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為例。”


    薛景恒撂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沈融謙又給自己倒了杯茶,見對麵有人坐下,也未抬頭。


    隻當薛景恒又折了回來。


    “這茶真有那麽好喝?”


    楊西雨說著,就要去拿他麵前的杯子。


    誰知沈融謙卻將杯子護得緊緊的,目光十分冷靜:“男女有別,楊小姐想喝,還是再叫一杯吧。”


    楊西雨瞟了他一眼:“以前又不是沒一起喝過。”


    沈融謙一噎。


    她指的是那年秋天的事情。


    那時,馮老夫人心疼外孫女上課辛苦,每日午後都會給楊西雨準備一碗杏仁酪。


    當然,馮家也不是出不起沈融謙這位客人的杏仁酪。


    隻是沈融謙說自己不嗜甜,也就作罷了。


    可當他看見楊西雨一勺一勺、喝得香甜時,突然也很想嚐嚐那個味道。


    楊西雨還以為他饞自己的杏仁酪,很大方地分了他一半。


    當時也沒有別的碗勺,沈融謙就用著她的碗勺,喝了剩下那一半。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們的關係逐漸曖昧了起來。


    “楊小姐也說了,那是以前了。”


    沈融謙站了起來,到前台付賬離開。


    楊西雨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是啊,今時不同往日,沈融謙的心腸也漸漸硬了,不再是從前那個為了半碗杏仁酪就願意讓她三子的少年。


    不過說來說去,都是她咎由自取。


    那麽這次,就換她讓著他好了。


    世安苑裏,崔肆意早就醒了過來,此時正坐在軟榻上看話本。


    前兩日《俏女鬼勾得俊書生》就出中冊了,茴香一早就派人給她買了回來,隻是她這兩日忙著成親的事情,現在才有時間看。


    原來女鬼那日本是想將書生勾到床上,玩弄一番,沒成想被書生拒絕了,書生說雖心係於她,但無三媒六禮,隻怕委屈了她,表示自己會努力讀書,等他日高中後,再正式迎娶她過門。


    女鬼還是第一次遇見他這樣坐懷不亂的男子,心中雖覺得他迂腐,卻也覺得他和其他男子不同,對他生出兩分好奇來,於是化為一縷青煙,躲在暗處,日日陪他讀書寫字。


    書生家沒有米了,她就用法術將奸商家的米偷來。


    書生沒有被子禦寒,她就用法術將所有的稻草都給他蓋上,差點沒把他悶死。


    書生還以為菩薩顯靈,對著她三跪九拜,千恩萬謝,樂得女鬼在房梁上笑彎了腰。


    日子久了,女鬼也對書生生出了真情,又見書生上京趕考前,還特意去了自己從前暫居的木屋辭行,心中更是感動,但無奈人鬼殊途,縱是百般糾結,還是狠心飄走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果然是無良作者,崔肆意本來想著應該有上下冊,沒想到中間還又多出個中冊來,一看就是為了騙人錢財。


    她將無良話本壓在墊子下,準備吃塊點心消消氣。


    不一會兒,薛景恒打簾兒進來,


    崔肆意隨手拿起一塊點心,遞到他嘴邊。


    “這是廚娘新做的梅花糕,我覺得還不錯,你嚐嚐!”


    薛景恒不情願地張嘴咬住了。


    崔肆意笑著看他:“怎麽樣?”


    “還行。”


    見崔肆意又拿起一個,薛景恒下意識地張開嘴。


    沒想到崔肆意這次直接喂到了自己嘴裏。


    “還行你就別吃了,明明喜歡的,非要這麽別扭!”


    薛景恒抿唇:“好吃。”


    崔肆意瞬間眉開眼笑,立馬又喂了他一個,喂完還滿臉期待道:“那你喜歡我嗎?不許別扭!”


    薛景恒細嚼慢咽完:“還行。”


    崔肆意:“……”


    薛景恒薄唇彎起:“點心是真的好吃,你也是真的還行。”


    要不是還指望他以後護著她,崔肆意恨不得當場掐死他!


    晚膳後。


    薛景恒將衣櫥裏自己的衣服整理了出來,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我最近到書房睡,晚上不用等我。”


    崔肆意雙手撐在桌子上,捧著小臉兒發愁:“才剛成婚就分房睡,下人們會不會覺得我不得你的寵愛,進而影響我在府裏的地位?”


    薛景恒:“……”


    崔肆意是知道母妃要他們晚些圓房的事情,可沒想過他要和她分房。


    薛景恒出言寬慰:“不會,郡主身份高貴,沒有人敢說閑話,再說我白日會過來陪你用膳的,至於伯母那裏,我也會說一聲,你不必擔心。”


    崔肆意聽他想得如此周到,甜甜一笑道:“那好吧!”


