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嬰之頷首。“先父死的時候,我就在城中,當時戰火紛飛,城中一片混亂……”溫善緩緩地訴說著十年前的那段記憶,那是她剛穿越而來時看見的第一幕,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忘不掉。即使她當時心理年齡已經十八歲了,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所以興許是剛穿越而來還未能適應這具身體,也許是自己真的被嚇到了,她就昏迷了過去。短短的一兩刻鍾裏,她見到了人生中最為殘酷的畫麵,不是因為溫俞的死,而是城中的混亂、百姓和兵士的慘狀。後來的逃避叛軍的追捕,一路上與死神擦身而過的情況也發生過,莫說這會給一個八歲的孩童帶來不可磨滅的烙印,連溫善在後來的幾年裏也常做噩夢,夢回這些事。裝傻是溫善為了了解這個世界和自我保護的手段。可許多沒見過她,卻言之鑿鑿地認為她是傻的,心裏或許更多的是對她的同情,認為她在遭遇這種事情後,一定會受驚嚇和打擊。“這樣的同情往往是善意中又帶著一絲惡意的,你不能說它不對,可卻很容易讓人忽略那人需不需要這樣的同情。”溫善道。鄴嬰之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許王說到溫善“癡傻”的問題時,一邊是憐憫,另一邊卻又因此而輕視她。作者有話要說:  溫善:小郡主你知道我的秘密了,你回不去了。小郡主:(^)!一不小心讓這倆人的對話哲學化了_(:3」∠)_第23章 春心[含入v公告]端午過後,天氣日漸炎熱,到了大量需要用冰的時候。司農寺每年都會在臘月開采冰塊萬段藏於冰窖、冰井之中,並進行祭祀司寒的儀式,到下年的三月才開啟冰窖、冰井,分發冰塊。不過三四月用冰主要還是為了薦獻給太廟,保存肉類、蔬菜果品的新鮮,直到天氣酷熱之際,才分發給諸司、朝廷百官。“祭司寒”時溫善還未到司農寺,所以當她指揮著人從冰窖中取冰塊時,才感覺到那種仿佛重新回到了有空調的時代。她甚至都不想從冰窖中走出去了,這兒和外頭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太常寺木契相符,取冰一千五百斤。”主簿核對了太常寺官員的木契後,在冊上記錄下來。每一段冰約一百斤左右,一千五百斤便是十五段冰。溫善無需親自去搬冰塊,她來此不過是為了監督底下的人幹活罷了,兩個壯漢搬一塊冰,堆到太常寺準備好的車架上,沒多久就搬完了,緊接著便是別的衙署。直到天色昏黃,溫善才問主簿拿來冊子看了一眼,這兒有本月哪些衙署以何種名目取了冰的記錄,當她看見許王府還是空著時,才想起自己似乎許久沒見過小郡主了。倆人自端午節後便有十多日不曾見過麵了,休沐時小郡主也沒有來找她,而她則也有不少事情要處理,以至於如今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距離端午已經過去十多日了。要不要送些冰去許王府,順道看看小郡主?“……”溫善收回思緒,取冰跟分配官奴婢不一樣,無需司農寺的官吏親自去跑腿,畢竟對朝廷而言,誰不想取冰那多出來的部分自然能給別人用。“溫丞,散衙的時辰到了,應該沒人來了吧?”主簿問。溫善頷首,正準備讓人把冰窖關上,卻又來了一撥人。遠遠地看去,隻瞧清楚他們的衣衫並不像是朝廷的官吏,果不其然,近了一看,卻像某個王府的仆役。“溫丞,許王府來人了。”主簿道。溫善沒說話,待許王府的人來到她麵前時,她才發現是許王府的長史。他微微笑道:“溫丞別來無恙吧?”“勞劉長史記掛,我很好。”倆人寒暄了小會兒,劉長史才提出要取冰的事情。諸司衙署、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能取多少冰都有工部定下的數目,隻要他們所取的數目沒超過量,那便不會花費太多時間。趁著仆役正在搬運冰塊,溫善道:“我想問劉長史一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這要看我能否回答得了溫丞了。”劉長史依舊保持著笑容。溫善想了想:“不知小郡主近來如何?”劉長史微微詫異,他雖然知道鄴嬰之隔三岔五就跑去尋溫善,而溫善也到過鄴嬰之的沐芳院一回,可在外,溫善似乎是第一次問了跟小郡主相關的問題。不過既然溫善跟小郡主關係不錯,他實話實說也無妨:“小郡主因宗正寺的考試臨近,所以正在勤學苦讀。”劉長史似乎有些欣慰:“小郡主近來不僅在國子監認真了許多,晚上還經常挑燈夜讀,消瘦了不少。我想溫丞會問起小郡主的近況,想必也是關心她,不過溫丞想知道小郡主的近況,不妨到王府來看一看?”溫善笑了笑:“劉長史說的是,我改日定會登門造訪。”