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寧眼中一下子就蓄滿了淚水,她快步走過去,憤憤道:“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平平安安回來的嗎?”


    結果倒好,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如果沒有周靜涵,他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呢!


    溫瓊瑜苦著一張臉,討好道:“我都這樣了,你還要凶我啊?”


    “當時情況那麽危急,我哪裏有時間想那麽多,要是太子殿下受傷了,你得有多難過?”


    太子殿下是她的親哥哥,更是大周朝未來的君主,他怎麽可能看著他深陷危險卻無動於衷。


    宋湘寧輕哼一聲,嘟囔道:“難道你受傷我就不難過了嗎?”


    在他還沒有脫離危險的那些日子裏,她不知道做過多少次噩夢了。


    溫瓊瑜淡淡一笑,想要說些什麽,卻突然偏過頭猛地咳了幾下。


    周靜涵恰好端著藥走了進來,聽見這一陣陣劇烈的咳嗽,不由得趕緊上前。


    “不是說了讓你好好躺著嗎,怎麽又坐起來了?”


    她扶著溫瓊瑜躺好之後,這才轉過身子對宋湘寧道:“公主,我要給他換藥了,而且他才剛醒過來,得好好休息,不能說太多話,您還是過兩日再來吧。”


    宋湘寧點頭應了聲好,囑咐溫瓊瑜一定要好好養病,這才帶著錦心和言笑走了出去。


    在回諸宜宮的路上,她不由得開始思考要送什麽賀禮給沈訣。


    上一次沈訣過生日,她叫人從禦書房搜羅了好些奇珍異寶,諸如字畫古玩之類的東西送去,他果然很是歡喜。這一次,她便也準備送些差不多的東西過去。


    她將自己的決定告訴錦心,讓錦心去找,等到沈訣生辰那日,也同樣讓錦心過去送就是了。


    錦心辦事利落,她將這件事情吩咐下去沒幾天之後,她便已經準好了賀禮,甚至連禮單都已經寫好。


    距離沈訣的生辰還有兩三日的時間,溫瓊瑜這兩日勉強能夠與她多聊幾句話,隻是依舊要在床上修養,不能下地活動。按照周靜涵的說法,如果這兩日他的傷情沒有惡化,那就可以適當減一些藥量,並且試著下地走動走動。


    溫瓊瑜聽了之後,不由得長歎一聲,嚎道:“我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這幾日每天喝藥喝得我都要吐了!”


    宋湘寧也見過他的藥,味道和沈訣喝得那種差不了多少,聞起來就叫人覺得沒了食欲。


    以往他每日至少要喝三碗,現在隻需要喝一碗就好,倒還真算得上是“解脫”。


    不過按照周靜涵的說法,這兩日依舊不能鬆懈,萬一他的傷口感染,發高燒,那再治起來會更加麻煩,所以溫瓊瑜就老老實實聽她的話,每日按時按量的喝藥,就連窗戶都不敢開得太大,生怕夜裏的涼風灌進來。


    宋湘寧自然也時時刻刻關心著他的狀況,她原本想著,若是溫瓊瑜的情況好一些,她或許可以等到沈訣的生日宴結束之後再去沈府親自向他道賀,不過如今看來,她是沒有那個時間了。


    不過好在,讓錦心去也是一樣的。


    廿五這日,錦心聽從宋湘寧的吩咐,一早就出了宮,而宋湘寧則在用過早膳之後,便匆匆往祈祥殿趕去。


    昨日溫瓊瑜便和她約定,等到今日,就試著下床走走。


    她過去的時候,溫瓊瑜正在院中,攙著小太監的胳膊,慢吞吞地走著。


    他麵上神色看起來很好,與前幾日相比要紅潤許多,想必再修養兩日,他就可以出宮回家了。


    溫瓊瑜察覺到宋湘寧的腳步,停下腳步站穩身子,衝她招手。


    “寧寧,快過來。”


    -


    今日是街上趕集的日子,雖然錦心一早就出門,但是馬車走到長安街的時候,就已經走不動了。


    錦心坐在馬車上,掀開窗簾焦急地張望著。


    她倒是想自己下了馬車走過去,可是公主準備的賀禮都還在馬車上,就算她自己一個人過去了,賀禮到不了,那也沒有用。


    街上人頭攢動,馬車擠在人堆裏,顯得格格不入。錦心見此情形,也隻得將窗簾放下,長歎一聲之後,便靠在車壁上,趁此機會補眠。


    等到車夫將她叫醒的時候,已是過了半個時辰,沈府門前停了幾輛馬車,放眼望去,還有幾個是她都眼熟的。


    錦心隻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叫跟著的侍衛把賀禮從馬車上拿下來,朝沈府走去。


    站在門外的小廝一眼就看見了她,笑著衝她打招呼,還沒等她開口,便主動道:“錦心姐姐且稍等,我去回稟大人!”


    “哎——”


    錦心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廝便已經一溜煙地跑走,於是她隻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站在原處等著。


    她今日隻不過是來送賀禮的,原不用通知沈訣過來的,反正公主也沒有托她給沈訣帶什麽話,隻可惜那小廝跑得太快,她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好在隻是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沈訣便跟著小廝過來了,他看見站在門外的錦心,眼睛一亮,連忙加快步子走了過來。


    “沈大人。”錦心微微欠身行禮,指著自己身後道:“這是公主命奴婢送來的賀禮,禮單在此,大人請過目。”


    沈訣卻沒有接過她手中的禮單,而是在她身後尋找了一圈,輕聲問道:“公主……沒有來?”


