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那一日, 他雖中了算計, 可仍然知道,在身邊的是陌生佳人。不過是看著她有幾分眼熟, 又不討厭, 便就勢成了事。


    若說當時是什麽心態, 顧知山已經記不清了。


    一夜沉迷好眠, 合歡香的作用下, 雖然記不起具體情節, 可也知,身下佳人的求饒。


    遲來的愧疚讓他骨縫裏發著冷, 若是當日裏他知,月容會成為自己的心頭摯愛。


    會不會當日,就此罷手, 等以後名正言順了,再親近也不遲。


    這念頭剛一冒出來,顧知山便否決掉。不, 當時新娘子被遺棄在拜堂之時,隻怕他不自知的憐惜,便湧上心頭。


    後麵這些,無非是順從內心做事。


    現在呢,若是月容拒絕,他會放手嗎?


    顧知山捫心自問,他做不到。


    他內心裏渴望月容,自然,自然不能放她走。


    “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月容才不理會顧知山的命令,男人狀態實在是讓她擔心,他平日裏從未有過這樣醉醺醺的時候,今日裏喝醉也就罷了,怎麽整個人,也和往常不一樣。


    就好像有什麽煩惱的事情困住他,讓他掙脫不得,隻能來詢問自己。


    可是,月容也很疑惑。男人能有什麽事情,讓他困惑不解?


    朝廷上說一不二,往日還有黃太傅這樣的人物為敵,眼下,黃太傅早就被處死,京中人事安定,從沒有過什麽紕漏,顧知山怎麽會如此想,莫名其妙問這些問題。


    月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一開始的緣由,是自己透漏心思給張太太知道。可偏偏正巧李媽媽在旁邊伺候,傳話給男人,才導致今日夜探香閨一事。


    佳人暖香鋪麵襲來,酒意盛騰,混合空氣中甜軟女人香。


    有什麽,在心口裂開。


    顧知山睜眼,便見佳人踮腳看向自己,一臉憂心忡忡,玉白腕子上前,正要探向他額頭,


    “可是發熱了?瞧著兩頰似是起了火。”


    關切和疼愛,一時之間,顧知山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任由佳人摸上了他額頭,甚至,還彎腰就她,目光齊平在同一水平線。


    “呀…”


    男人突如其來的彎腰,讓月容後退兩步,俊朗眉目猛地放大,男人雖然喝了酒,可並不是很難聞,反倒是透出一股慵懶蠱惑的味道。


    他眼底微紅,鼻息略重,平日裏冷靜毫無波瀾的深潭,此刻更是情緒波動,甚至,因為月容往後退了兩步,竟然突出了一點點孩子般的稚氣。


    委屈巴巴。


    他還委屈上了,月容覺得這個情況十分好笑。


    指揮著男人行動,“你坐到桌子上去,我給你倒一杯熱茶。”


    顧知山依言行事,月容往他手中塞了一杯老君眉,說道,“你今日裏吃了酒,那些花茶沒什麽意思。爹爹和哥哥想必也讓你吃了不少葷腥的東西,喝這個壓一壓。”


    茶湯紅潤透亮,消食解膩。顧知山放在鼻下輕嗅,微苦微澀的味道彌漫開來,原本就微醺的酒意退散,神智清醒起來。


    月容也隨之坐在顧知山一側,見他端著茶杯坐著,眼神不住的打量著四周的陳設,笑道,


    “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怎麽你隻拿著不肯喝?”


    “怎麽,是嫌棄我這裏的茶水,入不了侯爺的口?”


