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宜之往後縮:“怎麽會劃破呢?地上的雨裏泡著花粉,軟軟的。”“喻宜之你是豬啊?!”喻宜之看著她。漆月歎了口氣,走到她麵前,彎腰:“我背你到摩托車那邊。”喻宜之爬上她的背。空氣裏雨後那種涼絲絲的感覺還在,雨水衝走了陰雲,天上一輪明月大得驚人,月光燙著兩個少女的背。漆月身上散發出灼熱的氣息,喻宜之偏頭,輕輕貼住漆月。夜色靜謐,蕩漾溫柔。“漆月。”“嗯?”“我這次月考七百零二分。”“臭顯擺什麽?老子還全班第一呢。”喻宜之笑:“我是說,我挺聰明的。從三樓爬下來的時候我也會看,寬寬的窗沿很好借力,二樓的遮陽篷就算踩不穩,擋我一下摔下去也不會受很重的傷。還有一路跑過來的時候,我也會盡量踩在水淺的地方,要是路上有破璃渣什麽的一眼就能看到。”漆月哼一聲:“你還挺得意?”喻宜之的臉貼著漆月的頭,漆月不知在她樓下站了多久,頭發濕漉漉的,剛貼上去是一陣涼,而後才傳來皮膚的暖意。“你知不知道,人在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對方事事精明,隻有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覺得她事事都蠢。”蠢的背後無非四個字“放心不下”。天上的月亮照著漆月的耳朵,可還有一輪月亮在她背上。喻宜之湊到她耳邊,還帶著雨氣的呼吸又濕又軟,盡數噴在她耳廓:“漆月。”“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要是沒有兩周這個時限的話,你,要不要跟我談?”漆月背著喻宜之默默走著,喻宜之真他媽瘦啊,明明那麽高的個子,背在身上卻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飄走一樣。“喻宜之。”“嗯?”“看到賀卡了麽。”喻宜之笑了聲:“看到了。”“我沒給什麽人寫過賀卡,給你的賀卡上也沒寫幾個字,因為我懶嘛。”漆月的聲音在月光下聽起來很輕:“不過那幾個字,是我真心的。”“別跟我這種爛泥攪在一起,會陷住你。”喻宜之俯在她背上不說話。漆月回想著那張賀卡,字真的少,加上抬頭總共也才十二個字:「祝喻宜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不過在她心裏,那句話還要多兩個字:「祝我的喻宜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雖然我永遠不會跟你在一起。可當你飛上藍天、讓全世界都看到你的皎皎光芒時,我會一直在原地看著你的背影。這樣,能不能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我的喻宜之」。喻宜之的聲音在月光下聽起來很清明,有著明確的朝向:“漆月,參加高考吧。”“要是我們倆都上了大學,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漆月輕笑了聲:“喻宜之,你這樣的願望我也會許。”這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這種不切實際的願望。“要是我爸媽回來看我,我們就在一起。”******漆月騎摩托車把喻宜之送回了家,因為今天喻宜之沒鞋,漆月把車稍微騎得近了點,她本想要不要把喻宜之背到門口,門口卻已出現了喻文泰的一張臉。他的金絲邊眼鏡反射著月光,臉上表情倒是固有的溫和:“宜之。”喻宜之的背影明顯抖了一下。少女的背影在月下孤寂又寥落,漆月想起她剛才下車的時候,很慢很慢才放開環著漆月腰的手,似其間門拉出了絲絲縷縷的牽連,似漆月是她孤單世界結出的唯一的果。隨著喻宜之越走越遠,那些絲一根一根的斷掉,喻宜之的世界就又隻剩她自己了。漆月突然跑上去,拉住喻宜之的胳膊。她根本沒想好要說什麽,她隻是不能看著喻宜之就這樣走。喻宜之的胳膊觸電一樣縮了回去。漆月皺眉:“你胳膊受傷了?從三樓爬下來時摔了?”喻宜之搖頭。今晚月亮實在大得詭異,喻宜之不知淋了多久雨,雨氣都深浸進皮膚裏,皮膚在過分明亮的月光下幾乎泛起一層青色。嘴唇發抖。喻文泰站在別墅門口化為一個模糊的人影。漆月腦子裏忽然竄過一道閃電:“你爸是不是打你?!”喻宜之實在是個冷靜的人,漆月想不透:如果喻文泰單單隻是對喻宜之管束太嚴的話,喻宜之怎麽也不至於怕成這個樣子吧?