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鵲樓的姑娘也不甘示弱,早早就將二樓的舊橫幅撤下,然後拉上了新的紅色橫幅,上書十七個大字:


    祝薛大人和樂舒郡主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青樓姑娘也是有眼色的,好嘛?


    既是薛景恒已經成了親,就不能薛郎薛郎的叫了,若是回頭被郡主瞧見,生了氣,到頭來受苦的,不還是她們薛郎嗎?


    郡主體貼不體貼薛郎,她們管不了,也不敢管。


    可是她們自己不能置薛郎的安危於不顧,該好好思慮的時候,還是要好好思慮,盡力周全,力圖不給薛郎添麻煩。


    崔肆意可沒空管她們那些小心思,她這一日從天剛蒙蒙亮,就開始起床梳洗打扮,到剛才在薛家拜堂成親後才算消停,現下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累癱了,於是一回到新房,就自覺倒在床上。


    喜娘本想提醒她新娘子要有新娘子的儀態,但想到崔肆意在外的名聲,思慮再三,還是沒敢開這個口。


    咯吱——


    崔肆意聽見門響了,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端正坐好,又悄悄掀開蓋頭一角,打量來人,見是薛景恒,於是在他靠近床沿時,直接撲到了他身上,腦袋靠在他小腹上,雙手則緊緊環住他的腰。


    “薛景恒,我好累啊!”


    是的,她改口了,她都上位了,還叫什麽薛大人!


    薛景恒驟然一愣。


    以前他們雖然也牽過手,擁抱過,但都沒有現在的姿勢曖昧,今日又是他們大婚的日子,一時間,難免有些心猿意馬,但想著禮數未完,又有外人在,隻得屏氣將她推開,輕斥道:“坐好。”


    一旁的喜娘看的也是有些發怔,她雖然主持過不少達官貴人的成親儀式,卻還是頭一次碰上這樣的主兒,心道:可真是個會撒嬌的,再配上這張貌若天仙的臉蛋,想不招人疼都難!


    崔肆意癟了癟嘴,還是乖乖坐好。


    薛景恒見她聽話,這才從喜娘手中的托盤上取了秤杆,上前挑開她的蓋頭。


    崔肆意笑了笑,歪頭看他:“好看嗎?”


    雲髻峨峨,朱唇榴齒,說話時步搖輕晃,顧盼生輝,比平時還要再豔麗兩分。


    薛景恒穩了穩心神,從桌上拿起酒杯,與她互飲。


    喝酒就喝酒,偏偏崔肆意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看個不停,弄得他喝完了,都不知道這酒是苦是甜。


    咚咚——


    “公子,沈四公子催著您出來喝酒呢!”


    竹葉的話猶如救命稻草,薛景恒健步如飛地走了出去,連自己順拐了都沒有發現。


    崔肆意瞬間樂得倒在了床上,他竟然這麽害羞!


    “笑什麽呢?這麽高興?”


    楊西雨推門走了進來。


    崔肆意笑著從床上爬起來,眉眼彎彎道:“就是薛景恒啊,他太可愛了!”


    “也不知薛司業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偏偏栽在了你手上!”


    楊西雨心裏一邊為她高興,一邊又為自己難過。


    剛才在前麵碰見沈融謙,沈融謙連一眼都沒有看她。


    “二嫂,母親讓我來看看你!”


    薛凝月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見楊西雨也在這裏,笑著道:“楊姐姐好。”


    楊西雨微笑頷首:“薛小姐有禮。”


    薛凝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崔肆意,忍不住讚歎:“二嫂今天真的太好看了,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說著又放低了聲音,悄聲道:“我早就看好你們了,在我眼裏,你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沒有誰比你們更般配了,我私下裏跟二哥說過好幾次,他還偏不信,現在總該相信我的話了。”


    崔肆意和楊西雨笑她嘴甜。


    三人又嬉鬧了一陣,楊西雨想著薛景恒快回來了,就拉著薛凝月的手出去了。


    崔肆意則由茴香和芸豆伺候著梳洗換衣。


    薛景恒回來時,崔肆意已經躺到了床上,見他回來,還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這是在邀請他?


    薛景恒輕咳兩聲,抱著手中的被子,走了過去。


    “怎麽是兩條被子?”崔肆意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薛景恒耳根微紅:“我怕你睡覺不老實,會吵到我。”


    崔肆意不服氣:“你和我睡過?你知道?”


    薛景恒不欲理她,放下被子後,就轉身到內間洗漱。


    晚上,兩個人躺到床上,崔肆意又開始盯著薛景恒看個不停。


    薛景恒實在受不住她的目光,輕聲道:“看什麽?”


    崔肆意見他主動和她說話,來了興致。


    “他們都說你是高嶺之花,沒有想到我這麽容易就把你追到了,說你是不是給我偷偷放水了?”


