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節。北夏城郊皇家園林,皇族和世家年輕男女共聚鯉溪河畔,流水曲觴,修禊事也。


    祁北躺在一處僻靜的大樹橫枝上,雙手枕在腦後,閉著眼睛,曲起一條長腿,腰間的搖雪香隨風搖晃,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祁北!」薑淮尋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人,抬頭望著他道,「你怎麽沒和榛哥一起,好難找啊。」


    他找雲榛問了一個大致方向,在雲榛的建議多往樹上找找,才好不容易找到他。


    這可太偏僻了。


    「他有什麽事?」祁北刷地一下睜開眼睛。


    上巳節,這種以祈福為名義實則貴族男女約會踏青的節日,他本無意參與。


    但北夏帝這次命所有皇子都必須參加……


    雲榛不得不來,祁北才跟著過來擋駕。不過今天慕容漓也來了,有這個擋箭牌輪班,祁北自然樂得清閑。


    雲榛所到之處,必定引起狂蜂浪蝶,不得不防。


    「榛哥沒事!」薑淮仰著臉,有點不好意思道,「我有事……找你商量。」


    祁北懶洋洋閉上眼睛,「沒興趣。」


    「哇,你不要拒絕的這麽快啊!我是真的快被逼的跳河了。救命啊祁北大爺!」薑淮見他不為所動,滿臉愁容道:


    「榛哥說,你是我們幾個之中最聰明的人,有困難找你肯定能解決。」


    祁北挑了挑眉。嗬嗬,別以為你誇我,我就……


    「什麽事?」


    薑淮喜出望外,就知道祁北嘴硬心軟。


    「我妹妹相中了阿漓。非逼著我幫她製造機會,我真是被逼的有家不敢回,已經躲了她好幾天了。結果這次上巳節又碰上她,剛才我都急的差點跳河了……」薑淮欲哭無淚。


    祁北一言難盡看著他,「這種事,你找我?」


    還以為你們薑家遇到了什麽困局麻煩。


    兒女情長你找一個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人,認真的嗎?


    「我知道你單身,但你那是沒興趣。就以祁北大爺的聰明才智,真要追誰,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對吧?」薑淮一臉盲目樂觀自信,道:


    「擱我就不行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追小姑娘,才單身至今。」


    祁北:……


    盲目崇拜要不得。


    你從哪兒來的信心?祁北真的一丁點經驗都沒有。


    但他掃了一眼等著他救苦救難的薑淮,覺得這世上應該沒有本公子辦不到的事兒?


    雙手一撐,祁北從樹枝上一躍而下。


    「這很簡單。」


    薑淮瞪大了眼,滿是期待,「怎麽個章程?我都聽你的!」


    「首先得認識,由你介紹,未免尷尬。」祁北用他那完全空白的感情經驗,一本正經分析道:


    「所以,得讓他們偶遇。先把雲榛弄走,再讓你妹妹去找慕容漓,兩人有一個獨處的機會。手中最好拿本書畫,以你做藉口,就說聽過你提他的書畫雙絕,請他指點。打開局麵……」


    薑淮聽的津津有味,連連點頭。


    「接下來怎麽聊,她隨機應變,臨場發揮。總之,先認識再說。回頭你找阿漓打探口風,若他無意,就讓你妹死心。你也盡力了。你妹總不能逼你把人綁了。若他看上你妹,接下來也不用你操心,兩人自然水到渠成。」


    薑淮豎起大拇指,滿是崇拜,「不愧是你!」


    祁北:……


    嗬嗬,其實是第一次搞這種事。有沒有用,天知道。


    「走吧走吧,快,我們去把榛哥弄走!」薑淮拉著祁北往外走,「他們兩個正在涼亭下棋,我妹妹也會下棋,等會說不定能和他手談一局。」


    兩人剛走出林子,就在拐角處遇上了端王。


    自從被關了禁閉,端王已經兩個月沒露麵。今日,還是他第一次刑滿以後出現在公眾場合。


    因為蘇窈之事,他的威信大受打擊,失去了不少支持者。就連原本極其看好他的呼延家,也突然對他冷落了。


    怡王趁此機會蹦躂的極歡,現在已經隱隱壓他一籌。


    暗釘閣的眼線盯著端王府。


    端王自從蘇窈死後,便借酒澆愁,醉生夢死,連認罪書也不急著寫,沒有一點認錯的態度,整日渾渾噩噩,似乎也不想活了。


    這也是引起呼延家態度反覆的原因……


    隻覺得端王太過兒女情長,不堪重用。


    但今日他看起來卻精神了許多,不復之前的頹廢消沉。


    視線落在祁北身上,那張儒雅的臉,瞬間猙獰地扭曲,惡狠狠瞪著祁北,似乎要衝上來。


    身旁一個謀士打扮的男子連忙拉住他,壓低聲音道,「端王殿下,現在不是意氣用事之時,不可因小失大啊!」


    端王壓下心中的怒氣,拳頭捏的咯吱響,轉身就走。


    他怕多看祁北幾眼,會忍不住衝上去揍他。


    「咦?剛才那個文士……有點麵熟啊,那好像是……魏廣!對,沒錯,就是魏廣!他怎麽會在這兒?」薑淮驚奇道。


    祁北皺了皺眉,直覺端王的振作,和魏廣必有關聯。


    不過無所謂。


    反正就沒想過端王會一蹶不振。他遲早會振作起來,現在隻是提前了而已。


    ……


    「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您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討得綺羅郡主的歡心,得到呼延家的支持。這才是您來此的意義啊!」魏廣小聲提醒。


    端王從懷中取出一枚淡粉手絹,盯著看了一會兒,又重新塞入懷中。


    「本王知道。」


    三月初,魏廣抵達端王府,送來了這方手絹。


    蘇窈的手絹。


    這是她以前還在端王府之時的舊物。那時剛成親,他和她逛街,順手給她買的。


    沒想到,蘇窈一直帶在身邊,又千裏迢迢命人送了過來。


    手絹上繡著她愛的蘭花,還有一句她新添的詩。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端王看見她的字跡,便哭的泣不成聲。他不能再消沉了,阿窈已死,這世上唯一能為她報仇的人,隻有自己。


    她遠在大盛之時,都不忘為他送來有用的人才。


    自己定不能辜負她的期盼。


    一定要登基稱帝,絕不能讓雲榛上位。然後,才能攻打大盛,為她復仇。


    魏廣靜靜看著這一幕不再多言。隻覺得,蘇窈這一招,真的太高明了。不論生死,以防萬一,留了最後一手。


    這一句話,就將端王徹底吃的死死的。從此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接下來,就看端王能走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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