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花瓣飄落。


    楚曦玉靜靜坐在床帳前,心底竟然浮現一絲緊張。刀山火海,陰謀詭計,她都坦然視之。但在滿座親朋的簇擁之下,等待良人而來,心緒卻紛亂。


    「王爺來了!」


    秋茗歡呼一聲,接著便是一群人的腳步聲傳來。


    楚曦玉立即抬眸向著門口望去,眼前一片紅沉沉遮掩了一切,隻看見了一雙落在自己麵前的腳。


    王族的婚典禮儀嚴謹而繁瑣。


    宗人府的禮官用悠揚又遠古的曲調,唱著繁複的祝禱詞,一群身穿禮袍的宮廷舞師,跳著代表祝福和祈願的禮舞。


    迎親送嫁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圍觀這一場盛大的祝禱。


    楚曦玉悄悄地抬起頭,視線從人的雙腳往上移,但停在小腿處就看不到了。


    雖然說於禮不合。


    但在這樣的時刻,她莫名很想看看君夜宸。想看他迎親之時的模樣,想看他此時的神色,還想看他狹長眼眸望著自己的眼神。


    就想看看他。


    楚曦玉低垂下目光,微不可查嘆了口氣。


    下一刻,楚曦玉便感覺對方靠近了自己,眼前紅沉沉的蓋頭被掀開了,晨曦的光芒亮堂了起來,映照著眼前的人,猶如畫中走出一般好看。


    鬼斧雕琢的五官,俊美無暇的容顏,英挺的眉峰透著三分桀驁,蒲扇一般濃密下的狹長眼眸裏,是星辰一般璀璨的光芒。


    薄唇噙笑。


    「你偷看我?」疑問句,卻說出了陳述句的肯定。


    楚曦玉水靈靈的眼瞳裏倒映著他的影子,滿眼裏都是這個人,滿心裏,也是。


    君夜宸和自己想像中來迎親的樣子一模一樣呢。


    不是。


    比想像中,還要好看。


    「王妃可以正大光明的看。」


    君夜宸望著她,深邃眼瞳笑意更甚。


    說完,他低頭俯身下來,湊近人的眉間,輕輕親了一口,帶著些許克製和繾綣。


    「玉玉,我來娶你了。」


    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像是一陣三月的春風拂過,一朵朵小花從貧瘠的荒蕪裏冒了出來,燦爛綻放,奼紫嫣紅,將人間鋪成一片花海。


    熱烈又蓬勃。


    是她此時此刻的心意。


    紅暈從楚曦玉的耳垂蔓延到臉頰,襯的那張驚艷絕塵的俏臉,嬌艷欲滴。


    像是一朵羞答答的小花兒。


    嬌俏極了。


    但楚曦玉主動地伸出一隻手,攥住人的手,抬眸看他。


    四目相對,她的目光熾熱又滾燙,堅定又溫柔。


    「好,我和你走。」


    ——玉玉,我來娶你了。


    ——好,我和你走。


    任何時候,她都給他回應。


    不管他知不知道,她都要告訴他,接下來的一生,不論將來遇到什麽,我都和你一起走。


    是我的意願。


    是我深愛你的意願。


    是我愛你。


    君夜宸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麽大膽,但又覺得,她合該如此。


    眉眼裏的笑意抑製不住。


    笑的放肆又張揚。


    餘生,與她一起,縱情肆意。


    一眾禮官被這番變故驚的目瞪口呆。


    「這這這於禮不合啊……」禮官趕緊上前想攔。


    祁北轉身一擋,就攔在了禮官前麵,「你們該唱唱該跳跳,管人家小兩口幹什麽?」


    禮官:……


    您又是哪位?


    但……


    人在屋簷下,禮官們還真拿君夜宸沒辦法,隻能如祁北所言,該唱唱,該跳跳。


    一支祝禱的歌舞,在攝政王夫婦一同的圍觀下,結束了。


    「嫌麻煩嗎?」君夜宸低眸,看著身旁心尖尖上的人。


    這隻是今天第一支祝禱的舞,接下來這一路上……


    還有八支。


    「挺好看的。」楚曦玉倒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盛大場麵,誠實點評了一句,歪頭看他,「倒是王爺竟然沒有嫌它煩?」


    某人今天的耐心格外好,他那性子,也不是會遵守規矩的人。


    竟然沒有讓這些禮官滾蛋。


    任由他們折騰。


    君夜宸當然很嫌棄了。繁複又冗長,耽誤他將王妃趕緊帶回家。當年設置王族婚典的禮官,簡直是太閑了,才搞出這種東西。


    但是……


    「這些祝舞,祈願我們長長久久,白頭偕老。」君夜宸低沉的聲音道。


    從來不信鬼神不信命。


    可想和你白頭偕老這件事,我甚至信一個祈願。


    求一個好彩頭。


    楚曦玉一怔,心像是被什麽輕輕揉了一下,溫柔又繾綣。她悄悄偏頭看他,用力攥緊他的手,就像是握著一整個世界。


    君夜宸總是能在不經意間,讓她知道,她比想像中還要再重要一點。


    真好。


    繁瑣的祝舞結束,君夜宸牽著心尖尖上的人,走到了侯府門外的八抬大轎前。


    王府輦轎,四周垂落紅綢,華貴又喜慶。


    楚曦玉重新攏上了蓋頭,君夜宸嫁給她攔腰抱上花轎,臨走前突然壓低聲音道:


    「轎下有個暗格,餓了打開。」


    楚曦玉一愣,點點頭。


    「劈裏啪啦!」


    爆竹聲響起,迎親隊伍起行。和尋常人家圍城繞一圈不同,每走幾條街,都要停下跳祝舞,這一番走走停停,到了大中午還沒到攝政王府。


    楚曦玉天未亮就起來梳妝,成親當日又不讓吃東西,幾個宮裏的教導嬤嬤守著,楚曦玉也沒空用早膳。


    紅綢擋住了外界一切紛擾,隻能聽到一陣陣銅錢嘩啦啦潑下來去的聲音,百姓鬧哄哄強喜錢說著吉祥話。


    楚曦玉悄悄掀開蓋頭,伸手摸到座下暗格。


    裏麵竟然是一個食盒。


    擺了一碟桂花糕,一碟紅豆包,還有一小碗的核桃栗子仁。


    已經剝好了。


    最後是一小瓶的梅子酒。


    楚曦玉不由有些好笑。準備的這麽充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坐在茶館聽曲看戲呢。


    但……


    接下來楚曦玉就發現,君夜宸真的很有先見之明。


    一支又一支祝舞,沒完沒了。


    她也看不到,就當聽曲了,坐在花轎裏開開心心吃著糕,啃著包,嗑著果仁,喝著小酒。


    優哉遊哉。


    等終於到攝政王府之時,楚曦玉將一堆吃食,又收了回去。


    酒足飯飽。


    精神奕奕。


    君夜宸伸手,撩起了花轎簾子。


    萬眾矚目。


    就在大家以為他要把新娘子抱出來之時,他被……


    扯了進去!


    楚曦玉拽著他的手臂,一把將人拉了進來,另外一隻手拿著最後一枚桂花糕,塞進人的嘴裏。


    笑吟吟望他,眉眼如畫。


    「最後一枚,給你留的。」


    紅綢擋住了眾人的目光,沒人看見,被塞了一嘴桂花糕的攝政王,錯愕又驚喜地,反拽回小女子的柔夷,低頭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我最喜歡的東西,最後一枚,給你。


    這是什麽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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