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帶給家族的好處也不少了,他們隻享受好處,卻不為溫氏一族而做出貢獻也實在是不妥。故而賀顧要求族內的子弟必須讀書, 而且每年都有考核,不僅是學業,私德方麵也有約束,若是考核不過則取消家族中對其的資助,嚴重者逐出家族。從溫家屯離去後,鄴嬰之又去體察了受災的地方,見官府已經有條不紊地進行了賑災事宜,也沒有官員貪墨,她便帶著一些從密州買的特產準備送給賀顧。趙鈴問她何以不帶給溫善,她道:“她長這麽大也未曾踏足密州,想必口味並不相同,而郡夫人怎麽說也曾在此生活了多年,對家鄉也當有些念想才是。”“那溫丞怕是得難過了。小郡主上回因溫氏族人之事訓了溫丞,最好還是給些甜頭,否則溫丞會一直難過下去的。”阿元道。鄴嬰之猶豫了一下,又道:“那你們快些去置辦多一些,密州產的麥、麵、棗……都要!”趙鈴和阿元相視一笑,別看她們小郡主嘴硬,可是都出來這麽久了,對洛陽的人和物都十分思念,她又怎會忘了給溫善帶特產呢!鄴嬰之出門遊曆已經有三個月,從初秋到如今寒冬,她剛體察了受旱災的地方,又聽聞有受雪災的地方,於是便折道前去。這一來便又在山東等地耽擱了一個月,後在年關前踏上返回洛陽的歸程。比鄴嬰之更早回到洛陽的皇族子弟大有人在,也有像鄴純之這等肩負重任,未曾能回來的。而鄴嬰之恰巧是趕在鄴雨回來後的半個月回到洛陽,為此鄴雨特別邀她前去聊天,問她為何回得這麽晚。鄴嬰之自然暫時無暇應付她,在麵見女皇,再告知山東某地的雪災情況和鄴都大名監的事情後,她才算是有幾日清閑。而忙完之後,她打聽到溫善這個休沐日要輪值,於是幹脆帶著特產到了司農寺去。即使在休沐日,司農寺內似乎也還有許多人,司農少卿陳適、司農丞楊傑等人都在辦公,故而她一來便引起了注意。鄴嬰之還沒遇到溫善,倒是先遇到了陳適。“臣聽聞郡主剛從密州回來,可是麵見過聖上了,怎的有空過來司農寺?”陳適問道。“剛剛從宮中出來,順道來看一看陳少卿和溫丞及司農寺的同僚們。”鄴嬰之道。陳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對鄴嬰之的反應很是詫異,畢竟鄴嬰之以前是什麽德行,他們這些朝臣可是也有所耳聞的。可不曾想今日再得見她,她說話都如此動聽了。陳適自然不會當真認為鄴嬰之是來看他和司農寺別的官吏的,不過她這麽說不至於讓溫善顯得太突出,也不會得罪他,可見她這些年的成長確實不小。鄴嬰之將一些從密州帶回來的特產分給陳適以及當值的官吏們,而給溫善的那部分她早就預留了下來。這也是在她置辦特產時想到的,她若是回洛陽,必然不可能隻給溫善和賀顧帶特產,故而她又準備了許多。除了許王府的外,女皇、太上皇以及教導她讀書的學士和國子監的教授們,都備了一些,並不豐厚,可這份心意足以令人對她的感官好了不少。“這是密州的麥米?”陳適看著袋中有些舊和夾雜著細沙的陳年麥米,心中一動,問道。“正是,因密州受旱災影響,減產三成,一時之間各處的麥價都有所上漲。好在官府處理及時,這麥價又平了下來。這麥是我從百姓手中買的。”鄴嬰之的話透露了諸多信息,其中之一便是官府平糴所用,從常平倉中賣出來的麥米。這常平倉便是在豐年時買進麥或米等,災年時為平穩物價才出售的,所以麥米有些年頭不奇怪,可裏麵含著這麽多細沙,便值得深思了。陳適沒想到自己還沒鄴嬰之批評了一道,他不由得苦笑,心中卻又高看了她一眼。“這是司農寺失職呀!”陳適感慨。鄴嬰之向他行禮,道:“我隻是將遊曆所見分享於陳少卿,並無他意。”陳適笑了笑,道:“聖上令郡主遊曆,正是要檢驗百官的政績呀!”陳適和她談完了話,才讓人去找溫善來。溫善匆匆行至便廳外又放慢了腳步,見到端坐在廳堂上的鄴嬰之,便規矩地行了一禮。趙鈴和阿元識相地到門外候著,鄴嬰之這時才高興地蹦到溫善的麵前,笑容十分燦爛:“意外嗎?”溫善眉目舒展,不由得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輕聲道:“意外,又驚喜。”鄴嬰之道:“還有更驚喜的呢!你附耳過來。”溫善湊過去,鄴嬰之便在她的臉頰上一吻,道:“我給你帶了密州的特產。”溫善摸了摸臉蛋,笑道:“平糴的米嗎?”“我怎會給你帶那種東西!”鄴嬰之嘟嘴,“我稍後讓人擱你的馬上,回去後你再打開來看!如今你隻能看我!”