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防線瞬間崩塌,他以額觸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請二公子放過我夫人,我什麽都願意說,是表小姐指使我這麽幹的,表小姐嫉恨郡主,讓奴才提前一晚將湖離草加進草料裏,還說隻要我一人承擔下來此事,她就會給我夫人看病的銀子。”


    “我夫人病重,我自己的月錢又不多,為了給夫人看病才這麽幹的,我知道我對不住二公子和郡主,甘願以死謝罪,隻求二公子不要為難我夫人,她身子不好,她什麽都不知道。”


    崔肆意唇間蹦出三個字:“趙零露?”


    彭二忙不迭地點頭:“就是趙小姐。”


    趙零露!


    怪不得剛才薛景恒說周氏一會兒肯定要過來,若是個尋常的丫鬟小廝,他們自己處置了,再和周氏說一聲就是了,可若是趙零露,這就不是他們能繞過周氏隨意處置的了。


    薛景恒沒有給崔肆意思考的時間,牽著她的手,來到隔壁房間。


    趙零露坐在空曠的房間裏,笑容恬淡。


    “看來表哥早就猜到是我了。”


    “前日有人看到你去當鋪當了首飾,昨日清晨,彭二就有錢送夫人出城了。”


    “原來早被人盯上了,是我疏忽了。”


    依舊是和初見時一樣溫和的聲音。


    崔肆意看向她:“趙小姐寧願犧牲一切,也要置我於死地,隻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值得嗎?”


    趙零露彎眸道:“我想郡主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我打小傾慕表哥,這其中的等待與期盼,又怎是你能了解的?四年前,我路過前院時,曾聽見有人問起表哥喜歡什麽樣的女子,表哥當時的回答是溫柔端莊、精通詩書,最好還擅長打理庶務,能讓他無後顧之憂。”


    “我一字一句記在心裏,這些年也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詩詞、習字、彈琴、弈棋、茶藝、插花、女工、賬本,我一樣也不曾落下,就是官員上衙,也有個休沐的時候,我卻連一日也不敢耽誤。”


    “去年我午休起來,偶然聽到姨母和劉嬤嬤說有意將我許給表哥,心中更是歡喜,沒想到轉眼間,表哥就向姨父姨母說要求娶郡主,心急到連一日都等不得,催著趕著姨父姨母去提親。”


    “若說郡主比我更符合表哥的要求,也就罷了,可是郡主詩書不通,又是最不講究規矩禮法的,讓我這些年的努力,一夜之間,都變成了笑話。”


    薛景恒語氣清淡:“不過是少年人的一時戲言,沒想到讓趙小姐當真了,我很抱歉,隻是感情一事,本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若是能按照預設的框架,仔細比對、認真篩選的,就不是感情了。”


    “因為我喜歡她,所以她詩書不通也是可愛,滿嘴胡言也是可愛,即便再溫婉賢淑、蕙質蘭心的姑娘,在我眼裏,也不如她。若趙小姐真有什麽不滿,大可衝著我來,你千不該萬不該對她出手。”


    崔肆意細細思索她話裏的意思:“所以上次書煙的事情是你指使的?”


    趙零露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崔肆意當時還在想為什麽書煙篤定娶個門第略低些的新夫人就一定能讓她當姨娘,原來是受了趙零露的蠱惑,書煙大抵也知道或者被趙零露告知過一些周氏的心思,所以才將寶押到了趙零露身上。


    至於為什麽到最後也沒供出趙零露,當然是因為太恨她了,一心想讓她在趙零露這栽跟頭。


    崔肆意心裏又升起一個念頭:“難道在無雙居門口說閑話的那兩個姑娘,也是你找的?”


    趙零露微微一笑:“郡主真聰明,還能聯想到這件事,隻可惜表哥鐵了心要娶你,就是別人說閑話,他也不在意。”


    崔肆意心裏想笑,薛景恒哪裏不在意了?還是她把他拉到定遠侯府和沈融諭當麵對質,他才相信她的,但麵上還是平靜問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和薛大人在清心書鋪的對話?”


