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西雨撲哧一笑。


    崔肆意凝眉思索半天:“你覺得我表哥江勉怎麽樣?德平長公主和渝國公的次子,長得不錯,說話還和氣,脾氣又好!”


    “你這個傻子!”楊西雨輕笑。


    江勉對她的心思,路人皆知,隻有她自己還蒙在鼓裏。


    隻是當事人既然沒說,她也不好戳破,於是追問道:“怎麽我去攪和得你家雞飛狗跳不行,去攪和得你姑母家雞飛狗跳就行了?”


    “那得先看看你和我姑母誰厲害了!”


    崔肆意說罷,兩人相視一笑。


    好像她們很多年沒在一起這般笑過了,每次見麵不是相互譏諷,就是冷臉以對,一時間,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夢裏的楊西雨不說,她不問。


    再後來,她成親了,她們之間的關係也就慢慢疏遠了。


    原來,有時候,主動一下,就能改變很多事情。


    話已至此,崔肆意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楊西雨怎麽想了。


    於是她簡單交代兩句,就轉身出去找薛景恒了,準備繼續去挖那塊已經有萬分之一鬆動的頑石。


    當然,這個萬分之一隻是她的主觀估計。


    誰知天公作美,隻有薛景恒一個人坐在棋盤前,沈融謙早已不知所蹤。


    正當崔肆意準備上去和薛景恒大戰兩百回合、表現一下自己的棋藝時,卻迎麵碰上滿臉急色的時澤恩。


    “林小姐有些暈船,我已經讓船家靠岸了,等會我先帶林小姐去醫館看看,然後就送她回林府,郡主和楊小姐他們多玩一會兒。”


    說著還丟給崔肆意一個橙子。


    “聞著可以防止暈船,郡主留著吧。”


    崔肆意跟著時澤恩去看了看休息室的林清媛,見林清媛隻是有些頭暈,並無其他症狀,這才放心。


    “都是我不好,攪了你們出遊的興致……”


    林清媛臉色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


    崔肆意安慰道:“別說話了,以後多的是出來遊玩的機會。”


    然後又吩咐雲起雲耀護送他們,清媛是和她一起出門的,她總要保證清媛安全回到林家。


    船頭這邊著急忙慌,茶室裏卻是一片寂靜,於是關窗戶的聲音顯得格外明顯。


    沈融謙收回胳膊,繞過楊西雨,回到座位上。


    “船上風大,我煮了熱茶,你喝一杯吧,暖暖身子。”


    保持距離,掌握分寸,卻還是透著關心。


    楊西雨忍不住回頭:“你為什麽還是對我這麽好?”


    “你為什麽還是要來?”沈融謙反問。


    楊西雨的眼眶漸漸濕潤,撲簌簌地掉下淚來。


    “我也不知道……”


    茶壺咕咚咕咚地冒著熱氣,兩人相對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楊西雨擦幹眼淚,聲音如常道:“是我失禮了,我突然身子不適,先回府了,勞煩沈四公子代我向郡主說一聲。”


    說罷,楊西雨倉皇逃出茶室,隻留沈融謙一個人坐在那裏,自飲自酌。


    而這一切全都落在打算給楊西雨送橙子的崔肆意眼裏。


    怪不得上次詩會沈融謙說什麽希望楊西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當時她就覺得有些古怪。


    但是在她眼裏,楊西雨一心想著攀高枝兒,沈融謙又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所以她壓根沒想過這兩個人會有什麽交集。


    崔肆意拍拍胸口,幸虧她剛才躲得快,要不就要被奪門而出的楊西雨撞上了,那多尷尬!


    當然,現下她也不打算多留,畢竟沈融謙平常給人的感覺都是豁達開朗,若是知曉別人看見他今日這般狼狽的樣子,恐怕心裏會不舒服。


    於是崔肆意拿著手中的橙子,加快腳步,向船尾走去,準備去找薛景恒。


    “薛景恒,我跟你說,我剛才看見……”


    崔肆意一坐下,就打算和薛景恒分享自己內心的震驚,話到嘴邊,又想起事關楊西雨和沈融謙兩人的清譽,於是閉口不言。


    “嗯,微臣知道。”薛景恒一邊自己和自己下棋,一邊隨口應道。


    崔肆意驚得嘴巴都合不住了:“你怎麽知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靜坐常思自己過,閑談莫論他人非。”薛景恒語氣淡淡。


    崔肆意白他一眼,自己又不是君子,哪有那麽多規矩,再說自己隻和他一個人說,又不會傳揚出去,想起上次詩會上沈融謙的善解人意,心裏一陣惋惜。


    “沈四公子多好的男子啊!有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郡主很羨慕?”薛景恒抬頭看她。


    崔肆意剛想點頭,忙將低下的頭捋直了,還伸出十根手指否認。


    “沒有,我還是隻喜歡你!”


