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認識了春曉這麽久,從來沒有覺得春曉的哪一句話或者哪一個動作,會讓人心生歧義。


    她總是體貼又保持著距離,作為朋友,你感覺到的貼心永遠是安全而沒有誘惑性的。


    時間還早,春曉拿出手機,查著攻略。這島上山巒起伏,山頂上是聞名遐邇的秦悅山莊,流傳著一個動人的愛情悲劇。


    迎著霞光,櫻花島上的各色小洋樓風情迥異。有的是來自於歐洲皇室的建築風格,有的又雜糅進了中東風情,春曉最愛的還是山頂的秦悅山莊。


    再美的建築如果沒有主人那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也少了些許味道了。


    她體力並不好,還是慢悠悠地登到了山頂。高尚見她辛苦,幾次提出可以背著她上去,都被拒絕了。


    “你開什麽玩笑,我又不是個小孩子。一百來斤呢,我們不小心一起滾下去可就壞了。”


    “你有這麽重嗎?不是說好女不過百嗎?”


    高尚看著她氣喘籲籲的樣子,臉因為運動而顯得紅暈,想逗逗她。


    春曉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故作驕傲地回答:“哼!我家明浩不在乎,關你什麽事!”


    兩個人說笑著走到了秦悅山莊的門口,春曉看了一眼這棟巴洛克風格的歐式別墅,實在是看不出什麽獨特之處。


    會客大廳擺放著一架純白色的鋼琴,這個客廳的奇特之處,在於四麵都是落地窗戶,陽光可以最大限度地照射進來,光線集中在鋼琴這裏,仿佛天然的舞台一樣。


    春曉輕輕地撫摸著鋼琴的身體,悠然坐在了琴凳上,她把修長手指放在了琴鍵上,閉上了眼睛。


    高尚看著她被陽光籠罩的樣子,一身潔白的裙子仿佛和鋼琴融為了一體,寧靜安詳的麵容仿佛墜落凡間的天使。


    他的心劇烈地激蕩著,以為就要有悠揚的樂曲從她指下流淌出來。


    她突然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了他,粲然一笑。


    “高尚,你會彈鋼琴嗎?我不會啊。怎麽樣?我剛才那樣子像不像鋼琴演奏家?”


    春曉調皮地笑著,大大的杏眼彎了起來,她站起身來,將琴凳讓了出來。


    高尚無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坐了下去,他略微躊躇了一下,一首優美動聽的《月光奏鳴曲》從手指間流淌出來了。


    春曉站在鋼琴邊上,手托著腮,閉著眼睛,歪著頭,仿佛沉浸在這美好的情境中。


    高尚忍不住轉頭看她,眼睛裏藏不住的深情,通過逐漸激昂的琴聲表達了出來。


    春曉突然睜開了雙眼,對上高尚那雙飽含深情的眸子,愣了一下,她似乎忘了閃躲,隻是癡癡地看著他,直到這一曲結束。


    人世間曾有過的一萬次心動,春曉剛才就經曆了一次,也許是為了這棟房子裏發生的愛情故事,也許是為了那首《月光奏鳴曲》,也許是為了高尚眼裏那濃重的情感。


    春曉這次卻沒有選擇逃避,她微笑著說:“你知道這個故事嗎?”


    “不知道。”


    高尚站了起來,剛才兩人的對視讓他情緒過於激動,他不想讓春曉發現端倪,更不想讓他的感情令她產生困擾。


    “這棟房子的女主人叫秦悅,她是個出色的鋼琴家。本來,她有一個摯愛的男人,是一個建築設計師。兩個人就在這棟房子過上了一段幸福快樂的生活。”


    春曉環顧了四周,繼續說道:“這棟房子從外麵看,沒有什麽特殊的,隻是這個客廳的設計,是那個建築師親自為秦悅做的。他說,想讓他的天使每天都在上帝的晨光中彈奏著美妙樂曲。”


    高尚問:“既然這麽美好,為什麽還能流傳出來,隻有悲劇才能永久保存。”


    春曉讚賞地看著他,說:“你說的對,後來這個男人出國求學,愛上了另一位名聲卓著的舞蹈家,再也沒有回來。秦悅終身未嫁,守著這棟別墅孤獨終老。”


    高尚皺起眉頭,似乎不能理解。


    “女人沉迷這些愛情悲劇究竟是為什麽?這位男士聽著就是個見異思遷的混蛋。”


    春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若說誰最能破壞氛圍,那一定非高尚莫屬。


    剛才坐在晨光中,猶如王子般深情款款彈奏鋼琴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嗎?