    趙零露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為那日我就站在清心書鋪門口,若不是郡主搶先,本該站在裏麵和表哥說話的人是我。”


    崔肆意淡淡道:“那又如何?趙小姐覺得結果會改變嗎?”


    趙零露沉默一瞬,倏爾自嘲一笑:“也是,娶了郡主,自是對表哥以後的仕途大有助益,這又怎是旁人能比的?”


    薛景恒想說什麽,卻被崔肆意攔住了。


    “你也不用故意挑撥,我既然嫁他,就有自信能讓他喜歡我,事實證明,我也做到了。”


    趙零露的眼神,驀然黯淡下來。


    是啊,自己從前也不過是盼著嫁給他後,能和他相敬如賓,得他幾分眷顧罷了,畢竟性子是那樣冷清的人。


    可是他娶了崔肆意,卻對她關懷備至,就連出個門都要牽著抱著,自己剛才稍微靠近她些,他就將她護在身後,生怕她受了一點兒委屈,更別提崔肆意掉崖那兩日,他簡直發了瘋地找她,連吏部那裏都不管不問了,一連告了好幾日的假。


    從前一心撲在政務上、兢兢業業的一個人,卻生生為她轉了性子。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薛景恒打開房門,讓周氏進來。


    崔肆意不知周氏聽去了多少,但一向端莊得體的周氏已經哭成了淚人,手裏還緊緊拽著薛景恒的衣擺。


    “景恒,我一直沒求過你什麽,現在我求你無論如何請留零露一條性命,說來這事我也有錯,我不應該在房裏和劉嬤嬤說那些話,讓零露聽到,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薛景恒向後退了兩步,眼圈微微發紅。


    “伯母,若不是阮阮命大,我就永遠失去她了……”


    崔肆意微怔,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薛景恒如此失態,心裏忽然有一種酸酸脹脹的感覺。


    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周氏流下兩行清淚,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郡主受了委屈?隻是零露打小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相信她本性不壞,隻是一時被感情蒙了雙眼,才做了這些錯事。”


    說著,又看向崔肆意,希望能從她那得到諒解。


    隻是還沒待崔肆意回答,心裏起疑跟著周氏前來、聽了個七七八八的薛凝月也哭著上前,拉住了崔肆意的手。


    “二嫂,我也有錯,是我小時候不懂事,一直在表姐麵前說二哥這裏好那裏好,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是表姐和我一起長大,表姐平日裏真不是這樣的!”


    崔肆意想了一想,道:“那就送到浮安寺吧。”


    浮安寺專門收容犯了錯的官家女眷,四周都有專人看管,隻要是進了浮安寺的人,這輩子都別想再出來。


    薛景恒還想再說,崔肆意撓了撓他的手心。


    他為她著想,她亦舍不得讓他為難。


    周氏拉過她的手:“多謝郡主,趙家那裏由我來說,我明日就將她送走。”


    薛凝月撲到崔肆意懷裏,哽咽道:“多謝二嫂,我知道我讓你為難了。”


    隻有趙零露靜靜地坐在那裏,像個局外人。


    那一雙幽靜的眼睛,似是早已看透了生死,再激不起波瀾。


    也許從薛景恒求娶崔肆意那一日,她的心就已經死了。


    這些日子,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隻可惜,上天連一塊浮木,也不舍得給她。


    第52章 胡鬧   我在你心裏有那麽好嗎?


