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來瞧瞧, 那廚房裏的柳婆子真是勢利眼,平日裏隻說, 太太和楚姑娘都吃一樣的東西, 姑娘這裏是單做的。”


    “我呸!打量我不知道她算計,這幾日瞧著大爺往咱們這院子來, 倒是越發奉承起來。


    別說是炭火胭脂, 個個都是好的, 便是咱們這吃穿用度, 姑娘瞧瞧, 也都比之前強。”


    “媽媽喜歡哪道菜, 背地裏拿錢給那柳婆子,讓她做了吃也一樣。”


    月容給手中的香囊收了尾, 又把早就曬幹的,秋日裏的菊花拿來,拿絲帕裹了, 一點點塞到香囊裏去。


    如此往返多次,直到香囊鼓起來,上麵的雀登枝活靈活現起來, 才起身看向徐婆子,


    “媽媽你晚間回家去,把這香囊連帶去太白樓買一匣子點心,遞給我二叔,隻說,我想家了,看看能不能來接。”


    徐婆子聽了這話,偷偷歎了一口氣,道,“姑娘何苦這樣呢,眼下大爺對你上了心,說不定...”


    月容自那天從二太太屋子裏回來,從不上門的大爺便常常來坐。偶爾帶些精巧的東西來,金打的九連環,孔雀毛的毽子,再有什麽詩書雜記,看得出來,也都是用了心的。


    再來便是二太太哪裏,似乎是得知大爺對姑娘用了心,並不說別的,隻暗地裏不再為難。


    別小瞧這不再為難四個字,二太太可是當家做主的人,整個黃家除了老太爺,二老爺,旁的,誰敢說她一句不是?


    原來還有老太太在上頭看著,可眼下老太太病了,連人也不認得。大太太日日夜夜不停守著老太太,如此才苟延殘喘了性命,若是製轄住二太太,那是不能了。


    “咱們進門前,何曾聽見黃家有什麽表姑娘?”


    月容聞言冷笑一聲,她自然是察覺到生活的改變,可冷的心,就此熱起來,也不可能。


    “他黃家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讓我來當這替死鬼。今兒個就算是大爺對我死心塌地,隻要暗地裏的症狀解決不了,我遲早,還要落到那境遇去。”


    隻有離開黃家,才是正道。


    徐婆子雖不明白為何月容要如此說,並不耽誤她相信姑娘的話,笑著道,


    “我是從青州開始便跟著姑娘的,姑娘有事情,隻管吩咐就是。便是我在家裏做不成,外頭還有我那小子,我們母子兩個,若不是老爺當年搭救,隻怕早就死了。如今不過就當是還了命!”


    “哪裏至於如此。”


    月容拉著徐婆子走向餐桌,“媽媽快來一起吃飯,咱們兩個這麽些東西,我一個人哪裏能用的完。”


    隻話音剛落,便有晴朗男音從門外傳來,語氣帶笑,似乎心情極為愉悅,


    “娘子,什麽東西用不完?”


    他這個做人丈夫的,當仁不讓。


    徐婆子慌忙起身打了簾子,墩身一禮,“大少爺安。”


    黃忠義點頭,邁步進了正房。二人顯然正在用餐,桌子上葷素俱全,連帶著幾樣粥品。


    見是黃忠義來了,月容忙起身下禮,黃忠義借機扶住她手,感受手中柔滑肌膚,從父親書房裏出來後,便悶悶不樂的心情,總算是疏解幾分。


    果然,心情焦躁,來月容這裏是對的。


    “臨近午膳,怎麽廚房端來的還是這些。”


    黃忠義見俱是早上用過的粥和膳食,問向徐婆子。後者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月容在一旁道,


    “太太吩咐,我這裏一日兩餐的。”


    “這怎麽行!”


    黃忠義立即跳腳,母親竟然如此苛待月容。難怪,她比前一陣子見麵時,越發消瘦了。


    疼愛的握住手中的腕子,黃忠義見月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似乎正為這件事情而感到難過。當即道,


    “你隻管放心,有我在,日後,你和我用度都是一樣的。”


    有他一碗,他也會分她半碗。


    月容這才羞怯抬頭,似乎是極為不好意思,道,“會不會,太過麻煩相公?”


    “怎麽會!娘最疼我,我喜愛你,愛屋及烏,她自然也疼你。”


    黃忠義被嬌嬌軟軟的相公喊的魂都沒了,無事月容瞧瞧想把手拉回去的小動作,仍舊牽住手,笑著幫月容拿碟拿碗,


    “來,咱們兩個一起吃,等晚膳,我也來陪你。”


    門外楚茉聽到這裏,簡直壓不下去怒火,這才見了幾麵,表哥竟然被這人蠱惑了去。


    若是再讓他們日夜相處,等把這月容送走,表哥心中,豈能還有她容身之地?


    示意小丫頭上前去打了門簾,楚茉宛如正室捉奸,氣衝衝而來,再見到黃忠義的那一瞬,瞬間變成小白花小可憐,


    “表哥...你,你也從外祖父哪裏得知消息了嗎?”


    “我...我再也沒有爹了...”


