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這永寧侯府沈三娘子溫婉的,可不盡然。以前有人說她軟弱可欺,可後來李清寧的事情便告訴了旁人,她溫婉但不軟弱。


    如今,溫婉卻不好說話,舌燦蓮花,能言善道得讓人歎為觀止,且頗有幾分那沈家三郎的風範。


    便是孫氏和沈明霞都是一臉驚色,溫氏……這是得哪位高人指點了,怎這般厲害了?


    誰不避諱著忤逆皇上,但溫盈偏提出來了,對方還是那裕王,皇上的兄弟。


    這是最為避諱的關係、


    裕王妃也氣急的掃了杯盞,指著溫盈,上氣不接下氣的罵道:“你、你竟然敢挑撥裕王和皇上的情誼,你如此觸犯皇威,若我不懲戒你,愧為王妃!”


    隨即怒聲吩咐:“來人,掌嘴!”


    聽到這話,孫氏和沈明霞便不樂意了。雖然是王妃,但卻完全不占理,如今對侯府有虧欠,卻如此這般無理取鬧。


    她們二人也紛紛站了起來,正要說話,溫盈卻是麵不改色的看著朝她走來的嬤嬤,輕笑道:“那便掌嘴吧,掌了嘴我也好進宮向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哭訴我在忠敬伯府遭受得委屈,忠敬伯府莫想獨善其身。”


    陳娘子一聽,這才急了,忙勸座上的裕王妃:“王妃……這總歸不好,打了溫氏,傳出去對王妃的名聲印象不大好。”


    裕王妃早就氣急了眼,哪裏聽得進去她的勸。在幾日前,從丈夫那裏聽到自己女兒已經自盡了,她幾乎傷心欲絕。


    她原本還想著過個幾年再偷偷派人去接應女兒,讓她假死逃離皇陵,可不承想,還沒到那個時候,女兒竟然就自尋短見了!


    若不是那侯府,那溫氏和沈三郎逼到這個地步,她的清寧又怎麽會死!?


    怒聲道:“打,給我狠狠地打!”


    那嬤嬤揚起手欲落下的時候,柯敏驀地抓住了她的手,嬤嬤怒斥:“你這賤婢,還不放手。”


    溫盈與裕王妃直視,不輕不重的開了口:“裕王妃不占理,便要打人,這事我會如實告知家中祖母,讓其在太後麵前討一個公道。”


    大家暗暗的心想當初去金月庵的時候,太後不正是為了李清寧為難溫氏麽,如今還想著去太後那處討公道,太過異想天開了。


    恐怕此事也會就此揭過,怎可能給她公道?


    “溫氏,你竟然讓一個賤婢來反抗本王妃,你好大的膽子!”


    孫氏忙上前道:“裕王妃,若不然到宮中,請太後娘娘主持公道,莫要在這大動幹戈。”


    別人或許不知道,孫氏隱約從主母口中探知太後不會再為難,所以才如此提議。


    可裕王妃就是想要在溫盈的身上出氣,方才還有些理智可言,可被溫盈的那些話激得全然沒有了理智。


    隻大聲的道:“快來人把那個賤婢給拉走!”


    溫盈見也激得差不多了,自然不會留下來挨打。


    “我話盡於此,往後絕不語忠敬伯府有來往,今日在忠敬伯府發生的事情,也會如實稟告家中主母。”


    說著便與身旁的孫氏和有些呆的沈明霞道:“二嫂,六妹,我們走吧。”


    說著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往門口走去。


    他們本就靠近大門,很快便跨出了門檻,柯敏也用力地把孔嬤嬤的手給甩開,也跟著走了出去。


    那裕王妃哪能讓溫盈如此輕鬆的就離開,急得起了身,快步追過去:“溫氏你給我站……啊!”