    薛景恒無奈,伸手捂住她眼睛:“快睡覺。”


    崔肆意也不反抗,隻是繼續道:“你捂著我的眼睛也沒用,你不知道,你看我的時候,眼睛裏有星星,會發光!”


    薛景恒頓了一下,沒有接話,似乎真的在認真思索。


    崔肆意在心裏偷笑。


    哈哈,他竟然相信了,也太單純了吧!


    夜漸漸深了,院子裏也沒了動靜。


    崔肆意卻還是在床上翻來覆去,把一旁的薛景恒都擾得睡不著。


    薛景恒轉身看她。


    隻見崔肆意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巴巴道:“薛景恒,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好像有點認床,睡不著……”


    薛景恒溫聲道:“我不會講故事。”


    崔肆意不滿地嘟嘴:“那念首詩也行啊!”


    薛景恒思忖片刻,終於想到了一首。


    “間關車之舝兮,思孌季女逝兮。匪饑匪渴,德音來括。


    雖無好友?式燕且喜。


    依彼平林,有集維鷮。辰彼碩女,令德來教。式燕且譽,好爾無射。


    雖無旨酒?式飲庶幾。雖無嘉肴?式食庶幾。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


    陟彼高岡,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葉湑兮。鮮我覯爾,我心寫兮。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轡如琴。覯爾新婚,以慰我心。”


    感覺到身邊人的呼吸聲逐漸平穩,薛景恒止了聲音,小心翼翼地為她掖了掖被角,然後自己也睡了過去。


    第33章 保佑   隻愛我一個人。


    第二日清晨, 雞還沒叫,薛景恒就醒了。


    也不是他不想多睡會,實在是崔肆意太鬧騰了, 一會兒勾住他的腿,一會兒往他懷裏鑽, 本來昨天隨口說她睡覺不老實,還覺得冤枉了她, 現在看來, 這話一點兒不假。


    薛景恒轉身, 想看看讓他沒睡好的罪魁禍首。


    隻見崔肆意一頭烏黑的秀發隨意散在身下,更襯得一張小臉瑩潤如玉,隻是昨日還穿得好好的中衣此時領口微張, 露出裏麵的紅色肚兜,鎖骨精致,肩頭圓滑,甚至連肚兜上鴛鴦戲水的圖案都能看見。


    薛景恒不敢再看,隨手從架子上取過衣服穿上, 就匆匆出去了。


    一個時辰後, 薛景恒回房陪崔肆意用早膳。


    這時,崔肆意已經梳洗完畢, 她今日穿的是紅白相間的齊胸交領襦裙, 梳的是百合髻, 發間簪一支梅花白玉簪,一支金累絲紅寶石步搖, 耳上掛兩隻紅珊瑚耳墜,整個人看起來既喜慶又嬌俏。


    “等會兒用完膳,我們先去祠堂祭祖, 拜見父親母親,然後再到正堂見過伯父伯母他們,一起用午膳。”


    薛景恒一邊吩咐丫鬟將早膳擺上來,一邊向崔肆意解釋今天的行程。


    崔肆意用了兩個蒸餃,一小碗綠豆百合粥,就撂下了筷子,捧著臉兒等薛景恒。


    薛景恒夾了一筷子藕片,輕聲道:“倒也不必這麽急。”


    崔肆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可能是因為第一天見長輩,我比較緊張。”


    薛景恒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待用過飯,茴香為崔肆意披上雪白團花鬥篷,薛景恒就牽起她的手,一起向薛府西南角的祠堂走去。


    薛府的祠堂很大,黑牆灰瓦,一踏進去就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堂屋頂上高懸黑底金字匾額,上書“寧靜致遠”四個大字,想來就是薛家的家訓,堂屋下麵密密麻麻地立了許多牌位。


    薛家百年世家,人才輩出,需要供養的祖先自然也多。


    “哪兩個是公公婆婆的?”


    崔肆意小聲詢問,實在是這牌位太多了,又不許人靠近些,根本看不清啊!


    薛景恒用眼神指了指最右邊靠下麵那兩個。


    崔肆意點點頭,一會兒上香的時候,就有意往右邊湊了湊。


    “薛家的列祖列宗,公公婆婆好,我是薛景恒昨天剛娶進門的妻子,我叫崔肆意,小字阮阮,你們在天上想叫我的話,可以直接叫我阮阮,以後我會好好照顧薛景恒的,公公婆婆在天上可以放心了。”


    薛景恒嘴角一抽,在天上要怎麽叫她?


    “另外,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公公婆婆在天上保佑薛景恒……”


    所謂的不情之請就是請父親母親在天上保佑他嗎?


    雖然在薛景恒看來,這也不算什麽不情之請,但還是覺得心中微暖。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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