劉長史取了冰就離去了,溫善琢磨著他的話,她與鄴嬰之太久沒見,還以為小郡主在因童年的事情而生氣,所以不願意來尋她了。不過也不能說小郡主是在生她的氣,那日之後小郡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溫善平生很少得罪人,即便是楊傑等人與她不對付,可她也沒有因此而做出落人口實的事來。所以當她發現自己把小郡主惹生氣時,忽然有些緊張。這種擔憂小郡主會不理她的心情頗有點她年少時跟同桌吵架,吵完後又很後悔的感覺,可她分明已經不是少年人了。溫善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眉頭深鎖、薄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主簿見她一直在發呆,隻好開口道:“溫丞,今日便先關了冰窖吧!”溫善回過神,頷首:“關了吧,不管誰還要來取冰,讓他們明日再來便是了。”高二來接溫善的時候順便把發給溫家的冰塊搬了回去,天氣炎熱,回到溫家時就已經消融了小半,賀顧大手一揮:“刨一些做冰飲,餘下的就分了。”溫元頓時高興地拍起手來,當然他的重點不在能分得多少冰,而是有冰飲。炎炎夏日中,冰飲可是最消暑又好吃的東西了,早兩個月他就想吃了,可家人總是以會吃壞肚子為由並不給他買。溫善心中裝著事情,對此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她身上還穿著官服,裏頭的羅衫因汗而黏在了身上很是不適,便先回房把官服換下。她這一回屋,便幹脆又點了盞燈走到了書房去看書。沒多久柏伶便進來了,還帶著一塊冰塊放進了冰鑒中。這冰鑒形製較小,柏伶將之擱在溫善的案頭既不占地方又能讓溫善感受到陣陣涼意。“娘子要吃冰飲嗎?”柏伶問道。溫善搖了搖頭:“等會兒便要吃晚食了,冰飲吃多了無益。”如今的冰多取自江河,雖然也有人工製成的冰,可不管是哪一種都有許多雜質,吃多了容易吃壞肚子。況且溫善對於零嘴類的飲食一貫都很節製,冰對她來說納涼的作用優於食用。柏伶從溫善的院落出,便碰見了賀顧,她回稟道:“娘子在書房看書,說不必為她備著冰飲。”賀顧道:“嗯,她身子也不宜吃那麽多冰飲。她可還說什麽了?”“娘子並未說什麽,隻是吩咐晚食備好後給她送去便可。”溫善這是不準備跟他們一塊兒吃了。賀顧從溫善回來後便察覺到了她的心情似乎並不好,即使溫善沒有將自己的心思掛在臉上,可身為人母,還是會察覺出一二來。賀顧琢磨道:“善兒莫非是春-心萌動了?”柏伶道:“娘子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有心上人了?”“我還不了解她嗎?若是為公事,她還會安靜地坐在書房中看書?”“可是我從未聽娘子說過她有何心上人啊!”“你在她身邊這麽些年,可曾見過她跟我們說她的喜好憎惡?”柏伶搖頭,溫善從不會說她喜歡什麽和厭惡什麽,不過一個人總會有喜好憎惡的事物,時日一久就能觀察出來。若非她伺候溫善多年,從一些細枝末節中漸漸地發現和總結,否則她都還不清楚原來溫善的喜好。賀顧感慨:“善兒都十八了,早就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紀,若她還沒有心上人,我都要替她犯愁了。”柏伶聞言,偷偷捂嘴笑道:“可娘子若真的有了心上人,夫人可舍得?”“她若真的做出了決定,我就算舍不得也得舍得,不過那人若是讓她受了委屈,看我不收拾他!”賀顧把假想的女婿橫眉豎眼地瞪了一番。在月洞門後無意中聽了許久對話的溫善哭笑不得地出言提醒:“娘,你打算收拾誰?”柏伶和賀顧嚇了一跳,溫善卻是不知一會兒的時間裏,她們竟腦補了這麽多。她雖說心裏的確裝著事,可並非就會因此而失了對周圍的人的觀察之心,柏伶進書房時,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看在眼裏。後來她想了想,不想讓溫家的人知道她心裏有事,就決定出去跟他們一塊兒吃晚食。結果碰見了一點也沒有控製說話聲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的倆人。“善兒,你怎的偷聽?這可不好!”賀顧蹙眉。“我不過是要到北堂去,剛巧路過,算不得有意偷聽。”溫善辯解。聽溫善說要到北堂,賀顧和柏伶都知道她這是又改變主意決定跟他們一塊兒進食了。賀顧幹脆不去糾結溫善是否偷聽的事情,她跟溫善一塊兒往北堂去,忽而道:“對了,近來小郡主怎的不來了?”“娘為何這般關心她?而且……小郡主?”溫善問。“你不總是這麽叫她的嗎?你們年歲相近你都這麽叫,我覺著倒也有趣,便也這麽叫,難不成我還叫不得了?”溫善一噎,麵色不變:“我哪兒不許娘這麽叫了,不過是覺得娘對她似乎有些上心。”柏伶偷笑道:“娘子這是怕懷寧郡主爭了夫人的疼愛,吃醋了呢!”“……”溫善壓根就不擔心小郡主會跟她搶娘親好嗎,而且她才不會心存這麽幼稚的想法。