    那裕王妃追著出去,也沒留意門下的門檻,直接就被絆倒,以一個慘烈的姿勢“呯”的一聲,狠狠地摔倒在地。


    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廳中的人被她征愣了片刻才猛然回神,連忙走去把人給扶起來。


    溫盈出了忠敬伯府,沈明霞都呆呆的。


    回想方才在廳中,溫氏把陳娘子堵得啞口無言,激得裕王妃竟然沒了半分王妃的氣度,就像一個市井婦人一般無理取鬧。她竟然覺得這樣的溫氏很是順眼,對她也莫名其妙的生出了幾分敬畏。


    出了伯府,上馬車前,孫氏也不避諱溫盈和沈明霞,直接吩咐身邊的婢女:“你現在就尋幾個人,向外說在金月庵之時忠敬伯府娘子曾為難過永寧侯府三娘子,今日設下宴席,明著說是賠禮宴,暗地裏卻是鴻門宴。不僅裕王妃也在,還張口閉口都是沈三娘子被潑狗血的事情,還汙蔑沈三娘子冒犯了她,要掌沈三娘子的嘴。”


    說完後,她便與婢女道:“就這麽多了,你去吧。”


    婢女退下後,沈明霞不明所以的問:“為什麽要把這事傳出去?”


    孫氏看了一眼溫盈,隨而才與沈明霞解釋:“這事遲早會傳出去的,便看誰先傳的,又是如何傳的。”轉回頭看了眼忠敬伯府,繼而道:“若是給她們搶先了一遍,指不定把我們傳成什麽樣呢,還不如等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先占據弱勢的那一方,外邊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們。”


    孫氏所想,也是溫盈想的,淡淡地笑了笑,隨後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後,溫盈呼了一口氣,連連拍了好幾下自己的胸口,才微微緩過勁來。


    剛剛,真的是又刺激又大快人心!


    回想方才轉頭看見裕王妃摔倒的那一幕,溫盈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就算是裕王妃代替了夢中的李清寧來為難她,但她也不會像夢裏邊那樣,毫無反抗之力,隻能默默的忍受。


    溫盈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她這邊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也不知城外楓林中靳表兄和七公主的見麵怎麽樣了,還順不順利?


    表兄那樣的悶葫蘆,不會哄姑娘,不會說好聽的話,整日板著一張臉,不清楚他性子的人,都以為他是個嚴肅又刻板的人。


    而那七公主又嬌又軟,膽子還小,更不知道會不會被表兄沉默寡言的性子與那張無甚表情的臉給嚇著了。


    第77章 她的懷疑


    溫盈從忠敬伯府回到侯府,與沈明霞、孫氏一同去了主母那處,把在忠敬伯府的事給交代了。


    主母是從沈寒霽和溫盈的口中知道李清寧自尋短見的事情的,所以一聽到裕王妃也在忠敬伯府,便瞬間明白了此番是裕王妃故意發難。


    思索了半晌,主母道:“此事,我先去與你們的祖母說一說,看看她如何說的,你們便先回去吧。”


    三人出了福臨苑,分道而行前,溫盈還是對著二人微微一施禮:“今日我也不承想那裕王妃竟然也在,讓二嫂六妹掃興了。”


    然,她是知道的,但是如今場麵話已經練就得像沈寒霽那般利索了,張口就來,半點也看不出破綻。


    孫氏倒也是與她說起場麵話:“一家人,莫要在意這些,今日這宴席分明就是鴻門宴,好在我們去了,不然指不定她們還會以人多欺負人少。”


    一旁的沈明霞回想了一下,在忠敬伯府時,溫氏的那架勢,就算對方再多幾個人,也未見得能是她的對手。


    沈明霞的目光落在了溫盈的身上。心想,她確實該重新審視這溫氏了。


    三人分別後,沈明霞複而回了福臨苑。


    畢竟方才說得不仔細,所以沈明霞便與自己的母親再把溫盈在忠敬伯府的話重複了一遍。


    主母倒是半點驚詫之色都沒有,端起茶水飲了一口。


    “娘,你怎一點都不驚訝溫氏的改變?”


    主母抬眸看了眼她,不疾不徐的道:“何止是你三嫂在改變,你三哥,二嫂都在改變,你難道就沒有發現?”