也不知是誰一直都生著氣也不肯理人。不過溫善這些話可不會這麽不識相地說出來。她捧著小郡主的臉,注視著,眼中柔情不減半分。小郡主先紅了臉蛋,道:“你做甚這麽看著我?”“不是嬰之所求嗎?”“我沒讓你這麽看著我!”小郡主氣惱,這將近半年不見,溫善怎麽這麽不解風情!溫善想了想,又瞥了外頭一眼,見四下無人能窺視這兒的情況,才低頭噙住小郡主的嘴唇。一番糾纏,小郡主氣喘籲籲。溫善舔了舔唇,笑問:“可是這樣?”小郡主抱著她哼哼唧唧了會兒,才道:“算你開竅了。”這兒畢竟是司農寺,倆人也不好溫存太久,於是匆匆見了一麵後,鄴嬰之便離去了。溫善見她平安歸來,而且似乎成熟了不少,心中欣慰又感慨。她回判事院時遇到了陳適,陳適便問她:“與郡主談完話了?”“是,下官這便回去。”“不必著急,我也沒有怪罪你之意。”陳適擺了擺手,他看著陰沉沉的天,覺得這雪怕是又得下起來了。“你來司農寺兩年了吧?”溫善想了想,道:“下官是更始六年春到的司農寺述職,過了年關,便兩年了。”陳適頷首:“你雖是女郎,不過這兩年來你表現出了不亞於男子的聰慧和能力,若無意外,不出一年,你也是時候離開司農寺了。”溫善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想,她選擇閉口不答。陳適是在告訴她,她這兩年在司農寺做得不錯,故而快則不出一年,慢則一年,她便有機會升官。多少人一直卡在六品的門檻處無法往前踏出一步。溫善一直追求的都隻是問心無愧,她也沒有多大的野心。但是正因她事事都做到問心無愧,故而她在陳適和女皇等人的眼中是做得不錯的。而從司農寺出去的官員一般都會往地方走,隻有經過地方的磨練後,將來回到朝廷,仕途才會更順利。陳適的話無疑是告訴她,她不再局限於三年的資曆,興許在這一年內會到地方去,至於到哪個地方,卻暫時不必知道。溫善心想,能到地方去也好,正好能讓她推廣農桑之事。不過,唯一讓她牽掛和不舍的大抵是賀顧和小郡主了。第73章 手劄散衙後, 司農寺的奴婢牽出溫善的馬來, 她看著馬背上滿滿當當的東西才想起鄴嬰之給她帶了特產這一茬來。旁人見了也忍不住羨慕溫善和鄴嬰之的關係這麽好,要知道鄴嬰之給他們帶的特產隻有溫善的十分之一不到。溫善也不想太高調了,便趕緊回溫家去了。她讓柏伶將東西搬到東堂, 待她相看過並沒有什麽不見的人的東西後,再吩咐拿下去收著。賀顧見她回來便往東堂跑, 便也走了過來打聽,溫善便道:“娘, 這些都是嬰之從密州帶回來的特產, 娘有口福了。”賀顧對於溫善口中蹦出的小郡主的名諱略感詫異,不過也未曾多想, 她感慨道:“每年隻能在溫從密州回來時嚐一嚐他帶回來的特產,沒想到小郡主這般有心。”她知道溫善沒在密州待過,也不喜歡密州的口味,故而這些特產她倒是沒給溫善留著。至於小郡主送給溫善的禮物,溫善則早已收了起來。吃了晚食後, 溫善本想去南安郡主府尋鄴嬰之,可想到她剛回來, 必然是回了許王府。況且她此番出去遊曆回來後,人緣似乎好了許多,想邀她賞玩的人多了, 她興許沒空,便又打消了念頭。待溫善回過神來,有些失笑, 以前總是鄴嬰之會不顧白天黑夜跑來尋她,如今反倒是她變得容易寂寞了。“明日去找她吧!”溫善暗暗下決定。鄴嬰之確實如溫善所想回了許王府,多日未見她,見她又得到了女皇的青睞,許王對她的態度倒與以往有些許不同了。他不僅廚院給她準備了她以前愛吃的肉、甜食,還讓長史給她的沐芳院送去了多一倍的炭,使得整個沐芳院都享受到了主子被重視的好處。而鄴嬰之先是跑去見了老王妃常氏,跟她聊了一下大江南北的見聞。許王等了她半天,沒見她來給自己請安,命人去打聽才知道她跑去找老王妃了,於是他也硬著頭皮去見老王妃。許王和安陽郡王其實和老王妃不算太親近,因在他們幼時,先王和老王妃到地方去為官,他們年幼不宜遠行,就被太上皇和先皇後接近了宮中,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生活。後來他們年紀稍長,就回到了爹娘的身邊,但是因兄弟倆都是男孩,不愛和爹娘撒嬌,常氏便覺得他們不親近自己。兄弟倆也覺得爹娘並不是很疼愛和重視自己,加上他們漸漸懂事,又見慣了官場上的詭譎,心性就變了。後來許王為了寵妾的事情鬧得很開,常氏批評了他幾句,他便頂撞道:“天下的爹娘都希望兒子兒孫滿堂,唯獨娘不一樣,難不成娘希望看見我的兒子,你的孫兒無名無份?