    其實,她也就是嘴上厲害,若是真讓她現在就和薛景恒圓房,她也不一定能行,所以那個和尚說她身體不好,倒是給了她緩衝的時間。


    她接近薛景恒本就是帶著目的的,那些說喜歡他的話,也不過是為了討好他。


    崔肆意闔了闔眼,將那些露怯的念頭趕走,就算是演,她也要在薛景恒麵前演一輩子。


    薛景恒看她臉色不好,主動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


    “別想太多,早點睡,明日陪你回王府。”


    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


    “好。”


    崔肆意抬眸看他,覺得自己還真是卑鄙,騙人家娶她不說,還要騙人家感情!


    比戲文裏的陳世美都不如,人家好歹壞的明明白白!


    世安苑裏早早熄了燈,渝國公府的德平長公主卻還在為次子的事情憂心。


    “聽說勉兒昨晚寵幸了一個丫鬟?”


    柳順家的一邊打量德平長公主的臉色,一邊道:“是二公子房裏的念夏,聽說二公子昨日在醉春樓喝醉了,最後還是被莫維和明路一起抬回來的,昨晚又正好是念夏值夜……”


    昨天是什麽日子?


    德平長公主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江勉是為了誰,怪不得她和丈夫昨日在薛府吃酒,沒有看見他,原來是一個人跑到了醉春樓買醉,真是出息!


    “奴婢聽念夏說二公子一晚上喊的都是郡主的小字……”


    德平長公主眼眸微闔:“告訴她管好自己的嘴,日後娶了新夫人進門,我自會做主,為她討一個姨娘的名分。”


    “是,奴婢明白。”


    柳順家的微微欠身,忽而又遲疑道:“隻是二公子醒了以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連衙門都沒去。”


    “大理寺那裏,我已經派人打過招呼了,他既是願意在家躲著,那就隨他吧,我就不信他還能為了個女人,一輩子不出門了。”


    德平長公主看向窗外,淡淡道:“年初的時候,就有幾家隱隱透出意思,想要和江家結親,我惦記著趙王府那裏,一直沒給準話,現下倒是該好好看看了,命裏沒有的事情,本就不該再去糾結,他會想明白的……”


    第35章 習慣   抱緊了他脖子。


    臘月十四是薛景恒陪崔肆意回門的日子, 故兩人在薛家匆匆用過早膳,就坐著馬車向雲水街去了。


    趙王和趙王妃思女心切,一得了消息, 就親自到門口迎接他們,身後還跟著崔紹和謝令儀。


    “薛景恒見過嶽父、嶽母、大舅兄和大嫂。”


    “快起來, 快起來!”


    趙王妃是越看這個女婿越順眼,模樣性情都挑不出半點兒毛病, 要不是礙著男女大防, 她都想親自扶他起來。


    簡單見過禮後, 趙王妃拉著崔肆意到萱堂說話,謝令儀知婆婆有話要和小姑說,主動詢問了崔肆意和薛景恒想吃什麽, 到後廚準備午膳去了。


    “這兩日你們沒……”趙王妃欲言又止。


    崔肆意知道母妃想問什麽,於是一五一十道:“新婚那晚,我們雖然是在一張床上睡的,但是一人一條被子,昨晚, 他將東西搬去了書房, 說是最近一段時間都要在書房過夜,不過, 白天會過來陪我用膳。”


    趙王妃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不是她信不過薛景恒的人品, 隻是女兒生得如花似玉, 薛景恒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孤男寡女, 同在一個屋簷下,又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難保不發生點兒什麽。


    既如此, 分開睡也好,白天聚在一起,培養一下感情,等明年女兒過了生辰,再圓房也不遲。


    “那薛夫人、薛小姐還有你那個大嫂,可還好相處?”


    崔肆意點頭如搗蒜:“伯母待我很好,還主動問我要不要出去住,薛小姐性格單純,活潑可愛,大嫂舉止大方,給人的感覺也很和氣。不過,母妃把我當什麽了?我可不是什麽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誰若是敢不長眼地給我添堵,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趙王妃重重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就知道了,做父母的,哪有不為兒女擔憂的?你哥哥雖也成婚了,但你嫂嫂畢竟是嫁到咱們家裏來,我善待別人的女兒,卻也不能讓別人苛待了我的女兒去!即便外麵說你再驕縱,又如何?在我心裏,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是個需要我小心嗬護的粉團子。”


    崔肆意聞言,忍不住倒在趙王妃懷裏撒嬌:“我就知道母妃最疼我!”


    “即便如此,你在薛太傅薛夫人麵前,也萬不可隨心所欲,他們畢竟是景恒的伯父伯母,又對他有養育之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不要讓景恒難做,小心壞了你們之間的夫妻情分。至於小姑妯娌,若是合得來,就多走動些,若是合不來,麵上過得去,也就是了……”


    趙王妃一麵輕輕拍著崔肆意的背,一麵又著意囑咐了許多。


    崔肆意出身好,又得景祐帝疼愛,就是在薛家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什麽。


    可趙王妃要的不是這些,她要的是崔肆意夫妻和順,長輩疼愛,將來子女成群,承歡膝下,幸幸福福地過一輩子。


    崔肆意明白她的意思,笑吟吟道:“我都曉得的,母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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