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邊都想好了,沒想到突然被一隻溫暖的大手牽起,帶著她向樓下跑去。


    向雲堂想追,卻被班主攔住:“向二公子,您這今晚包夜的銀子……”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兩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薛景恒將崔肆意拉到拐角後,就從袖子裏拿出帕子,開始擦手。


    崔肆意剛才還沉浸在薛景恒牽了她手的喜悅之中,見他嫌棄她,立馬陰沉了臉。


    薛景恒將帕子遞給她:“擦擦吧,她們的手不幹淨。”


    崔肆意這才想起,她剛剛在戲園拉了小雲雀的手。


    原來他是在嫌棄小雲雀,不是在嫌棄自己。


    崔肆意的嘴角又翹了起來,撒嬌道:“我剛才被你拽的手有些疼,你可以幫我擦擦嗎?”


    薛景恒將帕子收回袖中,冷淡道:“男女授受不親,郡主今日穿著男裝,微臣一時忘了,郡主還是用自己的手帕擦吧。”


    崔肆意:“……”


    怕他一會兒跑了,又道:“薛大人怎麽會在戲園?而且我剛剛怎麽沒有看見薛大人?”


    薛景恒麵色清淡:“在雅間,談事情,國子監的王大人喜歡聽戲。”


    崔肆意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


    既然是夢中父王母妃幫她看中的夫婿,那薛景恒的品行,絕對是令人放心的,但她還是想親口聽他說。


    薛景恒看她一眼:“郡主呢?”


    崔肆意語氣輕鬆:“來揭穿向雲堂那個偽君子的真麵目啊,否則我的好姐妹就要被家裏哄著嫁給他了。”


    有了今晚這檔子事,向雲堂私德有虧之事,明日就會傳遍整個京城。


    主題大概叫做向二公子怒發衝冠為紅顏?


    而且薛景恒還出麵救了她,雖然她不需要他救,但這不妨礙她開心,怎麽說也是離她的計劃又近了一步。


    果然做好事就會有好報嗎?


    薛景恒淡淡道:“郡主對旁人的事這麽關心,怎麽也不為自己想想?”


    崔肆意張口就道:“我怎麽沒有?我不是在努力纏著你嗎?”


    薛景恒:“……”


    崔肆意盯著他看,一副我有很認真地在追求你的模樣。


    薛景恒閉了下眼,一字一句道:“微臣的意思是郡主來戲園的事,一旦傳出去,會對郡主的名聲不好。”


    崔肆意不在意地笑笑:“反正我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也不在乎多這一樁,而且我多個逛戲園包戲子的名聲,能換我的好姐妹脫離苦海,值了!”


    薛景恒倒沒想到這位旁人眼中囂張跋扈的郡主,還有這麽一麵。


    崔肆意繼續道:“當然你不能因此嫌棄我!”


    薛景恒在心裏搖搖頭,他果然不能往好處想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口無遮攔。


    “微臣還有事,先行一步,郡主一會兒趁沒人趕緊走吧。”


    崔肆意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然後輕輕拍了拍身後的牆。


    雲起雲耀一躍而下,拱手道:“郡主。”


    “你們今日做得很好,回王府。”


    雖然她自認小心謹慎,但沒想到還是被人逮了個正著。


    “你今晚去見了誰?”


    崔肆意剛從後門悄悄溜進去,就被崔紹迎麵攔住。


    “原來是哥哥,嚇我一跳。”


    “從實招來。”


    “就是幫清媛試探一下她那個未婚夫,我身邊有雲起他們,出不了事。”


    “還有呢?”崔紹不依不饒。


    崔肆意眼珠一轉,沒想到他連這個也知道,隻得坦白招認:“還碰上了薛司業,聊了兩句。”


    崔紹打量著她:“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你看上了薛景恒?”


    崔肆意無法和他解釋夢中種種,反正她以後也是要嫁給薛景恒的,索性點點頭承認了。


    “那直接告訴父王母妃,請皇伯父做主賜婚也就是了。”


    崔肆意連連擺手:“薛景恒那個人很古板的,他要是不喜歡我,我勉強嫁過去,也是一對怨偶,我想試著和他接觸接觸,若是哪日發現他徒有其名、品德敗壞,也好及時踹了他!”


    崔紹:“……”


    若是被景祐帝欽點為國子監司業的薛景恒品德敗壞,這大梁恐怕找不出品行好的男子了。


    人家不嫌棄她行事張揚就不錯了,她還……


    呸,他妹妹那叫活潑可愛,誰敢嫌棄他妹妹,先問問他的拳頭答不答應!


    大梁風氣開放,他也不是刻板的人,隻是他總擔心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會吃虧,又不好說得太明,隻好含糊道:“總之不許越了分寸,否則我不饒你!”


    崔肆意小雞啄米一般點點頭。


    隻是和她的小命比起來,分寸不分寸什麽的,她真的不在乎。


    而且薛景恒那個人,想讓他越了分寸,估計也很難。


    第11章 安慰   送佛送到西。


    這日,崔肆意正在房中用早膳,就見芸豆著急忙慌地小跑了進來,表情很是興奮。


    她抬頭看了芸豆一眼,又低頭繼續喝湯。


    芸豆不滿地皺起眉頭:“郡主,您怎麽都不問奴婢發生了什麽事?”


