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宜之皺著眉,聽上去相當沒耐心:“轉身。”漆月不得不極緩慢的轉身。心裏暗罵:果然應該看完電影就走,不等喻宜之看到她,就沒這麽多破事了。喻宜之在她背後吸吸鼻子。畢竟她現在背上有點精彩,除了七年前那道虯結的疤,還有今天的新傷,一堆淤青簡直像調色盤。漆月不知如何去安慰,更不知以什麽身份去安慰。那時她滿腦子想的是:等三個月後喻宜之走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跟喻宜之沒關係了。喻宜之再也不用看這些了。她低頭笑道:“幹嘛這麽沉默?我傷不傷的,其實現在跟你也沒關係了。”喻宜之立刻說:“七年前你受傷的時候,心裏也覺得跟我沒關係吧。”漆月心裏一堵,緩緩拉起襯衫。她邊係扣子邊轉身,喻宜之低著頭,嘴唇抖得跟見鬼了一樣:“但凡你想過我的話,你也不會那麽做了。”******七年前,錢夫人酒樓。錢夫人叫漆月:“今晚有桌很重要的客人,我去敬杯酒,你陪我吧。”漆月點頭:“好。”錢夫人旗下那麽多店能開得順利,各路關係都要妥帖打點,漆月跟錢夫人進包間的時候一愣。沒想到今晚這飯局,喻宜之也在。跟著她新公司的總監一起來的,應該是來跟錢夫人敬酒的那位談生意的。錢夫人笑得春風化雨,穿著中式紗衣帶著佛珠像位潛修的居士,細細問了菜色怎麽樣服務怎麽樣,都得到滿意的答複。漆月在錢夫人身後當木頭,看也沒看喻宜之一眼。錢夫人敬完酒退出來,到辦公室處理了一會兒賬目,去洗手間的時候,漆月也陪著。沒想到在洗手間又遇到喻宜之。那時洗手間還有其他客人,錢夫人也很淡定,在水龍頭下衝了手,優雅一甩就走了。走出洗手間,才壓低聲音問:“那是小喻?”漆月:“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她本人,真的很漂亮。”漆月聲音很難掩飾的染了笑意:“嗯。”錢夫人提醒:“她太招眼,你更得小心。”漆月深夜回家,屋子裏燈早已熄了,靜悄悄一片。她鬆一口氣,用最快速度洗了澡,爬上床時躡手躡腳,心想千萬別吵醒喻宜之。躺下後剛要鬆一口氣,一個軟軟的身子忽然壓過來。漆月全無防備幾乎要尖叫,喻宜之捂住她嘴,身上的香味彌散。她實在喜歡喻宜之沒擦香水時的味道。不過喻宜之不給時間讓她想這些有的沒的,低頭直接含住她耳垂,舌尖來回摩擦。一來就這麽玩,漆月“嗚嗚”兩聲,嘴卻被喻宜之死死捂著,雙腿也被喻宜之像剪刀一樣製約著。喻宜之一點放過她的意思都沒有,又吻又咬。她的掌心本是冰涼,很快被漆月的呼吸染熱。直到漆月呼吸越來越急快喘不過氣了她才放手,漆月壓低聲音:“你幹嘛呀喻宜之?”喻宜之沒給她發問的機會。其實喻宜之很少這樣又急又不溫存,她吃痛,喻宜之來吻她嘴唇的時候,她一口咬下去。喻宜之好像冷笑了一聲,還是沒打算放過她。那時時近盛夏,床單上全是汗浸浸的味道。腳趾蹭著腳趾,抵在已被摩擦光滑的舊木板上,指甲擦過,發出“呲”的一聲。結束以後喻宜之也不溫存,直接離開漆月坐起來,低頭理著自己睡衣的扣子,變成黑夜裏一個模糊的影子。漆月起來與她對坐,理一下她額前垂落的發:“怎麽了你?”喻宜之聲音很冷:“沒怎麽,就是提醒你一下多久沒有過了。”這是真的,所以剛才反應才會那麽強烈。到現在,心髒和某處還在以特定頻率跳動著。她的擁抱纏上喻宜之的肩,像貓:“想我了是嗎?”吐息溫存,像即將到來的夏夜。