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頂罪   死無對證


    家裕在博匯, 除了是股東,還擔任了副總一職。


    他的開銷不小,置辦的那些藝術品加上衣食住行, 可以抵銷不少企業所得稅。


    方繼瞻已得知他人現在生死未卜,為了保全徐盛年, 他不得不將所有罪名都安在他頭上。


    “家匯,目前這是最優選。”他雙手交叉在一起,“他拿美國護照,就算人還活著,中美並沒有簽署引渡條例,隻要不回國,國內的法律就拿他沒辦法。”


    家匯按了按眉心, “按方叔叔的辦吧, 爸爸的身體不允許他進監獄。”


    “他不回來, 人能保住, 但雲端係列可能會被充公,這是以不正常渠道所獲拍的土地。”


    家匯掃了眼金額, 國內有八處雲端,共計5986套, 當年在上海推出的價格為9萬一平,其他城市平均在5萬左右,除去所交的稅額,還剩餘196億。


    家匯這幾天和財務開過會, 大宗投資有上百筆, 公司還欠著銀行不少錢,這個罰款,要一次性拿出來, 有些難。


    他扶額,“以興匯的名義去找銀行,能貸多少?”


    方繼瞻將手中的表格遞給他,“徐董把能貸的都貸過了。”


    家匯掃了一眼,他臉色微變,“交不出這些罰款,會有什麽影響?”


    “博匯的所有資金都會被凍結查封。”


    “投資的那些錢能收回來嗎?”


    “中途撤資,那之前花的錢都算打水漂了,還要產生相應的法律糾紛。”邰秘書建議道:“你可以嚐試向你幹爹開個口。”


    家匯沉默,他前陣子也是這樣想的,沒錢了就找幹爹,可那時他還算天真,沒有意識到現金流對一個企業有多重要。


    一百多億,隨便做點什麽都能養出可觀的收益,借給他,他何德何能。


    邰秘書看出他的猶豫,“把雲帆抵押給他,它的市值同這筆款項相仿。”


    “這個不行。”家匯直接了當地否決了這項提議,他翻開名下的產業,“把雲匯鋰業的股權質押給他。”


    “家匯,這份股權要套現,能有三百多億。”


    “無所謂,多餘的就當是聘禮。”


    邰秘書驚詫地看向他,“誰的聘禮?”


    “我和思怡。”


    邰秘書與方繼瞻對視一眼,均是感到十分意外,經曆了這些事,他也算是長大了,容家那個小姑娘的確幫不到他。


    他們不清楚具體發生的事,家匯也無意為自己解釋,等二人離開,他看著通訊錄,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撥了過去。


    傅成義聽完之後頓時恍然大悟,看來前些日子那個容琅就聽到了內部消息,知道這徐家要出事,遂要收拾包袱一走了之。


    “幹爹,這件事我不會讓你吃虧,目前市場上新能源大有可為,爸爸這筆早期投資正待開花結果,我一是舍不得,二是怕大量拋售引發市場恐慌,你看方不方便接這個手?”


    傅成義好不為難,家匯將來會與他親上加親當一家人,可他沒有忘記那位容小姐交待過他的事,他左思右想,歉聲道:“家匯,不是我不幫你,隻不過我實在愛莫能助,我的錢和你父親一樣,都在外頭用錢生錢,怕是沒有辦法拿出這麽多。”


    家匯略顯失落,佯笑兩聲,他說:“那幹爹您照顧好身體,我找別的人再問問。”


    “嗯。”


    家匯放下自尊,將爸爸交好的幾位叔伯逐一問了個遍,他們對於半年生息二十億自然是心動的,但首要條件是先拿出將近一百多億的現金流,這風險太大,都怕落得一個血本無歸,均是扯了一堆有得沒得的難處出來搪塞。


    家匯對這些老狐狸自然是沒有丁點辦法,他放下電話,揉了揉眉心,人生中頭一回為錢犯起了愁。


    蔡力拎著保溫盒探了一個頭進來,小心問道:“家匯,我有沒有吵到你?”


    “幹嘛?”


