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敢想就有辦法,不敢想就全完了。”漆月吐出一口氣,一是腹部剛才被狠踹一腳的地方抽抽著疼,二是她對喻宜之實在無語:“大小姐,你是不是人生太順利所以無聊了,非要跑我這兒施展同情才甘心?”“我都說了,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同情。”喻宜之輕聲說:“我不同情你,我羨慕你。”漆月冷哼:“羨慕我什麽?羨慕我活得跟垃圾一樣?”“羨慕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自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漆月不屑的嗤一聲:“你是因為什麽都有才說這種話。”喻宜之沉默一瞬,之後,她聲音沉鬱的不像一個十八歲少女:“我是什麽都有,但你沒聽過一句話麽?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已在暗中標好價格。”她扶著漆月站起來,把漆月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能走麽?”漆月腹部一抽一抽的,走得挺擰巴。喻宜之攬著漆月的腰,把她的重量往自己身上帶。漆月走起來吹著風,才發現眼角痛得睜不開。喻宜之:“漆月,你可不可以至少相信我一次?”“你閉上眼,我不會摔了你的,我還指望你騎摩托載我回去呢。”兩人差不多高的個子,但喻宜之更瘦,漆月重量全壓在她肩上她走的並不輕鬆,卻很堅定,校服蹭過半人高的雜草,驚飛了在其中覓食的鳥。漆月閉著眼想:又變成這樣了。又變成昨天山路上一樣,她隻有喻宜之,喻宜之也隻有她,兩人隻能互相依偎著前行,像走在人生的一條不歸路上。喻宜之真他媽的是個魔鬼啊。******周末,教導主任查考勤查的相對不嚴的時候,漆月當然沒去上課,躲在摩托車行叼著煙修車。她不想去學校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有點怕看到喻宜之。不知為什麽,明明是做來推開喻宜之的那些舉動,卻像一根根隱形的線,把兩人更緊密的纏繞在一起。好在這幾天她躲著喻宜之走,喻宜之倒也沒找她。但這股慶幸並沒持續多久,她就接到了喻宜之的電話。她無比煩躁的嘖一聲,手機在她手裏不停滋滋作響,她盯著手套上沾的一塊機油。在鈴聲快要斷掉的時候,她卻搶起來接了。“漆月。”“找老子幹嘛。”“漆月。”“就問你什麽事。”“漆月。”漆月歎口氣,沒了脾氣:“喻宜之,你啊你。”喻宜之在那邊輕輕笑了聲。“今晚有空嗎?”“你這是逃晚自習逃上癮了?”“今晚不算逃,是喻文泰幫我請假了。”“那你找我幹嘛?”“喻文泰要帶我去個聚會,你一起去吧。”“我k我才不去,我最煩有錢人裝叉那一套。”“你不用露麵,我帶你到一個地方躲起來就行。”“……我到底為什麽要去啊。”“你不是給我看了你的世界麽?”喻宜之輕聲說:“我也給你看看我生存的世界。”******夕陽西下,漆月看了眼手機時間,先去洗了個澡。冬天/衣服沒那麽好洗,她有時候會穿工作服,但還是免不了一身機油味。吹幹頭發,她往自己機車邊走,想騎回家去換身衣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把今天刻意吹柔順的紅發又揉的亂糟糟的。媽的她為什麽要為喻宜之改變自己。她站在夕陽下,抽著一支煙,空氣裏溫暖的陽光味道消退,逐漸變成夜色的清冷。小北:“等人?”漆月一愣:“沒啊,就抽煙而已。”小北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麽,走了。這時漆月手機在兜裏響起,摸出來看,是喻宜之發來一個地址。她靈魂歸位,掐了煙,騎車往那方向飛馳而去。******那是一家很高端的會所,跟錢夫人旗下最高端的酒樓有一拚,漆月下了車過去,意外在門口看到一個熟悉麵孔。