    後半句,是見男人似乎沒有回過來神,特意說出來調笑。


    可男人當了真,一仰脖,把一盞茶水喝得幹幹淨淨,特意給月容看了杯底,意思是,你瞧瞧,我喝幹淨了。


    月容抿唇一笑,見男人似乎是酒醒了。結果茶盞又給他倒了一杯,仍舊放在男人麵前,才問道,“你今晚到底是怎麽了?瞧著額外的不同與往日,若有煩心的你和我說說,也省得自己悶著難受。”


    “不過是鑽了牛角尖,有些事情想不開。”


    顧知山坦白交代,見月容一臉憂心看著自己,麵上冷靜,心底確實心潮起伏。


    並不去理會放在麵前的茶杯,反倒是拉住佳人的玉手,一時不知道怎麽說。難不成,要說他拋下政事來張家,拋下張太傅設下的酒席,偷偷見月容一麵,隻為了問她歡喜他不。


    他說不出這樣的話,這樣的舉動,也實在太蠢了些。英俊威武 殺伐果斷的肅毅侯,幹不出這樣的事情。


    月容眨眨眼,隻等男人開口,給自己一個答案。他這樣的反常,實在是讓月容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他如此這般患失患得。


    是的,顧知山剛進門時的表情,宛如要失去什麽珍寶一般,若不是月容知道,隻怕是也會以為,這珍寶就是自己。


    男人並不回答,他隻端詳月容嬌花一般麵容,鄭重其事,宛如許下什麽承諾,道,“你放心,我往後會好好待你。”


    他的榮譽,有她一半,他的尊享,與她共分。


    他們生同衾,死同穴,生不分離,死也會在一起。


    至於在腦海中,稍微動過的念頭。顧知山冷笑一聲,便拋在腦後。若是能重來,她會跟著他嗎?


    跟著是最好,如果沒有,他便是上捅天堂,下抵深淵,也要把這人困在手中。


    月容突然覺得不對,男人從今日裏見到的第一麵,到現在,都縈繞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剛才見麵時,好像有什麽事情讓他煩惱,微蹙的眉心讓人心疼。可不過是坐下說說話,喝了一杯茶的功夫,男人竟然像是解決了天大的事情一般,整個人,完全自我緩解。


    眉目間的強勢依舊咄咄逼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柔和且情深,似乎,不對…


    他以往看向自己的時候,沒有這般目光。


    雖然隱藏的好,可也能看出是渴望居上,占有欲居上。疼愛也有,嗬護也有,不像現在,看著這雙宛如深潭的眸子,月容竟然有股,想要落淚的衝動。


    包容,嗬護。


    月容不自在的挪開眼,男人突如其來的改變,竟然讓她有些不自在。


    “你今兒個到底怎麽了,是爹,還有哥哥給你難堪了?”


    月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男人改變的根本原因。好在男人沒有讓她久等,低首打量自己捧在手中柔荑。


    佳人骨肉均亭,蔥白手指,指尖一點紅豆蔻,越發撩人。幾日不見,他的月容,還是這般美。


    控製不住的托起手掌,唇齒微咬粉嫩指貝,顧知山言辭含糊,“他們喜歡我都來不及,怎麽會為難。”


    他是自己難為自己,原想不明白的東西,現在思路清楚罷了。


    冷心冷肺的肅毅侯何曾耽過□□,今日才想明白,他隻怕早就心悅她而不自知。


    他是萬民敬仰的侯爺,她便是和他並肩站立,享受百姓供奉的侯爺夫人。他是塞北戰場的一匹狼,那她便是他身側的最重要的夥伴。


    從荒唐的第一次見麵,到如今的兩情相悅,他們終於要在一起了。


    目光向上,落在因自己啃咬,而皺眉的月容身上,“你隻管等著。”


    等我來娶你。


    什麽?


    月容全部注意力都在男人口舌上,完全沒聽清他說什麽。


    要咬不咬,利齒磕著她的手指,讓人心驚膽跳。唯恐男人一個不小心,就把她手指給啃破了皮,畢竟,月容桃腮粉臉,不敢直視男人。


    他那雙眼,可比往日裏更讓人羞的慌,看一眼,就像是要沉溺進去似的,什麽要求,都會答應。


    ~~~


    鑼鼓喧天,朱雀大街喜氣洋洋。來往的仆婦丫鬟身係紅腰帶,各個精神氣十足,脊背挺的都比往日直。


    天還沒亮,打掃街弄的婆子便忙活起來,早上那官家娘子可說了,“前街後巷,平日裏人煙罕至的地方也得打掃幹淨,省得外人瞧見,以為咱們太傅府,天生如此髒亂似的。


    今日裏姑娘大婚,倘若是出了一點兒紕漏,別說老爺太太不饒你們,便是我,幾輩子的老臉也要不成了!”