    回了世安苑, 薛景恒將崔肆意圈入懷裏:“讓你受委屈了。”


    崔肆意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委屈,對於趙零露這種人,你讓她在浮安寺裏麵聽見我們過得有多好, 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雖然謀殺郡主, 即便未遂也是死罪,隻是若真想讓趙零露死, 隻有兩個辦法。


    一個是在薛府灌了毒藥, 這無疑會傷了他們和周氏還有薛凝月的情分, 一個是將趙零露送到京兆府,按律處置,可又會牽扯出她兩夜未歸的事情, 有損她的名聲。


    薛景恒捏了捏她的手心,想起她剛才對趙零露說的話,不覺彎了眉眼。


    “你說你有自信能讓我喜歡你,你就這麽相信我會喜歡你嗎?就連我自己,也不能控製自己的感情……”


    崔肆意故意湊到他耳邊, 蠱惑道:“你看那麽多人都想和你有露水情緣, 我即便不能讓你喜歡我,也不吃虧的……”


    “……”


    薛景恒大手一按, 將她的小腦袋扣在自己肩上, 真是什麽話也敢往外說!


    在裏麵聽著還算感動, 怎麽現在出來了又跑偏了?


    果然還是不能對她抱有什麽期待。


    處理完府裏這些事,薛景恒帶著崔肆意回了趙王府。


    崔紹聽說是趙零露指使馬奴給雪球下藥才讓崔肆意掉崖的, 已是氣急敗壞,又聽說崔肆意礙於周氏的情麵,最後答應隻將趙零露送去浮安寺, 更是心塞。


    “真是便宜她了!”


    崔肆意心裏暗暗歎氣,明日周氏會將趙零露送到浮安寺,又恰好是在這個時間點,這事無論如何是瞞不過父王母妃的,隻好說了出來。


    至於前麵那兩樁,怕父王母妃擔心,還是有所保留了,這要是再把前麵那兩樁告訴他,崔紹說不定當場提著刀去砍趙零露的心都有了。


    趙王妃拍了拍崔紹的肩膀。


    “好了,今日景恒是陪阮阮回來過生辰的,你不要再提那些讓阮阮不高興的事了,我覺得阮阮這件事處理得很好。”


    見崔紹怒氣未消,崔肆意主動看向謝令儀:“聽說嫂嫂有孕了。”


    謝令儀溫柔地撫了撫肚子:“嗯,大夫說有兩個月了。”


    崔肆意嘻嘻一笑:“那我豈不是要做姑姑了?哥哥都要做父親的人了,以後可不能再和我搶東西吃了。”


    聽她們說起孩子,崔紹的臉色終於漸漸柔和了下來。


    “我本來就是逗你玩的,誰稀罕多吃你那一兩塊肉?”


    屋裏氣氛輕鬆下來,趙王妃喚了馮嬤嬤傳膳。


    一桌子全是崔肆意平日裏愛吃的,吃飽喝足,她覺得連心裏也踏實不少。


    飯後,崔肆意收到了趙王送的如意八寶盒、趙王妃送的櫻粉色織錦鬥篷、崔紹送的翡翠玉梳,還有謝令儀送的白玉娃娃。


    看來這是不知道她和薛景恒剛剛圓房,還想著將這有孕的福氣分她一些。


    按著順序,終於輪到了薛景恒。


    隻見他看著崔肆意,撓了撓額頭,窘迫道:“最近事情多,我的禮物還要再過兩日。”


    崔肆意瞅他一眼,實際上並沒放在心上。


    他在山崖下為了找她弄得一身狼狽的樣子,她還記得。


    他們之間的感情,也遠不在這些。


    趙王前兩日進宮和景祐帝下棋,沒想到一連輸了五局,受到了景祐帝的嘲諷,心裏正不服氣,奈何崔紹的棋藝還不如他,也沒個切磋的人。


    現在好不容易見薛景恒來了,立馬來了興致。


    “聽說景恒的棋下得不錯,不如和我下兩局。”


    薛景恒謙聲道:“既是嶽父想下,景恒自當奉陪。”


    趙王妃看著薛景恒被趙王拉走,也趁機將崔肆意帶到了暖房。


    “你們昨晚可是圓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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