喻宜之:“如果他打我,你要怎麽樣?”“報警。”漆月毫不猶豫的說:“把你藏到我家,然後報警,一直到他被抓起來為止。”喻宜之笑了一下,飛快摸了下漆月的臉。“放心,他沒打我,我這胳膊是在電台休息室換禮服時,不小心撞牆上了。”喻宜之黑眸沉沉,並沒有任何說假話的痕跡。“那……”漆月心裏反而更疑惑了。喻宜之:“你快回去吧,奶奶一個人在家呢。”她說完就快速跑到喻文泰身邊,喻文泰拍拍她的肩,遠遠看了漆月一眼,帶著她進去了。******喻文泰叫喻宜之:“走吧,上樓。”喻宜之默默踏上樓梯,喻文泰跟在她身後,月光從窗外透進來,在過分老舊的木地板上像結了層霜。“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喻文泰聲音那麽輕,那麽溫和,好像隻是在說“今晚吃燒牛肉怎麽樣”,又或者在說“這首曲子彈得不錯,不過還有進步空間門”。喻宜之不說話,感覺到身後喻文泰的目光,把她框在了一條必定通往滅亡的路上,任曼秋悠悠的小提琴聲從琴房傳來,喻文泰充耳不聞,在喻宜之聽來卻像哀悼的音樂。她突然搶上兩步鑽進房間門,死死關上門,反鎖。喻文泰擰了兩下,歎氣:“宜之你這孩子,鬧什麽呢?你明明知道鑰匙在我手裏。”喻宜之說:“放過我吧。”“什麽叫放過你?”喻文泰聽起來在皺眉:“我幫你安排保送清大的事馬上都要辦妥了,多少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我想考卡迪夫大學。”“不合適,現在國外多亂呐,你一個人長期待在那邊,我們也照顧不到你。”喻文泰說:“就去邶城讀大學多好,我和曼秋隨時都能去看你。”喻宜之重複了一遍:“放過我吧,讓我過我自己的人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跪下來求你。”“你這孩子越說越離譜了,我要你跪下來做什麽?你就該保持你的驕傲。”喻文泰輕輕敲門:“你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你是公主啊,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你培養成現在這樣麽?”喻宜之聲音都有點抖,可她努力控製:“我還你錢,你培養我花了多少錢,等我工作以後統統還給你,我很聰明,會賺到很多錢的。”她甚至急切的說:“你不信的話我跟你簽合同。”“一家人簽什麽合同。”喻文泰問:“宜之你今晚到底是怎麽了?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是不是被那個紅頭發女生帶壞了?”喻宜之馬上說:“跟她沒關係,是我自己。”“哎,我今晚也不抓你複盤鋼琴曲了,你自己冷靜冷靜吧。”喻文泰說:“好在你馬上要過十八歲生日了,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他趿著拖鞋走開了,沙沙沙的腳步聲,和他的金絲邊眼鏡一樣溫和。喻宜之的手垂下去,她剛才一直死死握著門把手抵著門,其實她也清楚,要是喻文泰真拿鑰匙從外麵開門,她這點力氣根本不夠。“宜之。”喻文泰的聲音突然又在門外響起。冷靜如喻宜之也被嚇得差點叫出聲,死死捂住自己的唇。喻文泰隻是輕輕敲了敲門:“提醒你,要先去洗澡,不然今晚淋了雨,會感冒。”這次他真走了。喻宜之站在淋浴下,任憑滾燙的熱水燙紅她的皮膚。她洗了很久,一直洗到手指發皺,身上那股寒意卻怎麽也祛不掉。她腦子裏是喻文泰最後說的那句話:“你馬上要過十八歲生日了,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十八歲以後的人生什麽樣。上清大。進喻文泰的公司。結婚。過上人人都羨慕的生活。可為什麽任曼秋整天整天把自己關在琴房裏,拉出的琴聲都像哀樂。這樣的未來讓喻宜之不寒而栗,知道怎麽洗熱水澡也沒用了,匆匆出去,吹幹了頭發。又把漆月送她的那張賀卡拿出來,在書包夾層裏還是染了雨氣,潮潮的,打開來看,字都暈開了一點,喻宜之有些心疼,拿吹風一點點吹幹,賀卡變得凹凸不平起來。她把賀卡藏進抽屜夾縫。同樣在夾縫之間門,還藏著一張老照片,邊緣都已經發黃了。!第36章 放假的最後一天,喻宜之一大早就起來寫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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