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從一開始的甜,慢慢變得甜的膩人,甚至,有些齁嗓子。


    “咳咳!”


    小皇帝本就身體不大利落,他砸了腦袋是下了狠手,眼下雖然清醒了,可折騰了這麽長時間,藥湯裏又有安眠的成分,自然是困意襲來。


    可是他不敢睡,唯恐自己睡著舅舅便走了,舅舅走了還好,可他醒了到現在也有10多日,就就隻看過自己一次,還是今日再等下一次也不知是什麽時候。


    撐著眼皮,拚命往口中塞蜜餞。哪裏還有像天子的模樣,倒像是街邊吃不飽飯,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白胖饅頭的乞丐,或者說,乞丐的吃相都比他要好一些。


    麻木的咽下口中的蜜餞,一個不查,嗆到嗓子。不敢吐出來,拚命往下咽。


    可嗓子裏又開始咳嗽,兩下交擊,皇帝眼淚汪汪地捂住口鼻,拚命的往下咽蜜餞。


    月容於心不忍,這可憐孩子,到底是多久沒吃過好東西了?


    拿著帕子遞給他,口中勸慰道,“陛下若是吃不下,便不再吃這些東西就是了。”


    小皇帝搖頭,不要來哄他,舅舅給他的東西,無論如何他都會吃完的,不要來和他搶。


    “喝茶!”


    男音突然響起,小皇帝捂住嘴,倉鼠一樣,兩頰鼓鼓的。


    因為方才咳嗽,兩頰漲的通紅,眼淚也在眼眶打轉,激動的開口,


    “九……酒!”


    舅舅竟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方才還不是背對自己嗎?


    不忍直視!


    顧知山嫌棄的撇開眼,一把揪回來月容的帕子,在手心裏放好。


    拿過藥碗,遞給小皇帝,“把蜜餞吐出來。”


    哦。


    舅舅吩咐,乖巧的聽話。


    月容看著自打顧知山出現,便一句話一個舉動的小皇帝,心中感歎血緣的神奇。


    哪怕明明小皇帝表現出很多對顧知山的厭惡,可隻要他一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便乖乖的聽從他的話。


    隻怕小皇帝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對舅舅這種深入骨髓的信任。


    微微歎口氣,月容起身,準備給這對甥舅留出獨自相處的時間。


    顧知山一見月容要走,不去管一側,正在打理自己的小皇帝,把手中的茶盞塞給他,說道,“你等一下自己漱了口便休息,等晚上,韃子那人,可要天子親自打發他走才行。”


    說罷,不等小皇帝反應,起身拉著月容走了。


    走了……,舅舅就這麽走了。


    小皇帝嫌棄的把,自己吐進去蜜餞的藥碗扔開,看了看舅舅塞到手中的茶盞。


    試探性的喝上一口,茶湯溫熱,紅茶發酵過後的糯米香在口中散開,驅散蜜餞的甜膩香。


    滿足,吃過甜膩膩的蜜餞再來喝一口紅茶,果然是極為舒坦的。


    皺眉,不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小皇帝扭頭看向已經走到殿外的顧知山和月容,二人背影相攜,一高一低,極為般配。


    大聲喊道,“你們兩個做什麽去,朕也要去!”


    他早就在宮裏麵呆得不耐煩了,又因為昏迷,不知道錯過了多少好玩的東西,眼下月容來了,舅舅也在,想必在月容麵前,舅舅不會舍得拒絕自己,他也能趁機會多和舅舅出去玩一會。


    顧知山哪裏會讓他來當這個大燈泡,阻隔自己和月容親近。


    扭頭,見小皇帝掙紮著就要下床,要來和自己爭奪月容。


    好看的眉峰蹙起,顧知山靈魂一擊,問向小皇帝,“陛下以為我們出去玩兒嗎?”


    “不是嗎?”


    他問錯了嗎?小皇帝想想,沒有啊?這明明就是要手拉手一起出去玩的節奏,為什麽不帶他?


    “我們是去商討大事,陛下有這個時候盯著臣等,不如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什麽?”


