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當即就放下了手頭上的活,估著對方的身份,他開著自己的普通座駕出了門。


    阿琅同戚以安接到通知時,兩人離徐家大宅僅有一牆之隔,再往前開那麽一點,就會自動識別,讓他們順利通到院子裏,所幸老天保佑,讓他們在路上多等了一個紅綠燈。


    明明是秋高氣爽的日子,因著容琅姆媽的到來,穿著綢緞裙擺的女孩,憑空淌了一身冷汗,她想不到打破這種僵局的辦法,費心費力走到今天,眼看著成功就在眼前,讓她認輸,她不服。


    戚以安同樣,他果斷將車輛後退半米,調轉方向,沉聲說:“你去找徐家匯。”


    她猛然抬頭,“那你呢?”


    “她不認識我,我先回去靜觀其變。”


    阿琅深知,一旦被揭穿,不僅意味著功虧一簣,他們可能還會被扯進那樁命案中,她仰靠在他的雙膝上良久,方才開口,“哥哥,她不能活。”


    “我知道。”他過了橋,將她送到路口,臨別前,終是放下所有隱忍與克製挾住了她的下頷,在那張泛白的櫻唇間觸了觸,她看著他眸子裏的倒影,沒有半分抗拒,她一直都知道,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主動接納著他的到來。


    戚以安沉溺其中,額間的汗珠從臉頰滑落在了她的脖頸處。


    兩個像是世界末日前的愛侶,享受著最後的親密。


    而家匯,離這輛車僅有五米,他但凡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這輛惹眼的白色座駕,可惜,還剩八千份傳單沒發,他一分鍾都不敢再浪費了,他想回家,他想回家!


    第39章 身嬌體貴   好一番盤算


    晚間八點的南京西路人滿為患, 家匯被不少女孩子圍觀拍照要微信,他煩不勝煩,又沒法讓她們統統離開, 這步行街,終究不是他家的產業。


    “小哥哥, 我姐妹可是隔老遠就注意到你了,你就掃一下嘛~”


    家匯抬眸望去,那名穿棉布裙帆布鞋的黑長直女孩站在三米開外,兩隻手緊張地拽著包包,看這看那就是不敢看他,到底長什麽樣他都不清楚,加什麽加?


    “她可是我們音樂係的係花, 第一次放下身段要號碼, 你快點嘛!”


    家匯摸了把鼻尖, 微微有那麽一點動心, 係花怎麽說都不會醜的哪裏去吧?


    他有意報出手機號,阿琅的一聲“哥哥”自背後響起, 讓他差點嚇掉了魂。


    理了理衣褲,他轉身笑問:“上完課了?”


    阿琅點頭, 將手中的杏仁露遞到他麵前,“你說了一天話,肯定渴了。”


    “還是阿琅關心我。”家匯就著她的手咬住了那枚吸管,身後的女孩不確定地問道:“她是你女朋友嗎?”


    阿琅溫聲答道:“不是……是他未婚妻。”


    “什麽?你們倆都已經訂婚了?”


    阿琅笑意未達眼底, “有問題麽?”


    家匯見事不妙, 忙聲附和道:“說了不加就是不加,你們去玩你們的吧。”


    “哼,不早說!”


    眼看著她們走遠, 阿琅這才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家匯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又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做出表示,他捏了捏她的臉頰,幹笑兩聲,“妹妹怎麽了?我不想理她們的。”


    阿琅展開笑顏,“哥哥說到做到,真好。”


    “那不是必須的?”家匯洋洋得意地說:“你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碰了一下,“這是獎勵。”


    家匯丁點也不滿意,“就這?”