    “我媽說最近你一定不好受,讓我來看看你。”


    家匯聽了這話,隻覺得眼眶發酸,他嘴上還不饒人,“你媽不說,你就不會自己過來?你還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家匯,我錯了。”蔡力把保溫盒放下,繞過桌子用力地抱住他,“我這幾天都在俱樂部練球,沒有看手機,對不起。”


    家匯本來還好,被他一哄,他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把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胸前,想就此將心底那些煩惱和委屈全部發泄出來。


    他本該和他一樣,無憂無慮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爸爸病了,大哥、大哥他遇到極端天氣,船沉了,幸存的幾率微乎其微,阿琅她、她也走了。”他抽噎兩聲,顫聲說道:“我就快撐不住了,真的。”


    蔡力原本隻知道徐伯伯住院的消息,聽到另外兩件事,他用力摟緊他,“家匯,我雖然笨,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陳宜年看到這一幕,很快便把門重新給闔上了,他將手中的餐盒丟到邰秘書桌上,聲音冷淡地說:“下次有人送飯就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邰秘書推了把眼鏡,“平時這些都是由老劉在送,你要沒空,不必勉強自己。”


    “是,多得是人怕他餓著凍著,永遠都不缺我一個!”他說完,甩手走了出去。


    邰秘書聽出了他話裏的醋意,他看著他的背影,又朝家匯辦公室的房門望去,不知他在氣個什麽,蔡力又不是外人。


    他親自將保溫盒送進去,就見家匯眼睛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臉上還有未幹透的淚痕,看到他,他抬手遮臉,“邰叔叔,我借不到錢,爸爸不出麵,我什麽也不是。”


    “如果我沒猜錯,你幹爹前陣子為了預防全球金融危機,提前套現了600億。”


    家匯不敢信,“你是說……他有錢也不願意借給我?”


    “我不確定,畢竟這是百億資產,給你救急,那萬一接下來他的事業受到了打擊又該作何打算?”邰秘書怕影響到他同傅家的親事,平靜地為他闡述著這一事實,“你可以換位思考,換作是你,你可能也會懷疑對方小小年紀到底是行還是不行,你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讓那些長輩看到你真正的實力,打好這一戰,堅持下去,我相信你下次再開口,他們會爭先恐後地與你產生交集。”


    “那是要用什麽來還?”


    “協商分期付款,畢竟家裕不回國,他們除了凍結公司導致一筆一筆的壞賬產生,再也沒有別的辦法,我想,銀行不會樂意看到這一幕發生,徐董借了他們太多的錢,他要倒了,對誰都沒好處。”


    第67章 成熟   利用


    家匯這些日子都是直接在公司休息, 他忙到淩晨兩點才睡下,這會兒還不到八點,銀行和司法部門的人就全都找上了門。


    他有起床氣, 胡亂地洗漱一番,僅穿著白色t恤及淺灰運動褲就進了辦公室, 不耐煩地說道:“你們應該明白,博匯和興匯是獨立的存在。”


    肖行長賠笑,“小徐總,我們沒有惡意,隻是過來簡單谘詢你幾個問題。”


    “問吧。”家匯撐著下巴,連打了兩個哈欠。


    坐在他正對麵的宋部門開口:“你父親徐盛年的病況如何?是否能上仲裁庭?”


    家匯瞥見他身側的幾名跟班正抱著電腦做記錄,他望向方繼瞻, 他攤手, 讓他如實回答。


    “爸爸中風了, 除去手腳不便, 他連正常說話都做不到。”家匯讓邰秘書把診斷書拿給他看,“他情緒不大穩定, 目前我還沒告訴他公司發生的事情,我怕他受到刺激之後病情更加嚴重。”


    “那你大哥徐家裕就不準備回來看一下?我們一直都沒有聯係上他。”


    邰秘書又把那份傳真推到他麵前, “家裕極有可能已經罹難。”


    肖部長不確定這份文件的真偽,奈何他不回來,這個案子就隻能僵持在這裏。


    他們查過了,徐家五口人, 方毓、家裕、家珣、家匯均拿美國護照, 數年前他們夫妻為了規避風險和稅務選擇離婚,方毓拿了家匯和家珣的監護權,徐盛年選家裕, 因他在外花錢大手大錢,幫著抵扣了不少企業經營所得稅。


    法律上沒有父債子償的說法,除非他想繼承博匯的那一部分,不然,這筆罰款,想追回,極難,畢竟在事發前,他那隻老狐狸,就通過抵押的方式轉到了興匯名下。


    現在的博匯就是一具估值不到300億的空殼,要交還百億罰款,還不如直接放棄算了。


    這對司法部門來說,可以行使凍結資產的權利,但銀行那邊受不了,徐盛年還欠他們50多億。


    “小徐總,我記得你大哥時常參加拍賣會,他的藏品數不勝數。”肖行長站出來,“你要繼承他的遺產,得先補齊欠款。”