    “如果是我真心愛著的人,即使她死了,我也不會舍得離開她,等盡了人生的責任和義務,我便搬到公墓附近,每天去陪她說話。”


    高尚認真地說道,春曉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不合時宜地笑道:“你別說了好嗎,我聽著有點害怕。你就是死了也不會放過愛人的那種偏執型人格的人嗎?”


    高尚不敢直視她的雙眸,低下頭解開了風衣外頭的扣子。


    “我們上樓去看看吧,客廳裏陽光太足了,我都有點熱了。”


    時間不早了,遊人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春曉和高尚循著蜿蜒的樓梯,上到了二樓,女主人的臥室。


    房間裏隻擺放了她一個人的照片,完全不見那個生死相許的愛人。


    從青春少艾到耄耋老婦,春曉頗為感慨的歎了一口氣。


    “她長得這麽美,又有才華,可惜了。”


    “春曉,豈能人人都能得到愛情呢?人生在世,不圓滿才是常態,你不要因為自己的生活美滿,就覺得其他人也會有這個福氣。”


    不曉得為什麽,春曉覺得他的話裏有著一點酸澀。


    “我可沒那麽自信,我和杜明浩現在倒是好著,可誰能保證這好,能持續幾年呢?花無百日紅,愛情這種轉瞬即逝的東西更是說都說不準,我不過是盡力去珍惜每一天的日子罷了。”


    她走向他,眼神坦蕩地像一個不知□□的孩童一般。“高尚,就如同你我,我們是朋友,有了幾年的友誼,可我們無法永遠都在一起。也許工作變動或者什麽其他的原因,我們總會分開。剛開始會有點難過,可習慣了以後,又有了新的朋友,你也終究會忘了我。”


    說完,她似是有點失落地垂下眼睛,淡淡說道:“我和杜明浩其實也是一樣,我們的緣分更深,感情更深。就算白頭偕老,死亡也會將我們分開,哪有什麽天長地久,不過都是曾經擁有。”


    她又抬起了那雙動人的杏眸,狡黠一笑:“你覺得幾年和幾十年有很大區別嗎?其實並沒有。你覺得友情和愛情有很大區別嗎?其實也沒有。最重要的就是,珍惜。你是我值得珍惜的朋友,我希望你也這樣看待我。”


    她的眼神真摯動人,高尚仿佛沉浸在她這種溫柔論調中,內心深處那種被世界拋棄的痛苦,終於緩解了很多。


    春曉還是知道了,他對她的那一絲無法宣之於口的情愫,還用了那麽體貼的方式,來勸說他,開解他。


    高尚嘴角含著笑容,心裏覺得無比溫暖,他想,這一定是世界上最溫柔的拒絕了。


    這樣子的春曉,該讓他如何真正放棄呢?


    春曉知道高尚最近一定不好受,事業受阻嚴重,家中嬌妻並不是可以一起共經風雨的賢內助,妻子嬌兒都需要他來庇佑,想必很辛苦吧。


    她將高尚視為至交好友,既要幫他度過這段人生難關,又要防止他因為感激而生出愛慕之心。


    因此,她時刻警醒自己,也要點撥高尚。不要將美好的友誼滑向越軌的沼澤。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貓真是愛回憶殺,今天又是求收藏的一天,喵嗚!


