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隻要存在,雲宛感受到,就會不自覺的痛苦。 是啊,痛苦。 沈禮是她的一見鍾情,是她大學時代唯一的戀人,她們畢業後就結了婚,即使結婚這麽多年了,論起相處來,沈禮對她也是極好的…… 美好的過去尚還曆曆在目。 不到一個月前,她還是一個被幸福包圍的人。 殘酷的現實卻如當頭棒喝,敲得她猝不及防,頭破血流。 怎麽會沒有情緒呢? 她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機器,怎麽可能,所有的傷害就輕描淡寫地過去了呢…… 她和沈禮相戀兩年,結婚六年,加起來,整整八年啊。 八年的時間,不是八個月,不是八天,也不是八個小時。 八年,很多習慣便已經是刻到了骨子裏了,要是想改,不啻於刮骨敲髓,是要把人整個撕裂,敲碎,再重新拚湊起來的程度…… 不可能沒有情緒的。 不可能的。 她隻不過最近必須振作起來,所以她就竭力忽略這一切,忽略所有的傷害。 不斷不斷的麻痹自己,讓自己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這窒息的一切。 時間總是會治好她的。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慢啊? 在被時間治好之前,她竭力偽裝的假象,竭力讓自己不去回想的一切痛苦,在這晚上,因著一點細微的發現,全然的前功盡棄…… 尤辰星就像是投入水麵的一顆石子,破壞了她苦苦維持的平靜。 更糟糕的是,她也無力阻止,這石子所翻起的內心波瀾…… 她控製不住情緒,也控製不住自己去想……去想,尤辰星是以什麽態度看待這一切的…… 去想,自己在尤辰星眼中是什麽樣子…… 去想,尤辰星看著她竭力偽裝的幸福生活,有沒有那麽一刻,覺得她像是個小醜,異常的可笑? 有嗎?沒有嗎? 無從得知,但也沒什麽關係,發現對方知道的這一刻,雲宛這段時間好不容易高築起來的心防,偽裝好的平和假象,就已經全然的垮塌了…… 尤辰星是什麽感覺她不知道,但是她控製不住的,覺得自己很可笑…… 像是個小醜一樣…… 覺得自己很悲哀,覺得自己很失敗…… 而這期間有那麽一兩刻,她竟然還覺得尤辰星比沈禮要好? 這可真是讓人哄堂大笑了。 尤辰星從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卻就是什麽都不說,把她耍的團團轉。 她提及沈禮的時候,女人還配合她…… 這可真是,讓人發笑。 真是,太可笑了。 雲宛想笑,眼淚卻掉了下來。 虧她前兩天還覺得,這件事之後,她們或許,是可以做朋友的…… 朋友…… 哈,尤辰星壓根就是把她當傻子吧! 誰給她的資格,把自己玩弄於鼓掌之間,她是不是還很得意? 她真的以為自己拿她沒有辦法嗎? 以為她那些威脅的話,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輕飄飄的字句?! 誰給她的底氣…… 她怎麽敢…… 沈禮是她對象,她和沈禮之間再如何,那都是家事。 她雲宛就算是再可悲,也並不代表著,外人瞧見了她的悲哀,便也可以趁機,肆意在她身上踩踏上一腳…… 並不代表著,她可以任由外人欺辱…… 並不代表著,她毫無還手之力! * 不知道在沙發上坐了多久,夜色都深了,雲宛情緒稍稍緩和過來之後,平靜的抽了張紙,擦幹了臉上的淚。 稍微打理了下自己之後,有些麻木地把手機撿了起來。 碎裂屏幕上顯示,又有消息來了。 雲宛點開。 那個軍人又發了微信過來,說沈禮沒留宿在那個孕婦那裏,回家了。 雲宛看了沒什麽感覺,自從找人盯著沈禮之後,次次都是這樣的,沈禮每次過去,不是帶人去醫院,不然就是待一個小時左後就離開,從來沒有過留宿…… 然而又有什麽意義呢? 把人都殺死了,計較過程中是多捅了一刀,還是少捅了一刀,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的。 所以雲宛看了,也從來沒有情緒上的波動。 最美好的東西,已經毀了,毀了的意思就是,再也回不來了。 既然結果都是一樣的,沒必要糾結細節。 另一個對話框是沈禮的,沈禮發給雲宛的信息。 說她回家了,然後關心了幾句雲宛,讓雲宛早點睡,注意健康之類的…… 最後說了聲晚安,說了句愛她。 雲宛麵無表情看了會兒,退出了,沒回,不想回。 看完這兩個對話框,雲宛鬼使神差的點開了尤辰星的。 輸入,刪除,輸入,刪除……如此好幾次之後,雲宛到底放下了手機。 且也沒有發任何的消息。 雲宛想,也不用了。 摒除所有衍生的惡意揣測,尤辰星知道沈禮出軌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且女人還知道那個孕婦的聯係方式,也是毋庸置疑的。 這也夠了。 足夠了。 夠她從另一方麵,對自己和尤辰星的關係,有了個比較清楚的認知。 也夠她,為最近反複糾結的,遲遲拿不定主意的一件要緊事,做出最後的決定。 雲宛放下手機,去了書房。 拉開書桌的抽屜,最上麵就放著一份機關文件。 最近這張輕飄飄的紙,被雲宛不斷拿出來,次次又原封原樣的,放了回去。 她很糾結,不知道在這件事上,該怎麽做才好。 甚至怎麽做,才對。 眼看著上交的最後期限快到了,最終,她在今晚有了答案。 雲宛坐了下來,又認真看了這頁文件一遍,從筆筒裏抽出了一隻鋼筆。 撫過文件頭,“尤辰星”三個字的印刷體。 雲宛俯身,終於在這張紙上,落了筆。第26章 百日宴 這天雲父的事情確定了,本來是該高興的,雲宛回家前,也確實很高興。 如果沒有…… 這天晚上她又失眠了,熬到半夜2點爬起來吃了道藥。 吃完躺回床上,雲宛的腦子很空,心也很空,說不上難受,但也決計算不上高興。 所有激烈的情緒過去,雲宛像是颶風過境後的麥田,一片荒蕪。 又挨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中大小姐以手覆眼,在崩潰邊緣自言自語道。 “都說人前半截兒人生要是太順,遇到大波折就容易過不去,瞧,應驗了吧……” “哎,我怎麽就愣是沒點事業心呢?” “還是過得太舒坦了……”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 “雲宛你挺住啊……” “你可以的。” 停頓半晌,聲音幾不可聞,又重複了一遍。 “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