你這個問的先尷尬了，這事整得……挺有意思的啊。” “……” 一直回避尤辰星目光的雲宛，驀的轉頭和她對視，氣勢洶洶的。 尤辰星神情不變，視線相交片刻，先發難的雲宛又氣勢又弱了，不好意思。 耳根有些發紅，慶幸晚上尤辰星看不出來，雲宛也納悶，嘟囔，“是啊，你怎麽都不尷尬的！” 尤辰星麵不改色，“我臉皮厚啊。” “。” 也是雲宛被表白那麽多次，聽過最特別的回話了。 剛這樣想著，尤辰星單手撐著下巴，視線將雲宛凝著，正兒八經道，“說喜歡你的alpha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了吧，大學被排著隊表白的人，我也好奇，你尷尬什麽？” “。” 被尤辰星直白的視線實在看得臉燒，雲宛小聲嘀咕，“誰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假的……” 尤辰星一向有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本事，“不信？” 雲宛卡殼一霎，聲音更輕，像是自言自語般抱怨道，“哪句話值得我信了。” “那具體哪句有問題呢？” “……” 這還真不是一句兩句的事情，是…… 雲宛想了想，神情也變得正經，垂著眼睫仔細分辯，“我結婚很久了，也不是小姑娘了。” “然後？” “然後你不一樣啊，你前途正好，上京很多世家都喜歡的，又沒結過婚，長得……”對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雲宛很是卡了下，拒絕表揚道，“也不差吧。” 不反駁，尤辰星隻笑，“嗯，是，也不差。” 笑的雲宛窩火，忍耐著道，“所以，你在上京應該很多omega喜歡啊，要什麽樣的沒有，你……” 頓了頓，聲音悶悶的，不願意承認，卻還是說了出來，語速飛快，“我有什麽好讓你喜歡的。” 尤辰星聽完揚了揚眉，沒有第一時間作答。 很有片刻靜默，尤辰星：“其實有一段時間我也想過，沈禮有什麽好值得你喜歡的。” “！” “你大學的時候，當時追求者多的不行，決定要結婚的時候，也有很多人這樣問過你吧，說她不是世家背景，也不是最優秀的那一批，你這麽漂亮，為什麽喜歡她……有嗎？” 雲宛垂下了眼，不想說話。 但沉默本身也是一種態度。 尤辰星看了看天，輕聲道，“不過後來我知道了。” 雲宛又抬眼。 尤辰星神色平靜，“知道，喜歡一個人，或許不用那麽多理由。” “喜歡是一種很簡單的情感。” “難的往往不是喜歡的這一步。” “真正難的，決定兩個人能不能走到一起的，是這種喜歡能讓人放棄多少、讓渡多少權利去維係。” “就像是當年大家問你為什麽喜歡沈禮一樣，想問的，也不真是你喜歡她的理由，想表達的，其實是，你和她在一起有些吃虧，她並不能給你帶來什麽，你得想清楚。” 尤辰星看向雲宛：“你剛才那句話表達的也是這個意思，不是嗎？” 不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值得被喜歡，而是覺得從功利的角度，尤辰星有更好的選擇。 對比下來，就不太值得了。 “但是這個問題也很好回答。” “我並沒有期待過，感情要給我帶來一些實質性好處。” “活到現在，我不欠別人的，也不需要被施舍什麽，我覺得就這樣，憑能力養活自己，光明正大、問心無愧的生活，將來工作上能走到哪裏，就算哪裏……” “就可以了。” 那雙眼睛清透，說話灑脫，凝著雲宛的時候，帶著讓人不容置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