    不是,他有什麽事情是值得好好想想的,他是當朝天子大隋的皇帝,要什麽有什麽,滿朝天下,文武百姓,金銀珠寶,他什麽都不缺。


    想要什麽都有,他還能想想自己再要什麽嗎?


    受傷的頭部,讓小皇帝智商嚴重下降。他完全聽不出,這是舅舅在嘲諷自己的話,反倒是順著這個話一直在想,可怎麽也沒有頭緒。


    一側,小太監低頭恭敬的在伺候著自己,宮娥收拾著藥碗,來往皆有秩序,他看他們一眼個個低頭,謹言慎行,不敢多說什麽。


    他事事如意,舅舅讓他到底想什麽呀?


    顧知山早就習慣了小皇帝時不時的發蠢,前台一點思路也沒有,握緊手中月容的手,看向一側的小皇帝,問他說道,“陛下傷重說能比的過臣,敢問陛下是什麽地方,能夠比臣更出色?”


    這話,說的極為不客氣。


    月容心口一跳,難得在這個時候插話,為二人之前打圓場,說:“陛下千金之尊,天命歸一。侯爺年少便力挽狂瀾,拯救我大隋江山,是當世英豪,侯爺為何要和陛下比較?”


    這話說的兩麵也都不得罪,稱在陛下是千金之尊,天命歸一,說起顧知山便是力挽狂瀾,拯救江山社稷。


    倒是小皇帝聽了這話,口中喃喃自語說:“我真不是皇子皇孫,除了這點子身份地位,還有什麽能夠比得過舅舅?”


    什麽都比不過,意識到這個事實,小皇帝砰的一下倒在床上,一點兒力氣也無,腦中開始回想從小到大發生過的事情。


    顧知山見他這樣,反倒是放了心,拉著月容出了宮門,見她有些擔憂,低聲安慰道,說:“你不必擔心他,他是那人的後代,自然是心狠手辣,想明白了就好了。”


    那人,自然指的是先皇。為了預防自己死後外戚勢力大,皇權衰退,便親自送嶽父嶽母歸西的人物。


    想起年幼便失去父母的顧知山,月容心底不由憐惜,回握住顧知山手腕,“早就過去了。”


    “是啊,早就過去了。”


    顧知山點頭,他自然不可能一直沉湎在過去,可是父仇母仇不報也不是他的個性。


    宮殿內,小皇帝吩咐跪地的小太監,“你去南書房,靠窗的梅花瓶裏,有個手掌大小的匣子,你給朕拿來。”


    小太監疑惑不解,他在陛下身邊伺候了這麽長時間,從來不曾聽說過美花瓶裏能藏什麽東西,若是能藏下來的話,隻怕是宮娥太監摸到早就偷偷拿了去,此刻早就沒有了。


    不過陛下吩咐他辦事,更是妥地親自去南書房,把梅花屏抱了來。


    半人高的花瓶通體紅梅,嬌豔欲滴紅梅花瓣上白雪皚皚,一幅冬日景象。


    小皇帝親自下床,扶著一側的小塌子,在梅花瓶裏麵慢慢摸索,終於摸到一個小匣子拿出來。滿是懷念的摸索了兩下,吩咐小太監,“朕沒力氣了,你抱朕到床上去。”


    想起昏迷時自己做的啥是小皇帝一時之間,也不知是該罵自己,還是該罵舅舅,還是該罵黃太傅。


    他那時每日被罰著跪淩煙閣,抬頭麵對著開朝將士們的畫像,想起大隋江山是由這些人打下,可如今到他手中,隻剩下破爛一堆。


    內憂外患,舉步維艱。外有韃子虎視眈眈,內裏國庫空虛,黃太傅日日喊國庫虧空,加稅增賦。


    他也想管理好國家啊,可他沒有這個能耐。


    舅舅呢,是個不理朝政的。張太傅,雖然好,可他摸不準,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朝堂,畢竟張太傅的妻子是中王嫡女,有這一層關係在,他並不敢重用他。


    隻有黃太傅是自己人,可想起來京中的黃忠義,小皇帝氣的咬牙隻有他這一個自己人,甚至為了他不惜打傷自己,也要救出來的自己人,竟然是叛國叛朝廷的罪人。


    嫡親的孫子是韃子皇庭之後,黃太傅的女靴楚雄當年叛國,親自送了青州以外十六州的土地給韃子。


    血仇不共戴天!!!