賀顧點頭:“善兒別想這麽多,娘對她上心不過是我見你們相處甚好,她又天真可愛,陪著你也能解解悶。她這不來了我還以為你們發生了什麽嫌隙。”賀顧這話恰巧戳到了溫善的心窩去,溫善童年遇到鄴嬰之之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知道的,否則她要如何解釋自己居然能記得“癡傻”期間發生的事情?“娘為何不說我與從樸、竹平他們發生了嫌隙呢?”從樸、竹平分別是衛博簡、李筠的字,他們是溫善在國子監時便認識並且關係不錯的同窗,所以也偶爾會登門造訪與溫善探討算學方麵的學問,賀顧也認識他們。“那怎麽能一樣呢?”賀顧道,“衛博簡已經成家立業,若總是往溫宅跑,怕是會生出不少閑言閑語。李筠也剛嫁了人,和她的郎君正值濃情蜜意之時,也不好往這邊跑,所以他們不常來不足為奇。”溫善很是無奈,在賀顧的心目中,她怕是跟自閉兒一樣的吧?她道:“我沒跟小郡主發生什麽嫌隙,不過是小郡主要準備八月的宗正寺考試,需要潛心讀書。我打算過兩日便去看她,娘你總該放心了吧?”“哦。”“……”溫善說到做到,旬休時便去了許王府,在此期間她還特意先去司農寺一趟,找從福建來的廚娘做了些糯米糍帶去給鄴嬰之。她還在食盒的下邊放了一小塊冰,讓糯米糍吸收冰的涼意,口感變得更加冰涼可口。她剛到許王府便遇見盛裝打扮準備出府的鄴純之,也無需仆役先行通傳,鄴純之便主動為溫善帶路。溫善道:“郡主如此盛裝打扮,是要出門吧,我這是否會耽擱了郡主的事?”鄴純之道:“溫丞說的是哪裏話,我正巧也要去看一看懷寧,與溫丞同路,怎會是溫丞耽擱了我呢?說來我還需感謝溫丞對懷寧的悉心教導,否則她指不定過不了宗正寺的考驗。”溫善心中一動,鄴純之的話表明她對鄴嬰之的成績已經有了一個基礎的判斷。雖然溫善不認為這是鄴嬰之跟自己學習的成效,但鄴純之這等才學兼備的人也覺得鄴嬰之興許能通過宗正寺的考試,那她也替鄴嬰之感到高興。“郡主過譽了,我自知能力有限,對小郡主的幫助也不多。想必這是小郡主天資聰慧又勤加苦讀的成果。”“哦?”鄴純之稍微側過臉去看溫善,她的眼神讓溫善的心底有些發毛。作者有話要說:  想告訴各位小夥伴一件事:小司農也寫到了八萬字了,所以到了入v的時候[希望不會覺得意外吧]。和編輯商議後決定明天,也就是8月3號入v,屆時會掉落三章or萬字三合一大章。雖然感覺這文還有許多不盡如人意之處,但是方便麵也盡量會把它寫好的,希望大家還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方便麵、小司農,感謝(*  ̄3)(e ̄ *)第24章 擇善晚風輕拂, 散去了些許白日殘餘的熱氣, 夏蟬不知躲在何處趁著夕陽還未消失而放肆地鳴叫。鄴嬰之聽見蟬鳴時,發現自己早就回到許王府附近了。這兒住的都是王公大臣,戒備還算森嚴, 沒有市井上的熱鬧和小販叫賣的聲音,白日的蟬鳴, 夜晚紡織娘的孜孜不懈的鳴響,成了這兒獨具的特色。阿元拿著一個裝著一隻蟬的竹筒過來給她, 道:“小郡主, 你今日不在府中可惜了,這是婢子們在花園捕捉的蚱蟬, 還會叫呢!”鄴嬰之高興地拿過竹筒,正要說明天再與她們一起捕蟬,卻忽然浮過溫善那認真的麵容來。她有些不舍地把竹筒給阿元:“你先養著,待我有空了再觀賞。”阿元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待鄴嬰之回房後才抓住趙鈴問道:“小郡主這是怎麽了?”趙鈴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從溫家離開後,小郡主便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莫不是溫家的人惹小郡主生氣了?”阿元揣測。“怎會, 小郡主跟溫丞在一起時還頗為開心的。”趙鈴否認,雖然她不知道倆人在書房中發生了何事,可她們走出來的時候, 小郡主跟溫善說的話還是非常多的,而且那目光一直落在溫善的身上,怎麽看也不像是受了什麽委屈。當倆人發現鄴嬰之回房後不是喊著肚子餓了要進食, 反而是拿起了她最討厭的書開始讀了起來,阿元頓時便有些緊張了:“要不我去將大王請來看看?”趙鈴比她冷靜許多了,道:“你喊大王來做甚,這不正是大王所希望的嗎?”“那……要不問一下小郡主,她這是怎麽了?”趙鈴想了想,道:“沒事,興許小郡主這是一時興起,她待會兒怕是得喊餓了,你去廚院盯著吧!”阿元從沐芳院離開到雜院的途中遇到了歸來的鄴守真、鄴純之等少主子,鄴守真對她倒是沒在意,而鄴純之將她喊住,看了一眼她要去的方向:“懷寧這是又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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