    第38章 、賓館(回憶)


    高尚和春曉在櫻花島度過了美蕕囊惶,當天晚上就返回了市裏,飛機定在了晚上。


    行程有些匆忙,沒有定到直飛航班,隻得在一個北方城市轉機。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轉機城市突然起了大霧,飛機隻得臨虢德湓詬偏僻的一個臨牖場,所有人需要在這裏過夜,第二天才能起飛。


    高尚和春曉的這趟航班上有兩個大的旅行團,一個親子團,一個夕陽紅旅遊團。


    飛機半夜三更突然降落在這麽個破機場,又院嬌展司拉到了一個條件很破的機場賓館,連口熱飯都沒提供。


    老人們很憤怒,孩子們很不舒服,抱怨的情緒在人群中醞釀。


    等到了賓館分配房間牒,前台服務員不耐的神色成了星星之火,將這片大草原燒了起來。


    先是幾個老大爺的聲音突然拔高,然後又有幾個大媽和服務員推搡了起來。


    航空公司的經理早就腳底抹油,逃了個幹淨,隻留下前台幾個賓館服務員,帶著哭腔再和什麽人打著電話。


    眼看場麵就要失控,高尚和春曉幫著幾個懷中抱著嬰兒的媽媽,轉移到了大廳的另一邊。


    高尚跟春曉點頭示意了一下,轉身擠到了櫃台前。他修長挺拔,又穿著一身正裝,還套著深灰色的呢子大衣,乍一看確實有點管理層的樣子。


    他舉起雙手,高聲喊到:“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


    高尚聲如洪鍾,一下子人群就安靜了下來。


    “我叫高尚,也是咱們這趟航班的旅客。遇上這種事情,大家心裏有氣,心情不藎有情可原,航空公司的安排確實令人不滿意。可是,這附近也沒有其他賓館了,這半夜三更的,大家還是先分莘考渥‖蕁O臚端擼明天再說。我建議先給帶著嬰兒的家庭先分配房間。然後,咱們分兩個隊,一個隊是帶孩子的,另一個隊是咱們年長的。剩下這些年輕人,最後分,怎麽樣?”


    旁邊一個老大爺,伸了一下手,表示支持。


    “行吧,我同意,就按照這後生說的辦吧。”


    為數不多的幾個年輕人都喊著讚成,幫著高尚將隊伍排蕁


    春曉就專門照顧帶著嬰兒的家庭,還找了個服務員吩咐她多燒些熱水。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分房過程中,難免有一些磕磕絆絆。有的人就是挑三揀四,看哪個房間都不順眼,讓後麵排隊的人群再生憤怒。


    高尚不得不耐心去調節和勸說,春曉覺得他這個協調能力,去居委會工作太適合了。


    “這位妹妹,你老公可真是太棒了!又高又帥還這麽有能力,這要是我老公,我做夢都能笑醒。”


    一個脾氣開朗活潑的寶媽,熱情的評價著,完全不管身邊老公的冷眼。


    “你誤會了,我和他就是同事。”


    “啊?我還有看走眼的牒潁我看他看你那眼神……”


    “堇鉑堇玻你小點聲,一會兒孩子讓你吵醒了!”


    寶爸及虢刈∠備鏡幕巴罰嫌棄她多嘴。


    春曉看著他在忙碌著的身影,笑著回答:


    “可不是嘛?我也羨慕他妻子。除了工作認真,他可能寵媳婦了呢。”


    一個小胍院螅絕大部分人都分莘考洌休息去了。高尚讓著其他年輕人都分了房間,和春曉留到了最後。


    “怎麽樣?累嗎?”他沙啞著嗓子,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前台服務員看著他們兩個,感覺有點抱歉,蕕姆考潿棘蘊餱吡耍隻剩下一間麵積最小的大床房,還是陰麵。


    “就剩下一個房間了,還有點冷,但是我可以給你們多拿兩床毯子。”


    “就隻有一間房了嗎?”春曉發愁地問。


    服務員無奈地點了點頭,說:“機組人員也住這裏呢,那些空姐都是一人占了一間房,可這個點都睡了,我也不萁興們起來問,可不可以拚一下。”


    高尚指了指大廳的沙發,說:“沒關係,我在這裏對付一宿就行,你趕緊去休息吧。”


    入了秋,白天倒是還暖和著,夜裏卻格外陰冷。


    春曉估計著,現在才十度左右,半夜大廳估計也就三四度。這要是睡一晚上,不得把他凍壞了。


    服務員看他倆之間的對話,才知道,這看著相配的人可不是一對,她也不方便給什麽意見,就在這裏安靜的等著。


    春曉咬咬牙,對高尚說:“咱倆住一間吧,把身份證給我。”


    高尚想拒絕,看著她幽幽的眼神,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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