    她抿唇一笑,在他耳邊軟聲說:“回家再讓哥哥親~”說完這句話,她迅速抱起一遝傳單,逃到了對麵的那塊石墩旁。


    家匯被她撩得心花怒放,喜不自抑地打了個響指,他覺得今天這波不虧,阿琅這樣主動實屬難得,她一定是看到了他所有的付出,感動了,女孩子就愛吃這套,保不齊待會磨上一磨,她就會答應同他那個那個了。


    這樣想著,他隻差激動地原地轉圈,殊不知藥效隨著他的心跳加速,正在加速擴散。


    阿琅默默注視著他的每一個舉動,她要是同他一樣無憂無慮該多好呀,可惜不行,她要借助他的笨,為戚以安拖延足夠的時間。


    家匯是個自戀狂,覺察到她的目光,他放出兩記wink,公然同她眉目傳情。


    她擒著笑,別過頭去,認真為那些上班族介紹經濟適用的酒店,讓家匯見了,又覺得她實在親切可愛平易近人,要換作他以往的女朋友,必定拉不下這個臉,阿琅不愧是他目前最喜歡最喜歡的人。


    正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家匯為了接下來的幸福人生,也愈發賣力地派發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他先是覺得兩眼渙散肌肉酸軟,其次便是大腦叫囂著累與困,木訥地看著麵前川流不息的人潮,不料連路邊的喧囂嘈雜之聲也成了催眠曲,困得他眼皮闔上再也不想睜開。


    他以為自己是犯了低血糖,撐著身子坐到花崗岩建造的花台上緩了緩,還是提不起半點力。


    阿琅瞥見他一頭仰倒在身後的太陽花上,微鬆了口氣,她先是裝作不在意,將手中的傳單全部發完,過來再取時注意到他的狀態立刻慌亂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提高聲音問:“哥哥,你這是怎麽了?”


    家匯勉強還能掙開眼,看到她趴在自己的胸前,張了張唇,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個字“累”,緊接著又閉上了雙眼。


    不遠處的安保人員隻當他又想耍賴,小跑過來打趣道:“三少,現在可是人流量高峰,你不發,待會大家可都回家了。”


    “你不發完,可是要在這兒等到明天早上,還不如早點弄完早點回家,對不對?”


    阿琅蹙額看向他們,“哥哥剛才說他累到了,不是在騙你們!”


    兩名安保人員明顯不信,家匯早上鬧過肚子疼,中午說自己腿抽筋,下午倒是認命了,這大晚上的又開始不正經了。


    “三少?”安保人員撓了撓他的後腰,家匯一動不動,連心跳都愈發平緩。


    阿琅後怕地探了探他的鼻息,紅著眼眶說:“哥哥好像真的累壞了,他以前從來沒有幹過這麽累的活!”


    經她一提,兩名安保人員臉色也凝重了起來,趕忙拿出手機,一人打救護車電話,一人通知徐盛年。


    家匯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要是出了什麽閃失,他們擔當不起的。


    電話過去的時候,家珣正在書房認真翻看分公司的財務報表,他淡聲道:“建議拆分成三隻股,分別赴美國、香港、新加坡上市,考慮到各地政策不同,就算不幸遇上製裁,也不至於教人一招斃命。”


    徐盛年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翻出另外一份文件,想征求他的意見,陳伯快步跑進來通報,“老爺,大事不妙,家匯暈倒住院了。”


    徐盛年猛地站起身,又氣他身嬌體貴沒半點男子氣概,斥聲道:“發點傳單就能成這樣,真是沒點屁用的狗東西!”


    “爸爸,凡事都需循序漸進,你不該一上來就給他施加這麽大的壓力。”


    “天降大任苦於斯,這才哪到哪?”


    “那是老一套的思想,他更需要愛的教育,爸爸為什麽就不懂呢?”家珣心疼這個苦命弟弟,率先出了書房。


    徐盛年篤在原地,思來想去,還是拉下臉跟了上去。


    眼見著要用車,戚以安先一步進了洗手間,等老項帶他們離開,他這才走出來,看到陳伯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口觀望,他上前詢問道:“您將家匯當孫子在養,不去看看麽?”


    陳伯哪裏不想,“家裏還有客人在。”


    “我幫你看著不就行了?”戚以安把手中的鑰匙遞給他,陳伯猶豫著還是接了,家匯是他一把手帶大的孩子,他自小到大身體都不差,這次怕是被折磨的太狠了,老爺真真是……


    第40章 世事難料【捉個蟲】   毫無預兆


    晚間九點, 大多數幫傭都回到了後院休息,蹙以安輕著步子走進客廳,不忘返身反鎖房門。


    老姆媽已在客廳等候多時, 往常她六七點鍾就會歇下,今時不同往日, 她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阿琅究竟還認不認她,她過來這麽久,也沒說給她打通電話。


    兒子與孫子從牙牙學語時就都在指望她,這趟要是空手而歸,將來怕是連喪事都不會給她辦了。


    要如何說服她拿錢給她?