    可他到底是清醒的晚了,為了黃太傅傷了自己,不隻是母後和自己離了心,便是舅舅也從來不會主動和自己說話。


    他自小便在宮中長大,後宮佳麗三千,宮裏麵隻有他一個孩子,舅舅便是她唯一的玩伴。


    那時候外祖父和外祖母還在,也時常進宮和父皇,母後說話。


    舅舅那個時候對她極好,外麵有什麽好玩的有意思的,常常拿到宮裏來。


    後來因外族父母一次之間沒了,不知母後和自己離了心,便是舅舅也在,也不往宮裏麵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皇帝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抱著手中的匣子,沉沉的睡過去。小太監見陛下睡著,忙派人把小皇帝方才的舉動和顧知山稟告,而後才憐惜的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皇帝。


    都說世界上最尊貴的莫過皇帝,可是真正做到這個位置上,隻怕是苦比樂多,不是說憂愁的日子,比快樂的日子多一點,而是糟心的時候比順心的時候更多。


    就好像現在,依照陛下的聰慧,豈能不知道今日張姑娘何故和侯爺哄著他吃藥。


    明知道是哄著他吃藥,可依然順從,隻怕是陛下也有意和侯爺張姑娘兩人親近。


    至於為什麽親近,小太監,約莫也有了猜測。


    黃太傅眼看是出不來了,黃家餘黨幾乎被顧侯爺清除的一幹二淨,眼下朝中皆是能做事的能臣。


    陛下年才12,再過兩三年便要大婚,大婚之後若是要親政,隻怕是要從顧侯爺手中奪權才是。


    現在,陛下已經開始圖謀打算了嗎?


    小皇帝完全不知道,他想明白黃太傅一世之後,想要和舅舅親近會這麽難,看在身邊人眼裏,哪怕是舅舅派過來伺候的人眼裏,他一心想要和舅舅親近,都是為了權力。


    顧知山此刻完全顧不上他,拉著月容進了自己尋常在宮中下榻的地點。


    嘭的一下關上門,宣告曖昧氣息的開始。


    月容倒是不知道這個,好奇的在屋子裏打量。


    入內是開闊五間,牆壁私下刷得雪白,兩個名人字畫也沒有靠牆的一角放著黃花梨壁桌,再有幾個官翅帽椅子排列在兩旁,這是他平時和清客先生們議論世事的地方。


    順著東邊往裏走,一扇青石屏風隔開裏外兩間,靠牆放這個僅容一人的小塌,塌旁放這個小幾,上麵擺著幾個汝窯花瓶,並幾卷書,想避世顧知山平時休憩的地方。


    月容好奇地走過去,拿了一本書在手中。她倒是在相國寺看過,是一本周遊列國的遊記。


    字跡清俊,年頭久了,書頁有些發黃,月容翻了幾頁,越發覺得筆跡熟悉,好像是自己認得人。


    略翻了兩下,便有了猜測,壓不住手指發顫,拿過書本便要去找顧知山,“你這是什麽人寫的,怎麽市麵上沒有。”


    顧知山哪裏能防,月容看到這個。接過在手中略翻兩頁,搖頭道,“你不認得這書,也不認得這字跡不成?”


    這麽一提醒,證實了月容心中不敢想的猜測。


    紅唇蠕動,眼角發紅,聲音也忍不住微微顫抖,“真的是,真的是爹爹當年留下的?”


    “你那裏不是有他留下的筆跡,對照一下,不就曉得了。”


    顧知山見她落淚,於心不忍。張家待月容雖然好,可是柳家父母依然是她心中一道疤痕,提起來,便會疼一次。


    畢竟是從一睜眼牙牙學語,便帶在身旁的爹爹娘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奪妻(軟骨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河之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河之楠並收藏奪妻(軟骨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