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陪她去探望她母親的。他不該賭氣的。


    那樣他們就不會吵架,嘉勉就不會覺得他隻把她當情人。


    他明明從來沒有把她當情人。當然,也不是像他母親那樣的周太太,“嘉勉,我隻當你是倪嘉勉。”


    “嘉勉這個名字最初也不是我的,是媽媽頭一個孩子的,是那個哥哥的。”


    “我知道。嘉勭說過。”


    “爸爸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他希望他的孩子,有錯誤有缺點改之之餘,依舊要自我勉勵。”


    “明顯你沒有做到。”周軫吐槽她,他說嘉勉從來不自我勉勵。


    這一夜,周軫合衣陪嘉勉睡到天明才去洗漱。


    等他拾掇幹淨自己,重回床上時,他發現嘉勉不知什麽時候醒的,睡眼朦朧地坐靠在床頭。周軫把手裏的一杯溫水遞給她,


    她很配合地接過,咕噥咕噥地飲了幾口,隨即問他幾點鍾了。


    床頭櫃上的電子鬧鍾她偏頭就能看到,偏懵懂地問周軫。


    六點差一刻。


    “再睡會兒?”他試著建議道。


    倪嘉勉匯他的目光很奇妙,猶如二人初相識一般,孤男寡女在醒來的清晨,總是要互相摸索的,是確認也是探究。


    周軫重複他的話,“再睡會兒。今朝我送你去上班。”


    嘉勉不知是高明的嘲諷還是懵懂的誠實,她重往被子裏鑽的時候告訴周軫,“小旗開車子,他還答應我,一起順路去吃魚湯麵的。”


    哦,他都忘了這茬了。


    “那就等他來接我們,一起去吃魚湯麵。”


    床上的人在被子裏調了個個,臉朝向另一邊,房裏一時歸於睡眠的靜謐裏。


    許久,等嘉勉耳邊聽不到任何腳步、窸窣聲了,她才從被子裏滿滿探出頭來,像小魚浮水一樣,才微微露出個麵,被床畔背手站著的人嚇了一跳。


    “你幹嘛?”她再鮮明不過的質問聲。


    屬貓的呀,全沒聲響,更不知道在她床邊站了多久,才捕捉到她的難堪。


    周軫作後知後覺狀,“隻是確認你有沒有睡著。”


    “……”


    “倪嘉勉、”


    她半張臉藏在被子裏聽他喊她的名字。


    “我們做室友吧,”


    她疑惑地看著一早好像神誌還不清的人。


    再聽他的下文:“在你沒有正式原諒我之前。”


    *


    一早來接嘉勉的小旗,忐忑得眼珠子就差彈出來了。


    好家夥,昨晚跌破冰點的兩個人,今朝又坐在一排。老表美其名,送嘉勉去上班。


    他依舊懶洋洋地靠在後座頭枕上,嘉勉在他邊上低頭翻手機,氣氛很詭異,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又好像靜得過頭。小旗從後視鏡裏一味地打量嘉勉,好像在無聲地問她,你是被脅迫的被綁架的,你就眨眨眼呀。


    老表麵上那道印子隔著一夜看,淡了些,但他人生得白,襯得那道紅口子還是有點鮮明。


    小旗吃瓜前線地琢磨著這二人到底是個什麽階段時,隻聽嘉勉開口,聲音依舊冷且淡,“我來不及吃麵了,師兄臨時召集開早會。”


    老表酷蓋答:“好。”


    小旗快急瘋了,你倆到底離不離,痛快點。


    送嘉勉到會展中心,臨下車的時候,嘉勉從後備箱裏拎出一個紙袋,是上次答應小旗的禮物。上次陪嘉勉去逛奢侈品店,幫她跑腿送東西給楊太太那裏,嘉勉答應送小旗錢夾的,正好昨日店員給她發新品,嘉勉擇了一個送小旗,說很襯他。


    小旗受寵若驚並投桃報李,說中午順便來這裏辦事,問嘉勉午餐,要不要給她帶那家的魚湯麵。是真的很好吃,湯頭鮮得掉眉毛。


    嘉勉沒應下,再說吧。


    二人絮叨了好久,臨走前,嘉勉隻淡淡匯老表一眼,後者全程靠在頭枕上歇覺的低氣壓,這份低氣壓等嘉勉走後,龍卷風般地卷到馮開旗頭上來。


    小旗是偷看他一眼,被他逮一眼,


    三個回合下來,後座上的人開口了,“我臉上有花?”


    “你這掛著彩,去公司要不要緊啊?”小旗是關心他。


    周軫:“要緊也不要緊,他們那些個,誰沒和老婆幹過仗!”