    方繼瞻笑著說:“家裕確實是以公司的名義購買了那些東西,但他又以贈予的方式送給了其母方毓,方毓女士已去世,繼承人為家珣與家匯。”


    肖行長清了清嗓子,“我想,有得抵總比沒得抵要強,我們不是要把人逼死,好好商量,爭取落得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不然,博匯這個金字招牌算是徹底毀了。”


    家匯知道自己現在是主動方,他無所謂地說:“毀不毀我倒是不在意,首先你們得承認,所有事情都是大哥為了向爸爸邀功私下做的決定,爸爸他全程都不知情。”


    肖行長左右不了這個事情,隻能將希望放到司法部門身上。


    “小徐總,你這是在威脅我們?”


    “宋部長,我們這是在友好協商,家匯隻是想保住他父親的名聲,並不是什麽過分的請求。”方繼瞻代他回答,提點道:“你非要定罪,以徐董的身體狀態也不可能進監獄,他已喪失自理能力。”


    肖行長聽到這話,心情更加沉重了,要是這人一走,他追債無門,也要跟著受處分。


    “老宋,你和我來一下。”


    宋部長知道他是擔心他的那頂烏紗帽,但他不想讓步,徐盛年這隻老狐狸縱橫滬上多年,利用法律漏洞套了太多錢出去。


    兩人走到走廊盡頭,肖行長勸道:“老宋,你要從經濟學角度出發。”他逐一舉例,“他提供的稅收、就業率、建築起來的樓宇,每一道流水都是這座城市的gdp,牽一發而動全身,倘若博匯被凍結,他名下那些產業全都要停工,數十萬名工人的溫飽都會成問題,為了社會穩定,可以采取更加和緩的方式。”


    “因為對社會做出了貢獻,所以有罪也要被判無罪?”


    “判兩個人和判一個人並無多大區別,何況這兩個人已經死得死病得病,你何必呢?”


    “你要保他就直接和我上麵的人去談話,不要同我七嘴八舌講這麽多。”宋部長不屑他的處事原則,提前將自己的手下全都帶離了現場。


    家匯知這兩人起了內訌也不點破,等肖行長問起藏品,他很配合地取出了那份花名冊。


    肖行長原先隻是聽說家裕大手筆,待親眼目睹,他不禁感歎道:“原來17年那筆天價救世主是被你大哥收入了囊中。”


    家匯淡淡地掃了一眼,他對這些素來都是可有可無的心態,“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給你,隻要您滿足我提出的條件。”


    “不不不。”肖行長謹慎地擺手,“我作為公職人員,就是純粹地欣賞,這些東西能把賬麵填平就行。”他說著,動作利索地往後翻,越看他眼中的光越亮,“好孩子,你這個要折現,到時候怕是還有剩的,我去和他們好好商談,你等著。”


    “那就麻煩你了。”


    等人離開,方繼瞻淡聲問道:“家匯,這是你父親費盡心思轉移的資產,你確定要讓它再次流回來?”


    “缺錢,也借不到錢,總不能讓爸爸當老賴。”家匯垂眸,撥弄著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待看到上麵的縮寫,他的心隨即跟著抽了兩下,阿琅應該是滿意了吧,爸爸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


    一個月後,金融早報登載了徐家拋售天價畫作的新聞,傅成義無法正麵幫他,委托了自己的律師出麵,與數名買家輪番競價,最終將徐家76件藏品全部拿下,稅後合計總值208億。


    為防止外界猜測,家匯隔天就捐了8個億去堵上那些媒體八卦的嘴巴,消除了資金周轉困難的傳聞。


    傅思怡知他聖誕沒空,率先自波士頓啟程到了上海,她沒有向他邀功,見他忙到有家都不能回,心疼地替他揉肩捶腿,“徐伯伯什麽時候才能好呀?你瘦了好多。”


    “幹爹找了個老中醫幫他調理,貌似恢複了一些,能好好說話了。”家匯把她拉到腿上,麵對著麵地坐好,“放心,一月份就要開學了,我這次和你一同過去。”


    “那公司要怎麽處理?”


    “不是有管理層麽?我就批複一下,可以網絡辦公。”他捧著她的臉,“你前天問我的事我覺得沒必要,到時候我們訂婚的消息發出去,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你不先發解除婚約的通知,會不會有別的人覺得是我挖牆角?”


    “你是傅成義的女兒,用得著做這種事?算來還是我高攀了你,要說也是說我,說我是嫌貧愛富的負心漢,說我薄情寡義大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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