    薛景恒不置可否。


    正當崔肆意驚詫於薛景恒已經被她鍛煉得愈發從容不迫時,隻見竹葉上前稟報:“公子,沈四公子說他臨時有事,先回去了。”


    薛景恒微微頷首:“知道了。”


    第23章 落水   濕透了的衣裙。


    竹葉走後,崔肆意就這麽百無聊賴地看著薛景恒自己和自己對弈,坐著久了,覺得有些累,就站到薛景恒後麵,扶著欄杆,向遠處眺望。


    隻聽“啪嗒”一聲,欄杆應聲向外開去。


    “小心!”


    薛景恒一邊說,一邊迅速站起,伸手去拉崔肆意。


    誰知崔肆意是拉回來了,自己卻因甲板太滑,被甩了出去。


    撲通——


    崔肆意看著掉入湖裏的薛景恒,登時慌了神。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她一麵大聲呼救,一麵在船尾走來走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隻可惜半天也等不到人來,又見薛景恒在水裏撲騰了兩下,就沉了下去,心中更是顫了一記。


    薛景恒,你可千萬不能死啊,至少不能因我而死!


    否則她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看著空空如也的水麵,崔肆意來不及多想,閉上眼睛,一個縱身跳入水中,努力向薛景恒剛剛沉沒的地方遊去。


    等好不容易在水中抓住了薛景恒的胳膊,才發現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顯然是已經暈了過去。


    崔肆意隻好使出全身的力氣,拉著薛景恒的胳膊,向船尾靠近,所幸茴香芸豆聽見了她的呼救,此時正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最後三人合力,終於將薛景恒拉上了船。


    跟在後麵爬上甲板的崔肆意,現下也顧不得自己,隻是跪坐在薛景恒身旁,用力按壓他的胸部。


    “薛景恒,你醒醒啊……醒醒啊……”


    隻可惜久久沒有反應。


    崔肆意看著他雙目緊閉的臉,想著上輩子嫁他,這輩子也必須嫁他,如此也不用顧忌什麽男女大防了,於是深吸一口氣,向薛景恒口內渡氣。


    如此重複兩次後,薛景恒終於吐出一口湖水,眼睛也慢慢睜開。


    崔肆意見狀鬆了一口氣,撫著胸口道:“你終於醒了。”


    濕透了的衣裙緊緊貼在女子身上,勾勒出女子曼妙的曲線,裏麵的鵝黃色肚兜,更是若隱若現,幾縷濕透的發絲貼在臉頰兩側,襯得被水浸過的小臉愈發白皙,偏崔肆意的眼神還是那麽單純無辜,對自己現在的模樣一無所知,更顯得楚楚可憐。


    薛景恒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麵。


    還好從裏間走來的茴香趕忙為崔肆意披上了披風,見薛景恒已經醒來,更是和芸豆一起催著崔肆意去裏間換衣服。


    世家貴女出門,一般都會帶一件顏色樣式相仿的衣裳,以備不時之需,崔肆意也不例外。


    被趕回來的雲起雲耀攔著不許靠近的竹葉鬆針,此時遠遠瞧見自家主子醒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若是今日公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們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雲起雲耀見崔肆意她們進了裏間,終於讓到一旁,給竹葉鬆針放了行。


    兩個小廝是一個忙著給薛景恒擦頭發,一個忙著給薛景恒擰衣服。


    薛景恒不是女子,出門也沒有帶備用的衣服,最後看衣服頭發不滴水了,便在外麵披了件披風了事,還好七月份的天氣不算太冷。


    等覺得時候差不多了,薛景恒走進畫舫,沿著水跡,找到了崔肆意所在的房間,上前叩門。


    “薛大人是來感謝我救命之恩的嗎?”


    芸豆剛打開門,薛景恒就看見崔肆意甜甜地衝他笑。


    此時,崔肆意已經換過了衣裳,頭發也幹得差不多了,一張小臉因湖水褪去了妝容,顯得愈發動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怎麽說自己其實本就會水,沉下去那會,是因為腰間那塊母親留給他的玉佩掉了,他去湖底找。


    至於閉眼睛,則是因為他在水裏看見崔肆意的衣裳濕透了,想著非禮勿看才裝暈的,然後一步錯步步錯,最後直到她給他渡氣,他才裝作醒來。


    “對了,那個欄杆是怎麽回事?沈四公子不會是買了條破船吧?”


    崔肆意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薛景恒輕咳兩聲,徐徐道:“那個是微臣和沈四釣魚用的活動欄杆,釣魚的時候就打開,不釣的時候就關上,微臣和沈四本想著一會兒還要釣魚,故就沒有上鎖,都怪微臣剛才光顧著下棋,忘了提醒郡主,是微臣的錯。”


    “算了,反正你和我都沒事。”崔肆意微微一笑,表現得很是大度。


    薛景恒深吸一口氣,正色道:“若是郡主願意,微臣明日就會帶著伯父伯母上王府提親。”


    崔肆意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突然又想起去年李侍郎的庶女就是用落水的法子嫁了慶安侯世子,忙解釋道:“今日的事,可不是我算計你啊!”


    薛景恒點點頭:“以郡主的身份,無需算計任何人。”


    崔肆意深以為然,附和道:“對啊,要不是想等你心甘情願,我早就請皇伯父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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