    哦,合著你這是承認,你和你老婆幹仗幹輸了。小旗這一秒還在興奮吃瓜,


    下一秒就被老表發落了。“行了,你回去忙你的吧,嘉勉這裏不消你再開車子了。”


    抵達公司總部大樓,周軫直接連車子帶鑰匙繳了下來,要馮開旗自己腿回去。


    睇一眼副駕上的東西,“把這個十分襯你的錢夾拿走。”


    *


    晚上回來的時候,嘉勉在玄關口看到了某人早上穿的皮鞋早早脫放在門口,


    有些意外,腕表時間才八點不到。


    年底他明明應酬能排到除夕早上,今天卻回來的這麽早。


    方姨正往桌上布菜,聽到嘉勉回來的動靜,招呼她可以洗手準備吃飯了。方姨邀功般地告訴嘉勉,她今天還額外炒了盤泡椒牛肉,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您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個?”


    “二子說的。”


    嘉勉不關心菜做得如何,隻問方姨,“他今天幾點回來的?”


    “不到五點。”


    說話間,樓梯口有腳步聲下來,嘉勉順勢擱下外套和包,徑直去廚房間洗手,期間聽到門鈴響,


    周軫說是他叫的外賣。


    嘉勉更稀奇了,要知道周軫從來不管這些閑務,公司裏有秘書替他打理;


    家裏這兩年,買東買西全是嘉勉在做決定,他早就習慣當甩手掌櫃了。


    廚房裏洗手、倒水喝的嘉勉,從夜幕四合下的窗子裏看到某人跟著走了進來,他走到她左手邊,嘉勉麵朝裏,他麵朝外,問她,“白天怎麽樣?”


    這話他白天電話裏已經問過了。


    “還好。”還好在話術裏,就是有所保留的意思。


    嘉勉再喝杯中水,視線落在他手上,是外賣買藥專門的紙袋子。她隻當他手上有傷,買消毒藥水或者創可貼的,


    周軫扯開裝訂好的紙袋,是盒女性緊急避孕藥。


    他接過嘉勉手裏的杯子,再去續水,自說自話的口吻,說原本隻是覺得沒必要,因為他吃了也沒有避孕的效果……


    可是,“昨晚看你吐成那樣,我懊悔死了,早知道你那麽難受,說什麽我也不會讓你吃。”


    “今晚,你看著我吐,好不好?”周軫說著,扣出了那粒藥,丟進嘴裏,喝一口水,清楚地咕噥咽了下去。


    他張嘴要嘉勉檢查。


    嘉勉本能地跟著他咽了口水,有點回避這藥的餘威,也就從周軫麵上移開了目光。豈料他不肯,雙手捧著她的臉,“真吃了,不信你看。”


    嘉勉掙不過他的力道,二人曖昧地在廚房裏私語般地遲遲不出來。


    方姨全程做了觀眾加聽眾,口裏嘟囔有詞,“這大年下的,兩口子和避孕藥幹上了,怎麽作興的。”


    第64章 7.4


    “看到了。”嘉勉一時掙不脫他的力氣,隻能應付他。


    周軫:“看到什麽了?”


    “看到你吃藥了。”


    “我會怎麽樣?”


    “和我一樣,死不掉。”


    “你不要跟倪嘉勭學。也不要聽他吊幾句書袋子就真把他當教父,倪教父當初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初戀夭折的。”


    嘉勉不知道,貌似嘉勵也不知道。“初戀?同班同學?”


    周軫賣起關子。“你想知道?求我!”


    嘉勉這才想起和他的現狀。要掰開他的手,她說餓了,方姨等著我們吃飯呢。


    周軫不依,將將俯首來,嘉勉提醒他什麽,“室友關係可以這麽隨便的嘛?”


    還有,“小旗為什麽不來接我了?”


    屬於周軫的一麵光鮮鏡子碎了,他麵上悻悻,撤回手,也答嘉勉的話,“我見不得我的下屬朝別的主子賣乖。”


    嘉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周軫後背歪倚在流理台上,抱臂,“而且你是故意的。”


    他拆穿她,卻帶著受用的笑意。


    嘉勉的目光一息間潰散掉,她扭頭往外走,能聽到後麵有腳步跟著她。她確實是故意的,之前周軫跟她鬥氣,她隻一味任由他,不認同但也堅決不和解。


    可是嘉勭的話多少對嘉勉有些醍醐的,不想得才不怕失。


    尤其是聽到連嬸嬸也需要對叔叔用一些伎倆,保全夫妻間的恩愛不移,她閉上眼想了很多,是不是她的父母就是少了些調劑類的伎倆或者用心。


    *


    方姨是地道的s城人。丁點辣不能吃,這些年在周家燒飯,都隻有本幫菜。


    周軫還好,習慣她的味道了。嘉勉吃,嫌甜口。


    她愛吃泡椒牛肉,但說實話,方姨炒得一般,鍋氣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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