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碗去了,二人都輕鬆幾分,張太太更是主動拉月容用早膳,鵝油酥皮卷配著蝦肉小餛飩,味鮮極美,張太太見月容喜歡,笑道,“這是南邊來的廚子,做這些魚蝦海鮮極好,你若是喜歡,日後給你陪嫁過去。”


    美食驅散尷尬氣氛,月容本想拒絕,見張太太又是小心翼翼模樣,唯恐她因為方才的藥湯,起了嫌隙。忙開口答應下來,道,“下次做三鮮的餛飩,隻怕比這蝦肉的還要來的有滋味。”


    張太太自然答應,飯畢,飲過一遍茶。張太太又和月容處理些家裏瑣碎事情,無非是循著舊例的親戚來往,丫鬟婆子的月錢銀子等,都是些日常雜事。


    還未等忙完,便有前頭書房裏婆子來傳話,


    “老爺說,十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十全十美,最適合迎婚納娶。


    咱們姑娘和侯爺,定在那一日定親呢!”


    一側的丫鬟婆子聽見,忙磕頭道喜。


    隻說姑娘是福氣深厚的,認了親爹娘,又嫁給肅毅侯那樣一等一的侯爵人家去,可是前世修來的好姻緣!


    倒是月容,心中疑惑不解。明明爹爹走之前,還對顧知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麽這麽快,就轉了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  mua


    第69章 、第69章


    若說定下婚期後, 再也見不到佳人。


    顧知山一時不知是後悔,還是懊惱更多一些。


    張太傅倒是老神在在,一捋胡須, 和月容極為相似的桃花眼, 讓人生不出脾氣來。


    言語裏極為客氣,隻說什麽, “民間的規矩, 新人洞房花燭夜之前,若是相見,隻怕不妥當。


    想要恩愛到白頭, 須得守規矩才是。”


    於是,恩愛到白頭的誘惑力,比一時的快樂來的更有誘惑力。


    顧知山隻得一心撲在朝堂上,於外, 黃忠義攜韃子一襲來訪,明顯是另有所圖,他得須早做打算。


    於內,皇帝外甥越發狀況不好,母子連心,顧太後也越發狀況不好,她本就是因先帝後宮,身子骨大不如前, 後殉葬自縊, 更是去了大半生機。


    小皇帝和顧知山是撐住她活下去的兩個動力。如今顧知山十月和月容定親,眼看著親弟弟有了著落,勉強撐著的一口氣散了大半,臨近韃子進京那幾日, 竟然是連床也下不來了。


    顧知山憂心如焚,責令太醫日夜不停的守著,可一碗碗藥湯灌下去,回天乏術。


    這日,顧太後勉強睜開眼,身子骨一如往常的使不上力氣。


    勉強半坐起身,見床榻一側,顧知山正執筆批閱奏折,日頭正西,從窗欞落下男人寬厚肩膀,渡上一層金光,整個人,宛如普渡眾生的菩薩,冷硬中多了幾分靜謐柔和。


    “知山?”


    顧太後試探出聲,見後者起身邁步過來,金光移開,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張臉,眼底青黑,顯然不知熬了多久。


    心疼的招手,示意後者上前。顧知山先去端了一碗藥湯給她,藥湯溫熱,是熬好後一直放在火爐上溫著。


    顧太後知自己身體不好,痛快的一飲而盡,宮娥上前,接了藥碗,隨即拉過小凳子,放在床前。


    這是給顧知山坐的,讓他們二人可以自在說話。


    顧知山任由顧太後打量,見她尤其在眼下青黑落的時間長些,才道,


    說:“陛下狀況不好,朝臣多有疑慮,屢屢上書,請陛下回京。


    忠王一脈進京路上多有磨蹭,想必是等京中局勢穩定,他們是另有打算。”


    若陛下一直不醒,忠王便是天子近支,關於皇位傳承,他們想必另有打算。


    顧太後自然也聽明白未盡之意,黃太傅耕耘朝中幾十年,勢力龐大,盤根錯節。


    究其根本,黃家叛國追其罪名,竟然是連國祚也一並動搖了。


    “你外甥極為信任他,除鎮遠軍在你手中,餘下朝中大事,莫不和黃老賊商議。


    隻可憐他才十二,能懂什麽。我原想著他長大些,便明白誰近誰遠,現在想想,隻怕她活不到那個時候。”