    她們自然不會出紕漏,早幾日太太便吩咐下去,姑娘新禧這幾日,雖忙碌了些,可府裏上下,每人多領一個月的月錢,便是為了那一個月的月錢,也願意這樣勞累的。


    她們姑娘嫁的是什麽門第,那可是當今太後的母家,肅毅侯府。


    說起肅毅侯,那個人提起來不豎大拇指。人出彩也就罷了,關鍵是,是個頂頂為大隋著想的,那茶館裏可日夜有說書先生講著,未婚的小姑娘提起侯爺,哪個不是一臉憧憬。


    不過,嘿嘿,再憧憬也是白搭!


    侯爺有人啦,張太傅的嫡親姑娘,他們家的姑娘。提起自家姑娘,婆子便忍不住驚歎,她那日不過替針線房往姑娘院子裏送了幾盒帕子,可恰巧見姑娘帶著蒹葭幾個在曬書,好齊整的模樣,天上神仙托成的一樣。


    若不是親眼瞧見,隻怕也難相信,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佳人。


    隻可惜,這樣好的姑娘,竟然要出門子了。她才見過一麵!


    婆子心不在焉的打開大門,正準備擰幹抹布擦幹淨大門,便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一臉不耐煩,“怎麽現在才開門,朕…真的等了很久!”


    “天還沒亮呢啊。”


    婆子撓撓頭,看向東方,天色大白,太陽仍舊沒有出來,見麵前的少年似乎真的等了很久,站都站不穩,主動開口,“你家大人呢?快先回家吧,等會兒再來也不遲。”


    這人穿的倒是規規矩矩,隻是腦瓜子不好用,哪裏有天不亮就來人家家裏做客的。


    看來是誰家的小孩子調皮,背著大人偷跑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去□□看降旗啦!!!


    人山人海,兵哥哥好帥!!!


    第84章 、第 84 章


    小皇帝萬萬沒想到, 哪怕自己成為當今天子,也要被催著找大人!


    這婆子可半分沒有遺傳自主人的聰明能幹,他堂堂當今天子, 嗯, 威武雄壯, 豈是一般平民百姓所能比擬的。


    還讓他去找家裏的大人,他不就是大人了?掌管天下百姓生死,誰敢說一個不字?


    “哼!”


    不屑的看了眼婆子, 見她眼神關切, 似乎是為自己而煩憂,小皇帝額外開恩, 拿了手中的藏好的檀木匣子,


    “朕...給月容的賞賜,還不快帶我去見月容。”


    婆子沒聽清, 但是賞賜聽明白了。尤其是那檀木盒子上, 還有黃稠封著, 一看就是宮裏麵出來的好東西。


    這隻怕是皇帝或者太後娘娘, 二人惦記著姑娘, 特意讓人送過來的賞賜。


    看了眼天色, 把抹布擰好,搭在銅盆沿上, 殷切扶小皇帝邁過高高的門檻,


    “公公您來的夠早的,原先的賞賜都是過晌午那會兒才來, 現在天不亮,您就出宮來送東西。”


    小皇帝撓撓頭,早嗎?他一宿沒睡, 越想越覺得舅舅配不上月容。舅舅這婚後一去青州,距離京城日夜兼程,也有十多日的距離。若是月容這樣搬家過去,什麽東西都攜帶著,怎麽算,二十日也是要的。


    千裏奔馳二十個日夜,拋下京城中的繁華,去受邊界處的風沙,小皇帝怎麽想,都覺得心疼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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