    沈明霞想了想,才恍然道:“好像是,三哥給人的感覺變了,可準確的說是什麽感覺,我也說不清楚,但就現在看來,他好像有些粘著溫氏了。而二嫂的話好像平和了許多,沒有以前那般針對溫氏了。”


    主母笑了笑,繼而道:“人哪有一成不變的,遇到一些事情後,不變的話隻會被摒棄。再說了,你三嫂有你三哥,有你娘來教導了小半年,怎可能同往日而語?”


    沈明霞嘟囔道:“今日看到溫氏嘴皮子利索懟裕王妃和陳娘子的模樣,我驚愕得連嘴巴都差些合不上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比起往日那軟軟弱弱的樣子,我覺得還是現在的溫氏看起來順眼些。”


    回了雲霽苑的溫盈,絲毫不知道自己竟然所做,在沈明霞的眼裏,竟然還順眼了。


    一路回了雲霽苑,溫盈才知道沈寒霽竟然也在府中。


    她回屋後,他也從書房回來了。


    溫盈在屏風後邊換下今日赴宴所穿的繁瑣衣裙,問外間的沈寒霽:“夫君今日不用上值嗎?”


    沈寒霽把手支在了軟榻的茶幾上,微微傾身半倚著茶幾,手輕握成拳的托著下頜,饒有興味的目光落在那薄薄的屏風上。


    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應她:“調值了。”


    溫盈動作一頓,疑惑的問:“為何要調值?”


    沈寒霽不疾不徐的道:“你今日要進那虎穴,我如何能沉得下心來當值?再者我留在府中,也好在你受欺負的時候,立即趕去給你扳回一城。”


    溫盈聞言,嘴角淺淺一彎。不可否認她被他這幾句話逗得有些心情愉悅。


    難怪人人都喜歡聽好聽的話,喜歡聽甜言蜜語,能讓人心情愉悅的話,誰能不愛聽?


    沈寒霽又繼續道:“但看來用不上我,你也能自己把事情完美的解決了。”


    溫盈詫異道:“你怎知曉的?”


    等了片刻,溫盈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正要轉身瞧一眼外間的人時,身後有人拿了架子上的衣服,嗓音低醇的道:“伸手。”


    溫盈被他忽然出現在身後嚇得一激靈,轉頭嗔了他一眼:“走路怎半點聲音都沒有?”


    沈寒霽眸子含笑:“軟底的鞋子,如何有聲音?”頓了一下,再次提醒:“伸手。”


    溫盈沒有反應過來就隨著他的話張開了手臂,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都已經給她套上了衣袖。


    緩緩拉上衣袖的時候,小指指腹一側順著她的小手臂緩緩劃上。


    溫盈手一麻,尾椎骨都跟著發酥,忙拉住了衣襟,往前走了幾步,自己套上了另一邊的袖子,拉攏衣襟後才轉身小瞪了他一眼。


    “我自己來,不勞煩夫君了。”都不用懷疑,他肯定是故意的。


    沈寒霽臉上的笑意更甚,聲清嗓潤的道:“那你便自己來吧,穿好衣服,我與你去個地方。”


    “去哪?”


    “城外楓林。”


    溫盈詫異地看向他,以為他是要去會會公主他們,但又聽到他說:“楓林的景色時下最美,再過幾日,楓葉落完了,便沒有那麽美了,今日你心情好,我也空閑,不如一同去看看吧。”


    ——


    今日約莫巳時末,李幼儂才隨著顧芙華一同到了楓林。


    微微掀開簾子,便遠遠見到了亭子外的楓樹邊拴了一旁油黑得發亮的駿馬,亭子中還立有一個頎長挺拔的背影。


    現在這個時辰出現在楓林中的,除了是靳琛,別無他人了。


    一身黑色的武者短打,幹淨利落,散發著隱隱懾人的威嚴,腰間別了一把腰刀。


    遠遠望去,英姿挺拔,卓爾不凡。


    顧芙華顯然也看到了靳琛,便對身旁的李幼儂說:“比起金都中年齡同輩的貴胄子弟,我覺得靳評事更加的出眾,幼儂你覺得呢?”


    李幼儂收回目光,看向芙華,隨而認真的對比了一下。


    尋常世家子弟,她見得不少,雖然皆為文質彬彬,可是他們的身形薄得像是風都能吹走,且還經常會與女子調笑,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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