    顧太後聞言,先是憤怒,而後便心痛捂住胸口。這孩子出生,導致她顧家被先帝盡數除去,父母雙亡,自此成為孤兒。


    可若是沒有這孩子在皇位上坐著,他出了狀況,便導致京中局勢大亂,甚至,連最疼愛的弟弟,也不能免於其中。


    咬牙,顧太後閉眼收斂住所有情緒,過往悉數在她眼底劃過,最終,眉目之間劃過一抹堅毅,


    “回京。我和陛下,回宮中坐鎮。”


    韃子議和,陛下若還不坐鎮,隻怕朝臣會更加騷動。


    哪怕是顧知山權勢滔天,代表天子處理政事,接待韃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況他又和張太傅有了姻親,她就更不能讓顧知山被朝臣為難。


    她隻有這一個弟弟,顧家隻剩下這唯一的血脈。她不為弟弟打算,誰為他打算呢。


    天子座駕回宮,朝臣莫不震動。


    張太傅一早,便率領眾臣,親自到相國寺門外迎接。


    天子座駕威儀天下,明黃旗幟一路從行宮蔓延至山腳,在空氣中迎風招展,凜冽有聲。禁衛軍列兵森森,各個手持銀木倉,殺氣騰騰。


    宮娥太監各個彰顯皇家氣派,張太傅等一眾文臣屏氣凝神,跪地迎接。


    顧知山先是率馬駛過,而後才是皇家車輛。顧太後鸞駕打前先行,天子座駕,則是尾隨其後。


    張太傅自然知道,陛下狀況不好,隻怕仍舊昏迷不醒。可身後文武百官並不知道詳情見天子座駕行過,紛紛磕頭,口呼萬歲之聲不斷。


    瞧著和往常並沒什麽區別,可有什麽東西,又完全不同了。


    張太傅抿唇跟在後麵,等天子座駕轉過長街,剛要翻身上馬,便見一黑麵將軍疾馳而來,拱手道,說:“張太傅可在,太後娘娘召見!”


    太後娘娘尚未回到宮中,便要召見朝中大臣,難不成是什麽要緊的事?


    張太傅隨即心繃緊起來。沒有目光落在了天子座架之上,一個不敢置信的想法讓他瞳孔動搖。


    難不成,陛下狀況瀕危?


    顧不得深思,張太傅隨即出列,聽見身後官員悉悉索索說話聲,恭敬拱手,“敢問小將軍,太後娘娘召見老臣,所為何事!”


    韓有糧咧著一嘴小白牙,極為陽光,笑道,“我們我們侯爺也在,想來不過是因為韃子來訪一事,太傅大人不必擔心,隻管隨我來就是。”


    張太傅這才放下心,陛下哪怕昏迷,隻要還活著,朝中便有回旋的餘地。


    其餘韃子所謀,雖是大事。可也比不得天子駕崩,引發的漩渦更大。


    ***


    九月天高氣爽,早晚京城,已經出現了涼意。


    一大早張太太便派人往月容院子裏說話,婆子手捧著兩三包洋糖,言語極為恭敬,並不敢小看這位新到家裏麵的姑娘。


    老爺太太們騰這邊是大爺,二爺大奶奶也哥哥是把姑娘當成手心裏麵的肉,他們這些做丫鬟婆子的自然也事事盡心。


    這不,太太不過是派人送個糖給姑娘,一堆人便搶著來,若不是他有兩份體麵,隻怕還輪不到這個活計。


    “太太說這是南邊來的洋糖,雖比不上咱們自家產得好,倒也是個稀奇。


    另外還有西邊來的芙蓉花露,聽說蒸幾千朵芙蓉花花,才得一滴花露。這是肅毅侯府送來的,太太說,她另外回了禮,讓姑娘安心吃。”


