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母眼神一縮,拿空袖子抽了下張堯的臉。


    “瞎說!”


    “道長,這孩子被鬼糊了頭腦,都是瞎說的。”


    張母看著趙戈解釋。


    “張校長是個好人,沒有因為我是個殘疾人就嫌棄我,反而讓我在家裏成了保姆,幹了好幾年了,算是老東家了,他和我丈夫同姓是真,因為這事兒對我母子二人照顧有加。”


    “照顧個屁。”


    張堯低著頭翻了個白眼。


    “別聽他瞎說...”


    正說著,癩皮狗叫起來,汪汪汪得跟鬧魂一樣。


    趙戈一看時間,果然是下午四點半了。


    她在張氏母子的注目下走到道龕下,抽出一個連著插頭的老舊小電視。


    摁下按鈕後,電視機先是閃現雪花,而後開始出現畫麵。


    ‘小朋友們,四點半了,又到了大風車呼嚕嚕的時候,今天小朋友們有沒有乖乖聽話啊?’


    “汪汪汪!”


    ‘好的,小朋友非常乖巧,那麽接下來玉樹姐姐給你們獎勵一首兒歌,小朋友們跟姐姐一起唱哦。”


    “汪汪汪!”


    趙戈在張氏母子疑惑的眼神下開口解釋。


    “貧道的狗,嗜好看些幼兒節目,不給看就鬧。”


    撅著屁股拱地板的那種鬧。


    話才落下,癩皮大爺又開始叫起來。


    原來是電視接觸不良,雪花一閃,從少兒節目閃到新聞節目。


    “於今日上午七點,本市發生一件惡性殺人案。一名高中校長身中數刀,死在了家中,辦案人員趕到事發現場時整個地板都是血和人體內髒,情形十分駭人。”


    癩皮大爺被嚇到扭著屁股往後退了幾步。


    趙戈伸出手正準備電視機下鬆動的按鈕,但電視上突然閃現出一個十分熟悉的照片。


    雖然蒙著馬賽克,但趙戈還是認出了馮三喜。


    那個紅唇女人。


    “據調查,嫌疑人正是這名高中校長的妻子馮女士,警方表示嫌疑人現在情緒很不穩定,並不方便接受采訪,事件有很大可能是情殺案件。死者生前是一位非常敬職敬業校長以及老師,不知道他的學生知道會是怎樣的心情...”


    趙戈看著馮三喜的照片愣住,而身後的張堯直接看著電視站起來,黯淡的眼睛直放光。


    “死得好。”


    他捏緊了藏在袖子裏的拳頭。


    第八章 第八黑


    母子兩人走後,電視上還在不停循環播放九中校長死亡的簡訊。


    關上電視機後,道觀重新恢複安靜。


    馮三喜的照片仿佛還在眼前晃。


    風從門外傳來,把木桌上的宣紙吹得翹起邊角。


    觀中的沉寂很快被道龕下座機的聲音打破。


    拉出連著插座的座機後,灰塵往外撲朔,癩皮大爺打了個噴嚏。


    一接通電話,聲音就從話筒裏往外擠。


    “喂?你這兒是那什麽南昌趙夫子道觀吧?”


    對麵傳來是個稍顯急躁的中年男聲。


    “正是。”


    已經很久沒有人往道觀的座機打過電話。


    “小超市”的老板娘熱心,曾經給道觀印了傳單貼在小超市門口。


    偶爾有人會打電話過來問價錢,後來傳單被撤後,座機基本就沒再響起過。


    “我是馮三喜的爸爸!我女兒...”


    對麵大喘了口氣。


    “你們這種人怎麽能良心這麽壞!”


    他沒有給趙戈回答的氣口。


    “我女兒現在被警察帶走了,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連刀子都不敢拿,她能殺人?要不是她成天往你這兒跑能出這事兒?你給她施了什麽邪法!”


    “你到底給我女兒灌了什麽迷魂湯!她從你那兒回來後就出了這種事兒!”


    “像你們這種沒良心的不法機構,遲早都要完蛋!”


    馮父的吼聲越來越大。


    “你們這種人嘴大吃錢還賣人,我看得多了,你最好現在就去警局給我說清楚!”


    “貧道...”


    “別他媽的給我扯其他巴子,你要是不去,我找人拖著你去!”


    馮父說完這話就把電話給掛了,座機裏發出忙音。


    趙戈皺起眉,心中湧上一股躁悶之氣。


    馬上就是月半,本來就不怎麽控製得住心情,再加上最近大小鬼那些事兒。


    好他娘一個煩。


    趙戈把座機推回道龕下,從長袖中抽出毛筆,在宣紙上揮灑出‘安神’兩個大字。


    癩皮大爺顯然察覺到她不怎麽順暢的心情,乖巧地蹲在一邊兒不出聲,沒再鬧著看少兒頻道。


    趙戈閉目養神,把安神二字吞進有些發幹的喉嚨裏。


    窗外逐漸響起窸窣的聲音,原本就不怎麽晴朗的天逐漸陰沉,開始下起雨。


    雨拍打在窗上後,她睜開眼睛。


    外麵不僅有雨聲,還有人的腳步聲。


    雖然微乎其微,但在趙戈的耳邊還是很清晰。


    他們躡手躡腳,顯然不是來算命的。


    趙戈站起身把被風吹開的窗戶關上,拎起手中的傘走出去,把撅著屁股的癩皮大爺關在了門內。


    油紙傘一撐開,雨水便沿著傘簷往下滴落。


    濕潤的雨氣卷著泥土味往上衝,趙戈往遠處繞,腳步聲也跟著她往外走。


    她走出把教堂和道觀圈起來的柵欄,繞過富人區和居民區,往西邊較冷落的地方走。


    越往西走,高聳的建築就越來越少,露出裸露的地皮,停靠在路邊的車輛也便就越來越少。


    有很大一塊地用‘正在施工中’的藍網罩起來,裏麵是一片廢車廠,停靠著破爛的回收車輛。


    她踏進藍網的區域,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踏入,且腳步聲越來越快。


    風從身後襲來,身後衝過來幾個人。


    趙戈一轉身,傘隨著手往下劃,“啪”得接住了身後朝她襲來的拳頭。


    五個穿著簡單的大漢站在眼前,為首的是個頭上有疤的光頭。


    光頭的手卡在傘上,其他四個人就衝了上來。


    泥土帶著雨濺起來。


    “你就是我們馮老板說的那個瘋道士!”


    他們吼著伸手要抓住趙戈。


    傘被趙戈拽回來,在手裏轉了個圈,傘柄打在伸來的手上。


    “啪噠”幾聲,半空中響起清晰的骨頭斷裂聲音。


    “得罪了。”


    趙戈收起傘往後退。


    有個大漢一邊罵著髒話一邊朝趙戈跑來,她提起傘直接撞在了他肚臍眼上三寸的地方。


    一聲尖銳的叫聲響起,大漢扶著肚子跌落下去。


    趙戈不喜歡打架。


    跟人打架是件麻煩事兒,比跟鬼打架還要費勁兒。


    就譬如現在,勞手勞腳,回去之後還要洗衣服。


    長袍早就被泥點兒給濺上了。


    “老大,這道士有點兒東西啊。”


    黃毛朝光頭看。


    “要不...”


    “他媽的不就拿了把傘,別他媽娘們兒嘰嘰的!”


    光頭直接像個土狼一樣蹦起來,朝趙戈再次衝來。


    這次他手裏握了把刀,刀尖分寸不差地對著趙戈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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