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容隻當是沒聽見,撐著酸軟身子吩咐徐婆子,


    “婚前黃家送來的茜色彩羅紗,我製了幾件裙子,把那件對襟長裙拿來,你也去收拾了,咱們倆給二太太請安去。”


    爹娘臨死前再三叮囑自己,遇到任何事情唯有活下去,活下去,才能逆風翻盤。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她開局是爛了些,可未嚐沒有翻身逆襲的餘地。


    徐婆子忙去翻箱籠,隔著帷帳遞給柳月容,而後便去合著彩羅紗,去尋搭配的首飾,邊翻邊表功,


    “不是做奴才的自誇,咱們家二太太和二姑娘可惦記著姑娘的嫁妝,說這麽些好東西,去了一兩件也看不出來。


    可奴才說啊,那黃家是什麽門第,雖沒有侯爵在身,可黃老太爺教導陛下,這便是頭一等的功勞,連張太傅都退避三舍。也就除了肅毅候,是皇帝嫡親的舅舅,才能壓製住他幾分。


    這樣的人家,嫁妝聘禮自然登記在冊,若是二太太克扣了,改日二姑娘穿上顯擺被人看出來,才算是把柳家的臉麵往地上踩,如此二太太才算罷。”


    說到後來,徐婆子低歎一聲,想當年大老爺在,柳家也算是清貴門第,人人提起也是稱讚的人家。如今雖然還有往日裏書香門第的名號,可內裏,越發不像個樣子。


    柳月容就著穿衣服的空隙,才抽空打量了自己的身體。男人貪婪寵愛了一宿,嬌養閨閣女兒肌膚生的幼.嫩,指印斑駁,平時自己也不會去看的羞.人之處,略動兩下,便透著疼。


    屈.辱的閉眼,晶瑩淚珠再次滾落,這男人,他屬畜生的不成!


    第3章 、第 3 章


    聽見帳子裏柳月容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徐婆子翻箱倒櫃的找首飾。她們姑娘今兒個頭一次在黃家露麵,可不能被旁人壓了光芒。


    朱紅門外,小丫頭一路小跑,匆匆忙忙闖進裏間,急聲催促,


    “二太太吩咐,讓大奶奶速往前院去!”


    咯噔一下,首飾櫃子翻了出來。各色金銀簪子連帶珍珠紅寶落了一地,徐婆子顧不得去撿,抓一把銅錢遞給小丫頭,殷勤問道,


    “勞問這位姐姐,可知二太太讓大奶奶往前頭去,因為什麽?”


    新婚第一日,新婚媳婦不說是去後院裏伺候老太太太太們用膳,前院是老爺少爺們住的地方,怎麽要姑娘往前院去。


    更何況,徐婆子總覺得心底不踏實,自家姑娘雖然進了黃家大門,可婚書未過,拜堂未成了禮,怎麽也不算是名正言順。


    接了賞錢,小丫頭麵色才好看幾分,下巴揚的高高的,帶著兩三分傲氣,


    “能是因為什麽,不知是大少爺去外麵,買了什麽好東西回來,說是要討好楚姑娘。如今府外頭將士們圍著,說是要奉給楚姑娘瞧呢。”


    “二太太說,可憐大奶奶出身不好,沒見過好東西,也讓大奶奶去瞧瞧,長長見識呢。”


    徐婆子越聽心越沉,勉強撐起笑意送小丫頭出了正屋。轉身,見柳月容坐在簟羅床前,花容月貌好齊整模樣,對襟小衫下身子骨豐潤,雖窈窕可絲毫不顯輕佻,比外頭尋常人家的當家太太來的有氣勢。


    配黃家那少爺,如何配不得?徐婆子把首飾匣子歸置了,歎口氣,


    “拋開昨天拜堂的鬧劇不提,晚上廚房裏那些個婆子們說話,我就覺得不對,怎麽好好的老太太太太們用膳,提什麽楚姑娘。果然有鬼!