你還是我的親娘嗎?!”這話著實傷人,雖然許王後來給她賠罪道歉了,可她這心裏還是有結的。許王自知理虧,平常沒什麽事也不會往她眼前湊。常氏知道他來了,就打算晾他一會兒。鄴嬰之雖然跟常氏也不是很親近,但他們畢竟是一家人,她便道:“祖母,外頭可冷了,爹匆匆而來,必然是擔心祖母這裏是否有足夠的炭火取暖。”常氏一把年紀了,怎麽不知道她的心思,於是道:“讓他進來吧!”許王本以為要等好會兒才能進來的,卻沒想到這次這麽快,心頭有些迷茫,但是見到了常氏,他又收起了各種心思,給她請了安。“爹!”鄴嬰之喚道,“爹是來看望祖母的嗎?”許王麵上一臊,應了一聲,他問:“天冷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又要下雪,娘這兒是否有足夠的炭木?被褥衣物可還保暖?”“嗯,有新婦操持府內事務,這些東西都少不得我的。”常氏道。許王反倒不知道該接什麽話了。鄴嬰之見狀,便道:“爹,快到用膳時候了,我許久沒和祖母、爹娘一起用膳了,不若今晚都在祖母這兒吃吧?”她抱著常氏的胳膊,“祖母好不好?”“……好。”常氏應了,許王自然不會反駁她,便讓人去通知王妃他們過來。常氏讓人給許王搬來椅子,便又和鄴嬰之聊起了她們還未聊完的話題。許王一開始還有些拘束和被冷落的尷尬,不過他見鄴嬰之不知何時開始,不刁蠻任性了,也活潑了起來,嘴巴尤其會哄人……以前讓她多和他們親近,她怕是都不願意配合,如今,他才真正地體會到“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情。“年輕就該出去走走,見識一下廣闊的天地。”常氏道,“當年聖上、你的阿翁、你叔祖父和燕國長公主,哪一個沒出去見識過的?也就隻有現在的孩子被保護得太好了,連洛陽都舍不得踏出一步,隻知道享受父輩辛苦攢下來的榮華富貴。”許王摸了摸鼻子沒說話,他當年也是出去走過的,而且有希望進入朝堂的,不過是後來的一係列變故,太上皇才下令奪了宗親的實權,若有不甘則隻能通過科舉入仕。後來太上皇又定了“入仕的宗親就視為徹底與皇位無緣,即使將來沒有皇嗣也不得從入仕的子孫中挑選”的規矩,這是為了避免有的宗親心存僥幸,利用入仕的便利來結黨營私。許王生性謹慎小心,所以寧願當個閑散王侯,也不願意去表現得太好,招來女皇的猜忌。但是子女的優秀卻也能為他帶來榮光,所以他喜歡優秀的孩子。“聽說你給司農寺卿送了密州平糴的麥米,擺了他們一道?”常氏的問題引起了許王的注意,他看著鄴嬰之,欲言又止。鄴嬰之吐了吐舌頭:“我當初可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既然姑祖母讓我們出去遊曆,那自然不隻是讓我們增長見聞而已,身為鄴氏子孫,還得為天下,為姑祖母辦點實事,那才不枉費我們遊曆一番。”許王將原本的話咽了回去,問道:“徐卿沒生氣吧?”“應該沒有吧!”許王本擔心鄴嬰之得罪了徐師川,後來又想到她給了徐師川提醒,讓司農寺裨補缺漏,徐師川不該怪她才是。況且女皇對她讚譽有加,有女皇在,就算徐師川小心眼,也不會對她怎麽樣。於是他就放寬了心。常氏倒是覺得鄴嬰之聰明伶俐,從前的一切不過都是人們對她的外在的偏見罷了,她讓人拿出一個小盒子交給了鄴嬰之,道:“你長大了,也明確了自己想走怎樣的路,這是好事,祖母很欣慰。這些都是你阿翁在地方上為官時寫的手劄,你若是要入仕,屆時必然要到地方上去的,這些手劄或許能幫你更深入地了解民生之事。”鄴嬰之驚喜道:“這是阿翁的真跡,祖母要送給我?”“我留著不過是想回憶一下我們曾經的過往,有個念想。可這東西放在我這兒久了也就沒什麽用了,還不如拿出來給你們傳閱。”鄴嬰之小心翼翼地接過盒子,雖然裏麵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卻是常氏和鄴思洵的回憶。對於常氏而言十分珍貴,對她而言便也是無價之寶。曾經的她或許不懂這其中的價值,可自從她知道了愛一個人的滋味,便恨不得將她們共同經曆過的事情也記錄下來當作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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