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舞尖叫了起來,「我沒有這麽覺得過,我隻是不希望……不希望你變成那個模樣,我希望你能像個普通姑娘一樣,幹幹淨淨,幸福美滿,天真快樂的活著啊……」


    沒有哪一個母親願意讓自己的女兒經受這樣的人生,變成陌生的模樣,與其說月清舞是恨鐵不成鋼,倒不如說,她是心痛而傷悲。


    「幹幹淨淨,幸福美滿,天真快樂的前提是能夠活著。」


    她輕輕開口,神色平靜,「可獨自一人活在豺狼堆裏的我,連活著都做不到了,還要什麽幹幹淨淨,幸福美滿?」


    這一句話如同一柄鋒利的利劍,驟然間將月清舞釘在原地。


    她整個人心中一冷。


    蘇蔻青伸出手,溫柔的為她蓋好被子,同樣溫溫柔柔的說道,「母親,你別想了,等下我讓人給你帶點藥膏來,你塗上之後,這傷痕很快就會消失掉的,至於鎮北侯……你放心,他那邊我會處理好,絕對不會再讓今日這種事情發生,你就在這裏好好的呆著,等找到了機會,我會帶你離開這裏。」


    她說著,慢慢的推開到床榻邊,平靜而又淡漠的看著她,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


    「至於我以後會做些什麽,那是我自己和侯爺府的恩怨,同母親無關,請母親不要擅自插手,好嗎?」


    她那般陌生而又薄涼的目光,讓月清舞的眼神不由得一晃。


    良久之後,她才慢慢開口,聲音顫抖,「好……」


    蘇蔻青退後幾步,向她的母親行了一個禮,隨後腳步輕輕的離開,招呼下人去請個木工師傅來重新裝好門。


    整個房間便重新變得寂靜而幽密起來,隻有門外的窗戶邊上,傳出一陣細微的,幾乎聽不到的簌簌聲音。


    一道紫色的衣角擦著外麵的青草,悄無聲息的掠過,沒了蹤跡。


    回院子時,蘇蔻青並沒有讓任何人陪同,隻是一個人穿過竹林,花園。


    她選擇了一條最為偏僻,也最為遙遠和曲折的小路,在這條空無一人的小路上,她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直到最後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蘇蔻青深吸一口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也就在這個時候,腰間忽然出現了一雙手,快速的將她拖到了一處隱蔽的樹叢下。


    然後,死死地吻了上來。


    蘇蔻青本是想要動手的,然而聞著那股熟悉的幽香,她停止了動作,無意識的環上了對方的腰。


    這一吻便持續了很久。


    等到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氣喘籲籲,蘇蔻青後背靠在樹幹上,氣息絮亂,「你怎麽……你怎麽來了?」


    司祁衍靠在他的頸邊,絮亂的呼吸還未平復,「我都聽到了……」


    蘇蔻青的身子就是一僵,已經反應過來,對方是聽到自己和月清舞所說的話了。


    她沉默了一下,隨後輕輕笑了起來,「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見司祁衍沒有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道,「父親不疼,母親不愛,姐妹想害我,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有的隻有無休止的算計和陰謀,甚至有可能抱著算計和陰謀死去。這樣的我,難道不讓你覺得可憐嗎?」


    司祁衍沒說話,他早就知道蘇蔻青不受寵,卻沒有想到對方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隻是將頭更深的埋進了她的頸邊,良久之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我父皇母妃死去的時候,他們也是這麽覺得的。」


    蘇蔻青一愣。


    司祁衍就靠在她的身上,兩個人距離得如此之近,彼此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然而擁抱得如此之近的兩個人,卻始終無法瞧見對方的神色。


    她不知道司祁衍此時臉上是什麽表情,也不願去想,隻是擁著她,聽著他聲音淡漠的一一講述——


    「我父皇十七歲時當了皇帝,他並不是一個好帝王,江山被他治理得一塌糊塗,可他卻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後來他生病了,就把自己的皇位讓給了我皇叔,我母後知道我父皇死後處境難,就把我託付給了皇叔,沒過多久也隨著我父親去了。」


    他平靜的說道,「我父皇被人害死,母後也被人害死,沒有兄弟姐妹,唯一一個照顧我的皇叔防備著我,幾個好侄子想要謀害我,我活在京城,如履薄冰,時時刻刻活在威脅,傾軋,算計陰謀之中,九死一生活下來,那時候所有人也覺得我很可憐。」


    蘇蔻青身子一震,關於司祁衍的處境,他是知道一些的,更知道對方的母親是被蘇家人所害死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原來對方的父皇也是被人害死的!


    司祁衍又說道,「你的父親母親不喜歡你,他們對你冷淡,你難過,但是最少還能接受,可我的父皇母後是真的對我好的,最後他們全部都死了,人都喜歡得不到的東西,可是得到了的東西再失去,才更令人痛苦,其實我比你痛苦的多了。所以,千萬不要覺得自己很可憐。」


    他低聲,仿佛哄著自己最心愛的寶貝一般,嗓音輕柔——


    「乖,蔻兒,不要傷心。」


    他的手依舊抱著她,臉就埋在她的頸邊,聲音就在她的耳邊。


    蘇蔻青靜靜聽著,垂下了眼,有一滴淚從她的睫毛落下,滾到了司祁衍的肩膀,漸漸的眼淚越來越多。


    司祁衍似乎是察覺到了,於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為什麽要哭呢?」他無奈笑道,「你雖然被父親驗證,母親離心,被姐妹陷害,沒有親朋好友,可是你有愛人啊。」


    他說,「你還有本王呢。」


    「本王會一直陪著你,永遠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蘇蔻青終於忍耐不住,窩在他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一日就這麽相安無事的過去。


    或許是害怕蘇蔻青崩潰,所以整整一夜,夜司祁衍都守在她的床邊,一直到第二日,才趁天亮之前用輕功出了侯爺府,然後等了許久,最後在汀蘭出來報信之後,整理了一下衣物,裝作拜訪的模樣,去了侯爺府。


    此時,侯爺府的書房裏,隔著書桌,蘇蔻青和鎮北侯一站一立,氣氛劍拔弩張。


    鎮北侯撐著書桌,死死地盯著蘇蔻青,「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蘇蔻青神色平靜,「女兒說,母親這些年來一直在佛堂禮佛,不喜外物打擾,還是希望以後父親不要隨便去那裏打擾她,以免汙染了母親的佛心,尤其是昨日那樣的事情,女兒不希望再發生一次了。」


    「放肆!」


    鎮北侯歷喝出聲,「是誰叫你這麽囂張的跟父親說話的?為父和你母親是夫妻,這本來就是夫妻之間該做的事情,你已經十五了,莫非連這個也不懂得嗎?」


    蘇蔻青彎起了眼睛,「父親所說的夫妻,就是要用強?」


    鎮北侯終於怒了,「我是你母親的丈夫!你的父親!」


    「你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蘇蔻青毫不畏懼,冷冷的回視過去。


    眼底深處,是烈烈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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