    姑娘,您回頭問問大少爺,再怎麽著,也不能為了楚姑娘打您的臉麵。”


    這個楚姑娘,二太太也給她撐臉麵,怕是來著不善。也不知是什麽樣的人物,怎麽在黃家養著,京中從沒有聽說過。


    柳月容聞言神色倒是平靜,起身坐在梳妝台前打理自己,見徐婆子一臉疑惑,不住思量這事兒,道,


    “媽媽何必想這些東西,該給咱們知道的,等去了前院,不知道也難。”


    更何況,蔥白指貝捏緊,在手心留下小月牙似的掐痕。小丫頭話裏說的炫耀輕鬆,可想起晨起時麵色沉沉的男人,柳月容越發覺得,圍住黃家的,怕是那個渾身冷硬,冒著森森寒意的男人。


    昨夜若是沒有蹊蹺,她打死也不信。


    外男能一路無阻在內院歇息,一夜未出連個聲響也無。若沒有人在暗地裏幫襯,怎麽可能。


    隻是不知她相公在其中是什麽角色,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不過,知情不知情又有什麽關係。她已經是失貞的婦人,無論如何,和黃家少爺是不可能了。


    徐婆子夜裏睡的沉,不知裏間的鬧騰。撩起柳月容烏絲就要開始盤發,下一瞬,瞧見細嫩脖頸上血痕,倒吸一口冷氣,忙拿藥粉敷上,不滿的抱怨,


    “姑娘也太由著黃家少爺性子,夫妻兩個床榻上,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偏弄傷了姑娘。”


    “他…”


    柳月容張口無言,見徐婆子小心拿稠布準備包住脖頸,推開後搖搖頭,


    “不過是針尖大小的傷疤,哪裏至於勞師動眾。”


    更何況,這黃家上下哪個不是見風使舵的人物,若是瞧見了,反倒是平白惹出事情來。


    “可…”


    徐婆子忍不住心疼,雖說傷痕不大,可極深。少也有半月光景是好不了的。


    “梳芙蓉髻就行,遮住它便是。”


    月容見徐婆子梳好發髻,拿珍珠發釵在發髻旁比劃,悄無聲息轉移話題,


    “把娘留下的紅寶攢絲鳳釵拿來,我帶那一套。”


    珍珠圓潤自有光華,雖不差,可哪有紅寶鳳釵來的有氣勢。更何況,想起那張威嚴深沉如刀削般冷硬麵容,柳月容莫名不願,在那人麵前失了麵子。


    妝洗罷,廚房裏也不見有人送早膳來。徐婆子氣的臉發白,連聲罵道,


    “這黃家真是欺人太甚!不說姑娘是他們家求來做媳婦,便是衝喜,也不至於作踐人,不讓人吃飯!”


    這就隻有不入流的人家,才會這麽變著法子折騰人。


    柳月容聽了這話,桃花眼低垂,斂去嘲諷情緒。吩咐徐婆子,


    “等我往前院去,你拿些銀子往廚房去,請那些廚下連並守門的婆子吃酒。”


    她既然已經被針對,倒不如打探清楚這黃家內情。尤其是那個楚姑娘,她倒是要看看,這是個什麽來頭的人物。


    至於早膳,目光微瞥,落在一側桌案的點心上。如意糕定意糕滿滿擺了□□個盤子,更別說花生桂圓等各色吉利瓜果,各個新鮮。


    雖抵不得正常飯食,也能飽腹。


    徐婆子順著目光看過去,眼眶一酸,隻恨不能立刻哭出聲來,


    “二太太二老爺便是再苛刻,明麵上待姑娘和二姑娘也是一樣的。姑娘這嫁個人,原想著日子好過些,怎麽狀況反倒是不如之前了呢。”


    柳月容聞言抬起桃花眼,眸色清亮。玉白手指捏了個如意糕入口,雖是隔夜的糕點,棗泥餡兒依舊甜甜軟軟,


    “不到入土的時候,誰知道後事如何呢?