    崔肆意連頭都沒抬一下:“不用問,你自己會說的。”


    茴香不由催促:“你那點小把戲,郡主還不知道?快別賣關子了!”


    芸豆嘿嘿笑道:“昨日向府雖給向雲堂送去了銀子,卻是向侍郎帶人親自去送的,隻不過這銀子到了後,向雲堂還沒來得及消受美人恩,就被向侍郎拿著棍子、滿街追著打。聽聞向雲堂昨日回府後,又是挨了好一頓打,那哀嚎聲連向府門口的行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之後就被關進了祠堂,到現在也沒放出來。”


    崔肆意就著茴香手中的茶盂漱了口,又拿帕子輕輕擦拭嘴角。


    想不到向侍郎這消息還挺靈通,一早就收到了向雲堂身份暴露的消息。


    其實道理很簡單。


    若是向雲堂身份沒有暴露,他又在議親的關鍵時候,向侍郎即便生氣,也隻會將這事悄悄壓下來,就算要教訓向雲堂,也是私下裏。


    現在之所以這般大張旗鼓的,不過是因為向雲堂身份暴露,包養戲子、豪擲千金,哪一條都不是好聽的名聲,而身為父親又是朝中重臣的向侍郎現在就必須要做出個姿態來。


    暴打向雲堂、恨鐵不成鋼就是他的姿態。


    相反,若是此事鬧得眾人皆知,而向侍郎卻毫無反應的話,有心人就不免要揣度向侍郎平日裏是不是貪汙受賄了?怎麽一萬兩銀子也能輕輕鬆鬆地拿出來?再或者向侍郎是不是默許向雲堂包戲子啊?真是家風不正!


    現在此事雖然也傳開了,但是向侍郎的做法,已經將此事對向府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若是回頭言官將這事作為把柄彈劾向侍郎,向侍郎隻要在殿上哭訴一番自己教子無方、心中慚愧雲雲,景祐帝也不會真把他怎麽樣,說不定還要感慨一番他慈父心腸也不容易,反之教唆縱容的罪名就大了。


    “這樣一來,林小姐是不是就不用嫁給向雲堂了?”


    芸豆眸光灼灼,林小姐與她們郡主交好,人也沒有架子,平日裏也愛和她們這些丫鬟說說笑笑的,她們自然也盼著她好。


    “大概吧。”


    崔肆意拿起手邊的茶,淺啜了一口。


    現在事情鬧得這麽大,愛女兒的人家都不會讓女兒嫁給向雲堂。


    林永正雖說算不上愛女兒,但他愛官聲。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要與向家結親,那麽他就成了世人眼中攀附權貴、賣女求榮的小人之流。


    即便他真是,但他也不能讓別人知道。


    時下文人最重風骨,他若是壞了名聲,以後的前途必定坎坷萬分,說不定略升一升,就要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根本就升不上去。


    那幫言官禦史可不是好相與的,宗室皇親都照彈劾不誤,更別說他一個五品小官。


    這樣想來,林永正多半會婉拒這門親事。


    畢竟還沒正式定親,雙方的臉上也不會鬧得太難看,再說這事本就是向府理虧。


    雖說心裏有了判斷,但崔肆意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到了午後,覺得事情應該有眉目了,就向林府去了。


    林府門房一聽樂舒郡主的名號,立馬遣人去後院報信,自己則在這邊賠笑。


    不過一會兒,就有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出來,恭敬行禮道:“奴婢見過郡主,夫人說今日府裏事多,就先不招待郡主了,讓奴婢直接領郡主往大小姐的院子去,還請郡主見諒。”


    崔肆意淡淡道:“無妨。”


    她今日本就是來找林清媛的,林夫人不見她,她還樂得清閑。


    丫鬟見崔肆意今日這般好說話,還默默在心裏鬆了口氣,她還以為郡主是為了大小姐的婚事來找她們夫人算賬的。


    一進林清媛所住的漪瀾築,就見院子裏圍了一堆丫鬟,有的默默拿著掃帚,在地上隨意劃拉著,有的坐在台階上,無精打采的。


    “奴婢見過郡主。”見崔肆意進來,才連忙打起了精神。


    她看向林清媛的貼身丫鬟拂冬:“怎麽了這是?”


    拂冬向她福了福身,擔憂道:“郡主,您快去勸勸我們小姐吧,小姐自從知道外麵的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午膳就用了兩口,後來又把奴婢們都趕了出來,現下也就隻有您能勸得動她了。”


    “我知道了。”


    崔肆意邊說邊往前走,兩個小丫鬟主動上前,為她打簾兒。


    房間裏空無一人,仔細看才發現林清媛躺在床上。


    “你這是怎麽了?連我都不願見了?”


    林清媛見來人是她,這才擁衾倚枕地坐了起來,垂眸道:“我隻是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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