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京城,北寒別府。


    一輛輛載滿貨物的馬車一字兒排在府門前,門口管事忙活地腳不沾地指揮卸貨。庭院之中,一襲墨衣的祁北獨立中庭,修長如玉的手指拆開兩封家書。


    依次看完。


    但他的表情波瀾不驚,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


    「廣寒月餅怎麽送來了兩份?」宋池抱著兩盒包裝精美的月餅走了進來,望著祁北道,「世子,莫非是王上王後顧念我的勞苦功高,分給我的?」


    祁北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倒是拿著貨單數箱子的管事聞言上前一步,指著門口擺著的一摞月餅道,「宋公子,您的在那兒!這其中一份,是讓世子送禮的。」


    「喔?我看看,鮮肉月餅!沒錯沒錯,這是我最愛吃的。我就說嘛,廣寒月餅雖然是世子的最愛,但卻不合我的口味。」宋池走到那堆月餅麵前,從中拎了一提,心滿意足。隨即反應過來:


    「送禮?送給誰啊?我記得每年的廣寒月餅,都是王後親手為世子做的。連王上想吃,都要哄的娘娘高興,才能蹭上一份。誰有如此大的麵子,能吃上王後親自做的廣寒月餅?不會是皇帝吧?」


    「我覺得咱們王上不能同意送給他?對吧,世子。」


    祁北將手中的信折起來,塞入信封,隨口道,「送你了。」


    「啊?」宋池目瞪口呆,「這……我剛才開玩笑的,王後娘娘準備的月餅,我可不敢亂吃。福管家,這廣寒月餅到底要送誰?」


    管事搖頭道,「禮單上沒寫。」


    「那必定是信中有所交代。」宋池看向祁北剛剛折起來的信封,猜測不到,但很快便思路暢通道:


    「世子,你要是不想依照王後娘娘的交代送人。不如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反正王後娘娘也不能跑過來再把月餅收回去。我現在就幫你送過去——」


    祁北:??


    「你等等——?」


    宋池不明所以回頭,「世子有何吩咐?」


    「你要送去哪?」


    「公主府啊。除了咱們天香國色的公主殿下,世子還能給別人送月餅嗎?」宋池理所當然。


    祁北:……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個清澈的女聲,「世子要給我送月餅?」


    夜染衣從皇宮傳來,就直奔北寒別府,正聽見宋池最後一句。


    「啊……對!」宋池愣了一下,十分絲滑地將廣寒月餅禮盒呈給了夜染衣。


    夜染衣看著那精緻的包裝,有點驚訝,「世子未免太用心了。謝謝。」


    月餘未見,夜染衣清減了些許,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絕色容顏,一顰一笑依舊搖曳生輝。


    「不是我準備的。」祁北沒想到最終它還是落到了它本該在的人手中,道,「母親送你的。」


    「王後娘娘?」夜染衣一愣。


    宋池也目瞪口呆。咦?娘娘原來是給公主殿下準備的啊?那世子剛才詭異的態度是什麽情況?


    「有勞世子替我向王後娘娘轉達謝意。」夜染衣很快便反應過來,眉眼裏泛起一絲笑意,「等等……還是我親筆給王後娘娘寫一封致謝信,準備回禮,再有勞世子一道送回北寒州!」


    「不必這麽客氣……」


    夜染衣抱著廣寒禮盒眉開眼笑,「禮多人不怪。我和未來婆婆第一次打交道,當然是要慎重一點。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回去就準備禮物!」


    祁北:??


    未來婆婆?


    宋池看見這一幕,十分直覺地輕手輕腳放下另一盒廣寒月餅,拉著管事迅速撤離現場,順手還給他倆關了門。


    庭院深深,初秋的風拂過,樹葉簌簌而落,就像是淩空飛舞的蝶。


    兩人相對而立。


    夜染衣望著祁北,月餘未見,他還是和之前沒什麽變化,永遠淡漠的眉眼,波瀾不驚的眼神,好像世間一切,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世子,謝謝你讓宋大人出麵攪局。現在關稅終於回歸正軌……」夜染衣致謝,一時間覺得言語太過匱乏。


    千言萬語,也不能詮釋她此時的心情萬一。


    「順手——」


    祁北避開她熾熱的目光,下一刻,小女子已經撲上來,抱了他一個滿懷。


    「世子,你在這裏就很好了。」


    嗯?這句話什麽意思?


    但夜染衣並未多言,鬆開手望著他眉眼彎彎,「世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除了以身相許,就隻有大吃一頓了。世子選吧,吃飯還是吃我?」


    祁北:你這顯然不是一道選擇題。


    「剛好我今日回來,世子應該要給我接風。我也想你家的廚子的手藝了,我們去莊子裏摘菜吧,我有好多想吃的。」


    祁北:??


    所以你報答我的恩情,就是讓我請你吃飯,這邏輯是怎麽做到聽起來沒什麽毛病的?


    祁北將兩封信隨手塞入懷裏,任由夜染衣拉著他出了門。


    小別重逢。


    夜染衣很想他。


    但是,祁北不喜歡她。她能感覺到祁北待她很好,卻又故意拉開距離。


    他喜不喜歡她,娶不娶她,其實不是最重要的。隻要他在這裏……


    隻要,他不會離開。


    能夠遇見他,已經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如果她差那麽一點點運氣,不能和他在一起,能這樣每天看到他,同他用膳,一起看天邊的月亮,從青絲到白雪,也很美好。


    就這樣默默喜歡他一輩子,她也覺得知足。


    ……


    夜深。


    祁北獨立窗台前,將兩封信擺在桌上。他把妙蘭郡主遣送回去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北寒王夫婦耳中。


    兩人對此事的反應,皆在信裏。隨中秋的節禮,今日一同送到。


    北寒王倒還正常,提醒他不能和公主聯姻。但北寒王後就有點出乎意料了,不僅不反對,還鼓動他趕緊把公主拐回家。


    連月餅都做了雙份,信中言辭鑿鑿讓祁北送給她未來兒媳婦。


    祁北:??


    北寒王後對這位世子的溺愛,他從記憶中已有準備,但也沒想到這個程度。


    誤以為祁北喜歡公主,所以把妙蘭郡主綁送回去。不僅不罵,反而怪妙蘭多管閑事,讓他隻管把人帶回來……


    別看北寒王在信中堅決反對這門婚事,但其實吧……


    根據記憶裏的經驗,他肯定拗不過王後。


    祁北視線從信上移開,落在一旁的廣寒月餅上,有些複雜。他對赫連一族並無感情,突然送來的中秋節禮,「母親」親手做的月餅,兩封真摯的來信……


    既已無留此必要,還是盡早回去。


    夜染衣已經執掌夜家,和顧宴結盟。走上一條和命運完全不同的路,前路光明,有他無他都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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