    語句尚未說完,便聲音帶著哽咽,看起來極為可憐。


    黃忠義果然受不住這個,啪的一聲,甩開月容的手,疾步走到楚茉麵前,道,


    “表妹,往後你有我,有爹爹娘親,她們都疼你愛你,你隻管放心,家裏沒有人會因為這個欺負你。”


    隨著黃忠義的安撫,楚茉的情緒似乎是得到平複,她翹起嘴角,眼中半點兒淚水也無,和月容目光交匯,隱隱透著得意。


    你生的比我貌美又如何,隻要我勾勾手指,表哥便如哈巴狗似的過來。你啊,枉費心機也枉然。


    月容從楚茉的眼眸中讀到這個情緒,隻她並不以為意,敏銳的察覺到楚茉話語中的一句話,她的父親過世了。


    她的父親是誰,楚茉來自何處,在黃家仿佛是秘密,如今有了這個信息,不仇能打探出她的來曆。


    楚茉半垂著眼,享受表哥小心翼翼的嗬護。和所有人以為的傷心欲絕不同,楚茉現在內心毫無波瀾。


    從出生就沒有見過一麵的父母,因為他們,讓她隻能隱姓埋名,京中幾乎人人不知她存在。


    這樣不負責任的爹娘,她怎麽會為他的死而難過,隻不過,是拿來讓表哥和舅舅舅母更心疼自己的籌碼。


    “表哥,我走了...對不起,打擾到你和柳姑娘用餐...


    我不礙事的表哥,你別怪罪柳姑娘。”


    楚茉表情淒淒慘慘,眼底口中都是在拱火,唯恐黃忠義不對著月容發脾氣。


    黃忠義一愣,打擾他們吃飯的明明是表妹,怎麽反倒是要怪罪娘子?


    “你放心,你月容姐姐最是寬厚不過的人,我之前答應你,要納你為妾,這個承諾不會變。”


    有表妹和月容陪著,情場上春風得意,想必在科舉考場中,自己也會一帆風順吧。


    楚茉表情瞬間扭曲,“做妾?”


    表哥不應該心疼自己嗎?怎麽還是做妾?


    她堂堂西夏國國師的女兒,給大隨一個功名未成的書生做妾,怎麽想,都覺得荒謬。


    隨即,楚茉意識到,父親已經過世了,被顧知山一劍穿心,首級呈進大內,世上,再無父親。


    哪怕他的存在讓她惱火,可他沒了,黃家對自己的態度,立馬就不一樣。


    “表哥,舅母說,讓我做平妻,再讓柳姑娘去廟裏給家裏祈福,表哥...”


    楚茉可憐巴巴的說著他們之前的打算,柔軟身子黏住黃忠義,幾乎讓後者不能思考,那句都依著你,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好在,他還記得這裏是什麽地方,月容的住處。


    黃忠義收回飄忽不定的神誌,終於抽出時間,來看遊離在二人外的月容,後者朝他淒楚一笑,道,


    “隻要相公樂意,別說是家廟,便是...我也樂意。”


    中間幾個字含糊不清,可見果然是傷透了心,才會有如此舉動。黃忠義大受刺激,牡丹垂淚,比起小草萋萋,自然是前者更讓人心疼。


    闊步上前,黃忠義拉住月容腕子,道,


    “你隻管放心,有我在,你和表妹,在我心中都是一樣的。”


    誰要和她一樣!


    月容和楚茉,兩個人難得此刻想法一致。


    沉浸在左摟右抱,妻賢妾美幻想中的黃忠義,絲毫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他自覺這陣子親近月容而疏遠表妹,很是不應該。


    含情脈脈拉住楚茉的手,


    “我今日的功課還沒做,表妹若是得了空,不如,下午一起往書房去。”


    見楚茉應下,又自覺虧欠月容,扭過頭來道,“我做完功課,晚上來陪你用膳。”


    如此安排,見二人都沒有異議,簡直可以說是完美。


    隻月容眼底,掩不住的嘲諷,這才幾日,他們便在她麵前過了明路。若是這楚茉進門,往後還有她的活路。


    等等,月容抬頭,見楚茉一臉憤恨,似乎也為黃忠義的安排憤憤不平,笑了。


    也是,估計不用自己出手,離開黃家的日子,很快就要來了。


    楚姑娘因連日裏下雪,突發奇想夜裏賞梅,和大少爺兩個都病了。


    這消息不過是隔了一日,便傳到月容所住的含章院。


    當然,這也是有心人,故意傳給她聽的。


    徐婆子原本來念念叨叨,怎麽大爺答應他們姑娘來吃飯,到點兒了也不來。原來是病了。


    “活該!”


    徐婆子服侍月容換了衣裳,重新理了妝發,滿頭青絲梳成如意發髻,眉目微掃,剛拿過胭脂要往臉上去,月容揮開手,說道,


    “不用上胭脂水粉,我是去探病,又不是去炫耀,哪裏用這麽麻煩。”


    徐婆子這才罷了,道,“姑娘,您真要過去啊。”


    不然呢?


    相公病了,她身為妻子,不在身邊伺候也就罷了,若是連看都不看一眼,不止黃二太太對她不滿,便是黃忠義,隻怕剛暖熱的心,也要冷了。


    月容對著鏡子擺弄了一下發簪,去掉幾個顯眼的金銀簪子,素素靜靜的兩根玉簪箍住頭發,旁的什麽配飾也無。


    衣裳也換成了柔和的月白淡綠等色,務必在她那相公麵前,體現出,失寵後,相公生病後,傷心欲絕的氛圍。


    “媽媽你也去,帶上前陣子做的暖袖,咱們兩個一起去。”


    月容一切收拾妥當,回頭見徐婆子似乎是要目送自己,笑著道,


    “我一個人沒什麽意思,更何況,我今兒個要去,那楚姑娘豈能是那麽好打發的。


    媽媽等會兒還要勞煩你,幫我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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