    兩三包雪花洋糖,並著四五瓶芙蓉花露。整整齊齊的擺在桌子上,玉龍橋拿了一瓶花露在手上打量。


    花露不過一掌大小,裏頭花露淨透,也不知如何製作,倒是格外稀奇,上麵用梵語連帶著漢字,寫了用法和名稱。


    紅筏紙,黃金字,字跡張揚跋扈,但是有幾分男人的筋骨。


    瑩潤指尖輕輕描過字跡,入骨三分,看著便是下了幾分力氣。


    月容心口一甜,抬頭,見婆子仍舊在下麵等著,笑道,


    “娘親可起床了,我現在過去給他請安去。”


    “太太卯時便起了,家裏麵今日十分忙碌。


    太後娘娘下旨,今日連帶著陛下移駕回宮,咱們家老爺一大早,便在相國寺外麵候著呢。”


    婆子提起這個,一臉驕傲。月容心底裏,也按耐不住欣喜,見徐婆子並林媽媽兩個,捧了衣服首飾進來,忙讓抱琴給這婆子抓了幾把銀錢賞她,而後道,“我在勞煩你跑一趟,母親尤其喜歡吃油鹽炒枸杞芽,我聽說廚房裏有新來的枸杞芽,辛苦你跑一趟,讓他們務必做了,端到上房裏去。”


    “哪裏用姑娘賞錢。”


    婆子喜滋滋接過來,見至少也有五六百錢,笑的更是牙不見眼,忙朝月容道,說:“姑娘隻管放心,我務必讓廚房來董婆子,做的好好的給他端過去,好在太太麵前美言幾句,隻說是姑娘的孝心。”


    “美言倒不必了,我等會兒便和母親一塊去吃早餐,另外送一份到大嫂那裏。”


    月容兩三句話便把這婆子打發走,才見林媽媽捧的水來服侍自己,洗臉拿過一瓶芙蓉花露,問她,笑道,“你可認得這是誰寫的字?”


    林媽媽忙接的過去,字體迥然有力,入木三分。見月容許久不親近自己,好不容易和自己說話,麵色和藹,她也自在幾分,說:“這是咱們家侯爺親筆所寫的字,姑娘怎麽連這個都不記得了?”


    月容見自己猜測當了真。明白這是送糖為假,實際上,是張太太借機送來顧知山送來的芙蓉花露。


    低頭,功效那一欄,更是讓她越看,越覺得羞。


    烏茲國進貢芙蓉花露,尤其是補陰為上。


    月有陰晴,花有含苞吐萼,千姿百態,為世間珍品。


    特以芙蓉花露獻佳人,唯願花常開,月常圓,人間圓滿,再無遺憾。


    短短一張紙筏,不過寥寥數語,月容反複揣摩,越看越羞。


    花有含苞吐萼,千姿百態,世間珍品。


    怎麽品,也覺得男人在調戲自己。


    可偏偏,字麵上看過去,有半點兒也看不出什麽內容來。


    懊惱的翻過紙張,不再去瞧熱自己心煩的芙蓉花露。


    索性拆開洋糖,晶瑩剔透的雪花內裏,包裹一點點酸橘,入口甘甜微酸,心情略好一點。


    梳妝打扮過月容,親自捧了兩三瓶芙蓉花露,去給張太太和張大奶奶分。


    二人個個都謙讓,不肯收下,倒是月容,隻說自己哪用得了這麽多,如此三番五次,張太太並張大奶奶才收下,各自包了許多東西,讓月容回去玩。


    午後仍舊是和徐婆子等人做些針線,說些閑話。


    等張太傅臨近晚上,仍舊沒有回家,張太太總算是麵色中帶了幾分焦急,晚膳時略用幾口,便放下碗筷。


    月容見狀,忙詢問原因。張大奶奶一五一十講了,而後道,“便是你哥哥,午後也被太後娘娘召了去,到現在也沒回來呢!”


    顧太後,月容皺眉。難不成是顧知山?他找父親和哥哥,商量政事?


    也不應該啊,怎麽這麽晚,連個傳話的小廝也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奪妻(軟骨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河之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河之楠並收藏奪妻(軟骨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