    這徐家比當年的容家還要氣派不少,不是當初她出主意, 她能有今天?怕是還在福利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時間不早了, 您怎麽不去後院休息?”


    老姆媽本在走神, 看到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她一個抖擻,嚇得不清, 特別是對方的眼神,冷冰冰地, 沒有絲毫生氣,配一身黑色西裝,像極了來索命地無常。


    “我、我等琅琅回來。”


    “她今天不回,在醫院陪家匯。”


    “啊?”老姆媽好不失落, 這孩子兒時離她一刻都不舒坦, 現在聽到她大老遠地過來,都避而不見,明顯是不想和她再打交道, 這個小沒良心的,枉她給她出謀劃策想辦法。


    “你過來找她做什麽?應該不是敘舊吧?”戚以安換成粵語同她溝通,“要錢,你要多少?”


    老姆媽被他戳中心思,難堪地說:“我就是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她一切都好,你回香港,別再來打擾她,錢,事後會給你,這是她的意思。”


    老姆媽聽他這樣說,也不再裝模作樣,“她打算給多少?”


    “你要多少?”


    “我孫子要出國留學和一套婚房,兒媳長年住院沒有經濟來源,兒子房貸還剩下兩百萬。”老姆媽說完,又覺得自己在獅子大開口,可她也沒辦法,人生在世,沒有錢,寸步難行。


    “我答應你。”戚以安掏出口袋裏的車鑰匙,“我送你去機場,不配合,她一分都不會給你。”


    老姆媽疑惑地看向他,“你是琅琅什麽人?”


    “這不是你該問的。”


    “那我呢?”


    戚以安心間咯噔一聲,忘了方毓還在家中,他側目看向自走廊現身的人,她懨是懨了些,眼睛卻十分清明,“阿琅吃穿用住都在徐家,你打算從哪裏去弄這麽一大筆錢給她?”


    戚以安沉默以對,他原本不想在徐家動手,非死不可,也要把人先弄到香港,那裏沒有死刑,他想活著,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減刑,奈何老天並不準備成全他。


    拿出手機,食指放在那張笑臉上撫過,他眼中劃過一抹不舍,又不得不按下刪除鍵。


    “你說話!”方毓提高聲音,她身為徐家的女主人,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無視過,她質問道:“你區區一個司機而已,和阿琅究竟是什麽關係?”


    戚以安抿唇一笑,單手解開了脖頸處的領帶,他麵無表情,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方毓覺察到他周身透出的殺氣,她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你、你想做什麽?”


    “夫人覺得呢?”


    ————


    私立病房內,阿琅紅著眼睛向徐盛年複述起因經過,兩名安保人員跟著點頭,他們可沒有欺負、體罰家匯,人好端端地就倒了,不信可以去調監控證明。


    徐盛年疑聲問:“那他怎麽還不醒?”


    “哥哥睡過去之前說自己很累很累。”阿琅吸了吸鼻子,“徐伯伯,您能不能不要給他太大的壓力,為了備考,他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次了。”


    家珣聽了,掃向父親,“您又想讓他考好,又要剝奪他的複習時間,還要他兩方都能兼顧,是不是太過貪心不知足?”


    “那也是他活該!”徐盛年青著臉,“能輕鬆三十年不選,要怪就怪他蠢得可憐!”


    家珣坐到床邊,握住家匯搭在外麵掛葡萄糖的手,幫他捂了捂才說:“爸爸,你忘了,他有權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在意你們的感受,他完全可以甩手不幹。”


    “對,學你、學家裕,一個個喝了洋墨水,都要自由萬歲!”


    家珣極其厭惡他這些愚昧腐朽的老道思想,反駁道:“第一代經商第三十代仍舊經商,那我們自身活著的意義是什麽?我們追求更高的價值有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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