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抓他,也行吧。反正我已經是階下囚,跑也跑不掉,您請便。」楚曦玉氣定神閑補上最後一句。


    季楚一雙陰鬱的眼眸,更陰沉了。


    但他盯著她看了許久,還是開了口。


    「我猜的。」


    這一下換楚曦玉驚訝了。他……猜的?


    她還以為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哪個奸細出賣了君夜宸的消息,結果……


    沒有奸細,沒有通風報信,他自己猜到的?


    「這怎麽猜?」楚曦玉不解。


    季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十四歲以前,愚蠢又平凡,不值一提。但是在楚衍被處決的前一日,你一夜未歸,次日,君夜宸將楚衍一案,打回刑部。」


    「延和元年,你參加朝凰大選,住在江南居。他名下的客棧。他是你的主考官,並且把和你有嫌隙的楚若鳳抓走了,又在你大選最後一科出現,差點讓你重考。」


    「你在朝凰書院讀書,他就成了膳院鑒令。你捲入貴妃流產一案,他為你挨打,衝冠一怒為紅顏,自此傳遍了整個大盛……」


    楚曦玉看著他的目光漸漸詭異。


    千裏之外,一個異國男子,竟然將她的生平,了如指掌。


    「一個紈絝子弟,被你迷的神魂顛倒,世人都說君夜宸色迷心竅。起先,我也不覺得他有什麽不對勁。但你對他一直不離不棄,如果說最初相識是為了利用,攀附他是為了權貴,當你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還是緊抱著他不放。」


    「兩個可能。其一,你真的喜歡他。其二,他讓你覺得是最佳選擇。不管哪個可能,這個所謂的紈絝子弟都不簡單。」


    「能讓你看中的人,會是一個紈絝?」


    「你曾經潛入聖火教,後來董家沒了。和你一起進入聖火教的,還有一個人。你曾經潛入福州,後來福王沒了。你這次也依舊不是一個人。」


    「那個和你一起的人,就是君夜宸。」


    「現在你們沒回京城,表麵上在巡查天下。很像你們一貫的套路,一旦你們兩人在一起,又處於一種可以失蹤不被人發現的情況,基本就已經失蹤了。」


    「不過我並沒有直接猜到,你們敢來北夏。直到蔣家收到一些消息,說暗釘閣來了大人物。」


    「暗釘閣到底隸屬於誰的勢力,北夏一直查不出來。」


    「在抓到你之前,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派人盯著蔣家,截胡。當看到你第一眼,賭對了。君夜宸肯定和你一起來了,他沒讓你一個人去聖火教,沒讓你一個人去福州,那就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來北夏。」


    季楚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將一切坦誠。


    「你一直在暗中觀察我?」楚曦玉聽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君夜宸的偽裝很好。


    不論是寧王還是淩四,這些人明裏暗裏和他打了無數次交道,都沒發現他的異常。


    卻偏偏被千裏之外,一個素未謀麵,從未交手的人,識破了。


    而且,對方本來並沒有盯著君夜宸,他其實一直盯著自己,通過對自己的研究分析,判定君夜宸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一種十分玄幻的推測方式,沒有任何證據,全部是空想,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但……是真的。


    很厲害。


    北夏真是藏龍臥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國師之子,就有如此厲害的推衍之術。


    季楚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別自作多情。你其實是我最先放棄觀察的,要不是最後……嗬。」


    「你觀察我們兄妹三個?」楚曦玉反應過來,水汪汪眼眸警惕看著他,「你要做什麽?暗殺我們?」


    季楚沒有說話,眼眸裏的陰鬱濃的化不開,仿佛大霧瀰漫的深海。


    當然是想,把父親埋葬在涼州的榮耀,拿回來。


    北夏每一任帝王,和他們的國師,都是名垂青史的君臣佳話。


    他父親比之前數代國師更強,年輕時候就享譽北夏,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驚世奇才。


    季楚其實並沒有見過他幾次麵。


    他半生朝堂,半生戎馬,幫先帝奪嫡,幫北夏開疆拓土,做到了為人臣子的極致。


    很少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妻兒身上。


    但也不妨礙,他成為季楚最崇拜的人。


    每年他都會和母親,守在城門,等他凱旋。君主率領文武百官親迎,歡呼的百姓們將街道擠的水泄不通,紅綢鋪滿整個北夏國都,京城十裏外都是喜慶的爆竹聲。


    父親騎著高大的駿馬,領著將士們歸來。


    這是他最期待的畫麵,是幼年時心底覺得最幸福的時刻。


    母親病故後,他一個人等。


    但那一年,父親沒有回來。


    他被炸成粉碎,永遠地葬在了涼州。


    季楚曾經覺得,這世上不會有人是爹爹的對手。他可是北夏國師,是整個北夏最厲害的人,他,怎麽會輸?


    後來的季楚才知道,戰場上,沒有戰無不勝。


    總會有輸的時候。


    但那時候他隻是固執地把這個人記了下來。


    楚致遠。


    可他已經死了。


    他的生平稀鬆平常,比起父親波瀾壯闊的一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將軍。


    他打過勝仗,也打過敗仗。算不得舉世無雙,隻能說是出類拔萃。


    父親竟然死在這種人手中?


    等季楚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已經是他長大以後。


    就算是再平凡再普通的人,為了想要守護的東西,也會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


    戰場瞬息萬變,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


    季楚無數次地把自己放在父親的位置,如果是他,他會怎麽打這最後一戰?


    但這些都是空想。


    楚致遠已經死了,他沒有機會和他交手。


    所以他把目光,落在楚衍身上。


    他支持太子,因為想掌兵權,像父親當年一樣,出征大盛。


    將來他一定要堂堂正正在戰場上,打敗楚衍,才算是為父親雪恥。


    可結果……


    楚衍並沒留在北疆,他被送回京城,送入書院。


    還沒長大的猛獸,被關在了籠子裏。


    季楚簡直想把楚家那些人的腦子拿刷子,洗一洗。但他自顧不暇,隻能讓人一次次把楚衍的消息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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