喻宜之頓了下,還是回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頭:“為什麽這段時間都回來這麽晚?”“忙唄。”“為什麽你突然這麽拚?”漆月心髒一跳。即便知道在喻家那樣的環境成長起來,喻宜之必須是個敏銳的人,她還是被喻宜之這樣的洞察力所震驚。嘴裏卻懶洋洋笑道:“我不是一直都挺拚的麽?”“洗手間裏偶遇的時候,錢夫人為什麽要那樣打量我?”漆月又默了下。咧嘴笑道:“因為你長得好看啊。”“你有沒有什麽事瞞著我?”“我能有什麽瞞著你。”喻宜之一直看著她,她撐住吊兒郎當的笑意。喻宜之最終歎了口氣:“我幫你找的前台那份工作,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我怎麽可能去?”漆月詰笑:“我坐得住麽我?我會一直好脾氣的端茶倒水、說歡迎光臨麽我?”她輕撫喻宜之絲緞一樣的長發:“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和你是不一樣的人。”街頭巷尾野大的,家貓的籠子關不住她。喻宜之:“你一直在錢夫人那邊工作,錢夫人的人脈那麽複雜,總難免遇到客人或競爭對手鬧事的、找茬的,你覺得安全麽?”“你好嗦啊喻宜之,按你這麽說,挖礦還有礦井塌了的時候呢。”喻宜之瞪著她,眼神變得很無奈。忽然隔著睡衣一口咬在她肩膀,她輕輕“嗷”一聲。“你要是真有什麽危險。”喻宜之語氣半是恫嚇:“我就跟你分手。”“好好好。”漆月摸著她頭。“我是說真的,不是嚇你。”喻宜之把頭埋在她肩膀。“好好好。”漆月自己也沒想過會真的出事。那本是一桌普通的客人,甚至最後鬧出事端的,是其中看著最不起眼的一個。漆月根本不知道他是錢夫人當年的競爭對手,被錢夫人擠垮了酒樓,這麽多年再沒翻過身,一直鬱鬱不得誌。人到中年、又一次投資失敗,妻子跟他離婚,帶著兒子走了。他把所有怨氣算在了錢夫人頭上,在錢夫人過來詢問菜肴是否滿意的時候,忽然掏出了藏在包中的刀。錢夫人也沒有認出他,而當時她的身邊隻有漆月。電光火石之間,漆月護在了錢夫人身前。她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也許她想掙出個未來給喻宜之。也許她覺得隻有錢夫人能護著喻宜之。也許血脈裏湧動著一股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錢夫人倉皇的喊了聲:“阿月!”漆月軟綿綿倒在錢夫人懷裏,錢夫人接住她,手上都是她的血。******漆月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了。肩膀一陣劇痛傳來,她躺在匆忙推往手術室的車上,也說不上是被疼醒的,還是被走廊的燈晃醒的。推車旁跟著跑的,居然是喻宜之,一手扶著她的推車,臉白的跟張紙一樣。誰把喻宜之叫來的?但那時她實在沒有提問的力氣,隻能勉強挪動手指,去勾喻宜之的小指:“喻宜之……你別怕……”喻宜之雙眼血紅,但意外的沒哭,伸手摸了把臉,臉上怎麽沾了血?哦,漆月反應過來:是我的血。那血配上喻宜之的眼神,讓她整個人顯得又凶又狠,活脫脫像要去地獄搶人。“漆月你要是敢有事。”漆月迷離的望著她,沒力氣說話,用眼神問“那就怎樣?”喻宜之惡狠狠的說:“我就端了你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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