“小光?”以前錢夫人酒樓的門童。小光嚇一跳:“漆老板?錢夫人讓你來的?”漆月搖頭:“我來找人。”小光鬆了口氣。“你怎麽在這?”小光吱唔一陣:“……上班啊,總要吃飯。”“這兒老板是誰?”“……輝哥。”漆月了然的笑了聲,徑直往裏走去。小光叫住她:“漆老板。”漆月回頭。“你以後不會跟錢夫人告發我吧?”漆月笑笑:“不會,你好好工作吧,多給你弟買點好吃的。”小光的弟弟小兒麻痹症治療的不及時,落下了終生殘疾。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座山,“義氣”是玻璃一樣好看的奢侈品,山一壓,就碎了。漆月自己就是如此,她憑什麽要求別人更多。她走到喻宜之給她發來名稱的那個廳,走進去,一麵屏風立在牆角,因為之前錢夫人的酒樓她常去,這會兒便了然的走過去。那是給服務員設置的,有時一些商人或政要來聚會時,不喜歡服務員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打擾,又要保證服務的及時性,服務員就會在那些屏風後候命。不用擔心嘴巴不嚴,那是對服務員最低的要求。要是其中有一人嘴巴不嚴,這地方就不用開下去了。不過漆月今天藏身的這屏風後,一個服務員都沒有,是喻文泰更謹慎嗎?漆月透過屏風縫隙看了一圈,並沒看到喻宜之,剛想給喻宜之發條微信說“到了”,手指一滯。喻文泰帶著喻宜之走進來。喻文泰一身黑色西裝,喻宜之卻一慣喜歡穿白,不得不說白色真的很適合她,一襲白色及腳踝雅致長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山澗冷冷的清溪,山頂皚皚的白雪,或其他一切世界上最幹淨的東西。喻宜之的臉也是一樣,淡漠冷絕。漆月手垂下去,垂眸,盯著自己的牛仔褲腳。修摩托車看上去挺酷,其實是個挺髒的活,穿了工作服也未能幸免於難,褲腳一團難看的汙漬。喻宜之走到鋼琴邊坐下,同樣清泠如溪水的旋律在她指尖流淌。那塊油汙在漆月眼中逐漸刺眼。為什麽她沒回家去換身衣服呢?不過換了也沒用。漆月吸一口氣,從屏風縫隙看過去,喻宜之坐在鋼琴前,挺拔的背隨著節奏微微起伏,柔軟的長發垂在肩頭,又隨她肩膀的律動微微垂下來一縷,指甲沒有任何裝飾,仍是瑩潤發光。不像漆月,或坐或站,永遠都是軟塌塌的沒骨頭。甚至無關於她們穿什麽,任何一個人打眼一看,都能發現她倆從小所受的教養完全不同,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漆月的頭再次低下去,盯著自己的指甲。她有時候會做花裏胡哨的美甲,有時候懶得,但無論如何,指甲縫裏染的機油洗都洗不掉。喻宜之一曲終了,一片掌聲之中,一隻狗叫了聲。漆月隔著屏風這才注意到屋角有個貴婦模樣的人,抱著隻泰迪無比嬌寵,愛撫它跟愛撫一個小孩兒似的,一堆人圍在她身邊,想來也是個大人物了。貴婦笑著說:“喻總,宜之這麽出色,你真是好福氣啊。”眾人一陣應和,喻文泰表麵謙遜實則語氣得意:“她鋼琴彈得還不行,還得繼續練呢,不過在同齡人裏確實算可以了。”喻宜之站在喻文泰身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狗又叫了兩聲,喻宜之往門口走去。喻文泰:“你去哪?”“上洗手間。”喻宜之走出去,卻從偏門悄悄走進了屏風後,漆月站在那兒回頭,喻宜之走過來,捏住了她的手。喻宜之的手很涼,漆月猶豫了下,回握,用氣聲問:“你怎麽了?”喻宜之搖搖頭,小聲回:“我以為你沒來。”“我說了要來,就會來的。”漆月就是這樣的人,從不亂許諾什麽,可一旦說出口的,就一定會做到。這時屏風外一陣驚歎,原來貴婦在讓她的貴賓炫技,一塊哈密瓜藏進一個紙杯裏,又拿另外兩個紙杯換來換去的混淆視聽,沒想到貴賓抬爪一按,順利把藏著哈密瓜的那紙杯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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