    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徐媽媽,我有爹娘在天之靈保佑,日後,定然逢凶化吉,逢難安康。”


    徐婆子低歎口氣,四尋見茶壺在窗台,拿來倒了杯茶水給月容,


    “等回了柳家,我就跟我家小子出府去。姑娘在黃家,可得平平安安的才是。”


    若有什麽難處,隻管找我家小子去。隻瞅著柳月容低垂眉眼,長睫蝶似的眨。徐婆子這句話在嗓子裏吞咽幾次,到底是沒說出來。


    姑娘這樣的好模樣,她就不相信,那黃家少爺看久了不動心。


    ***


    黃府外,韓有糧率著鎮遠軍圍住黃府。鐵骨錚錚,威風凜凜,將士們宛如一柄柄開了鋒芒的長劍,直指黃府。


    聲馬赫赫,逼人威壓如黑雲壓城,讓人不由心中生起畏懼。


    騎著□□寶馬,韓有糧策馬直驅,揚起馬鞭怒斥守門家丁,


    “我們侯爺給麵兒,來喝你家少爺喜酒,你們黃府好大的膽子!竟然偷了先帝親賜的玉佩!”


    “還不快大開中門,讓我等進去!搜檢一番,若是找到了,也好向陛下交差!”


    “開門開門!”


    “開門開門!”


    振臂一呼,將士百應。雄厚聲音直上九重雲霄,響徹整條朱雀大街。


    守門的家丁神色慌慌,互相對視不知該如何才好,少爺他出門的時候,可沒說有人會圍府啊。


    早上內院裏傳話出來,說是昨兒個少爺成親,楚姑娘吹了風,身上不大自在,少爺巴巴的拋下正準備拜堂的新娘子,去安撫楚姑娘。


    一宿歇在碧梧苑也就罷,今兒個自家少爺天不亮出府,去太品閣定了套暖玉首飾,價值千金。還囑咐他們,等楚姑娘醒了,便讓她往前院小花園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昨兒個拜堂成親的柳家小姐,不得少爺歡心。連廚下的婆子們也不大上心,隻拿那些珍饈美饌往碧梧苑送去。


    正發愁,便見從前院行出一朗朗男子。靛藍直裰越發讓他豐神玉立,眉目若刀裁,冷峻滿是不悅氣息。


    腰間別無裝飾,隻腰間蒼龍教子玉佩日頭下瑩潤光澤,一大一小二龍糾纏,蒼龍桀驁,小龍神色乖順,和諧共存。


    黃家哪裏有這般氣勢的人物,昨夜不知留宿在府裏的哪家爺。小廝們不敢上前攔話,眼睜睜看那人出了黃府。


    韓有糧一見來人,等時翻身下馬,一路小跑就往男人撲來,痛哭流涕,


    “我的爺啊,總算是見到您!


    若是…,我怎麽見老爺太太去!”


    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憐巴巴,哪裏還有方才半分威風凜凜,讓人懼怕的樣子。


    顧知山一個側身避開韓有糧飛撲,動作矯捷,衣角也不動半分。韓有糧不以為意,疾走兩步瞬間刹住腳步,倒行至顧知山身側,嘿嘿傻笑,


    “一晚不見,爺身手越發好了。”他就說,便是一晚上不歸,爺還能出什麽岔子不成。偏常達那小子,說什麽侯爺孤身赴宴未歸,少不得要出事。你瞧瞧,這不好好的。


    顧知山不理他,立於鎮遠軍陣前。這是從先帝起家的燕地,便世代衷心大隋的將士。可有人,連軍務銀兩也貪,甚至,隻為了給子孫辦一場婚禮。


    他怎麽敢,他怎麽配!!


    目色沉沉,揚聲道,


    “鎮遠軍聽令!”


    “在!”


    “兵分兩路,一路圍上這黃府,任何人不得進入。一路隨我入前院,抄檢黃家書房。”


    “哎呀呀,使不得啊,侯爺使不得。”


    韓有糧一聽,額上汗滴滾落,忙跟在顧知山身側勸解,“黃府和咱們家素來無冤無仇,便是朝廷上不對付,沒有緣故查抄黃家府邸,豈不是讓張太傅得了好處?


    日後在朝堂上拿住咱們把柄,更是讓太後娘娘和陛下難為!”


    顧知山聞言回望黃府,麵目森森,如掛了一層冷霜。


    門匾上紅綢懸掛,處處彰顯喜氣洋洋氣氛,格外礙眼。


    一手挽弓,長箭直射牌匾懸掛的門丁。哢嚓一聲,門匾應聲而落,紅綢飄搖落於地上,沾染泥土。


    家丁們四散奔逃,有聰明的往內院報信,有愚鈍的傻愣愣不知如何是好,隻崇拜看向顧知山。聽聞肅毅候一雙臂力驚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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