    他原本以為,既然錦心來了,那麽宋湘寧也一定會來,卻沒想到,原來她真的沒有過來。


    錦心點了點頭,將自己手中的禮單遞給了沈訣身側的小廝,回道:“公主今日不得空,所以沒法過來。”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今日溫公子……”


    “我知道了。”


    錦心的話還說完,沈訣便出聲打斷,“有勞錦心姑娘走這一趟,請替我轉告公主,我很喜歡這份賀禮。”


    錦心撇撇嘴,她本意是想告訴沈訣,今日公主留在宮中陪著溫公子,但既然他不願意聽,那麽她便不再多言了。


    她欠身衝沈訣行了一禮,淡淡應了聲是,便轉過身帶著一眾侍衛離去。


    小廝們熟練地上前,準備把賀禮全部都搬到庫房去,然而他們才將賀禮拿起來,沈訣就出聲叫住了他們。


    他轉過身,盯著一眾小廝手中的賀禮看了半晌,吩咐道:“把這些放到我的房間。”


    小廝們互相對視一眼,雖有疑惑卻也沒敢多問,隻低頭應了聲是,便有序地轉身離開。


    今日來沈府道賀的人有許多,大部分都是朝中的同僚,自從皇上給他升了官之後,這些朝臣們便時不時地找機會同他套近乎,他自然不能冷眼相待,但仍然保持著分寸,對每一個人都不冷不熱,不過分親近。


    久而久之,他們也都了解了沈訣的性子,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熱情,不過今日是他的生辰,不管他們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客套,總歸都還是來了。


    在這一群人中,當屬袁大人自認與沈訣最為親近,因為沈訣曾經主動找他幫忙,雖然“買賣不成”,但仁義還在,所以他便覺得,自已與沈訣,是與其他官員不同的。


    沈訣並沒有準備將這一場生日宴大辦特辦,所以在眾人用過午膳之後,又各自寒暄了幾句,便一一告辭。


    袁大人故意落在最後,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時候,他這才來到沈訣身邊,勾住他的肩膀,故作親密道:“沈兄,跟你商量個事兒如何?”


    沈訣眉頭輕蹙,側身躲開他的胳膊,淡淡道:“袁大人有話直說。”


    上一次見他,他還是一板一眼地叫自己“沈大人”,這會兒倒直接喚成“沈兄”了,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就是不知這袁大人,心裏究竟在打什麽主意了。


    袁大人嗬嗬笑了兩聲,道:“別這麽見外嘛,咱們好歹也有點交情不是?”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侍女和小廝們都沒有朝這邊看過來,這才壓低了聲音道:“這不是再過一陣子就到年底了嗎,皇上定下的規矩,沈兄你也是知道的。”


    他這一開口,沈訣便大概猜出來了他的目的。


    果不其然,袁大人接著道:“我是武官,你是文官,咱們兩個相互幫襯幫襯,也不求得什麽一甲,就把這事兒給糊弄過去就成了,你看怎麽樣?”


    袁大人雖然看起來不怎麽靠譜,可是這個提議,倒還真的有些可取之處。


    皇上在年底設置考核的目的,本意是想鼓勵朝臣們文武雙全,順便為來年搏一個好彩頭。他雖然不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若真的比試起來,隻怕是要落後不少人了。


    萬一他在年底的比賽中落敗,事情傳到後宮,叫寧寧知道了……


    沈訣薄唇緊抿,迎著袁大人期待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那便依你所言吧。”


    送走了袁大人,沈訣沒有立刻轉身回府,而是站在門外,靜靜凝視著南邊的那一條路。


    這條路,是通往皇宮的路,順著這個方向一直望過去,隱約還能看到高大的宮城。


    方才錦心的話雖然還沒有說完,但沈訣也能猜出來個大概。


    她無非就是想說,宋湘寧今日在宮中陪著溫瓊瑜,所以不能過來參加他的生日宴。


    隻不過,他的心中卻還是存著幾分希望。


    或許,她隻是不想在人多的場合出現,等到宴席散了,她就會過來的。


    沈訣在門口站了片刻,卻還是沒有回府的意思,小廝也隻得一直把門開著,不敢多問。直到路過的行人都向他投過來異樣的目光,他才收回自己的視線,默默轉身回去。


    小廝等他進來,便伸手將門給關上,沈訣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回過頭來,認真吩咐道:“若是有人來敲門,一定馬上過來回稟我。”


    小廝雖然不知他為何會有此吩咐,但仍然恭敬地點了點頭,應道:“小的記下了。”


    然而,沈訣坐在屋內一直等到晚上,也仍舊沒有等到門口小廝的回稟。


    月亮高高掛在天上,晚風徐徐,沈訣坐在院中,竟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抑製的淒涼。


    這麽晚了,寧寧總不可能還在祈祥殿陪著溫瓊瑜吧。


    所以,她是真的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沈訣從桌上拿過來一卷畫,接著燭火和屋簷下燈籠的微光,將畫卷輕輕展開。


    這畫出自前朝名家陳朗,京城中多少風雅人士求之不得,聽說是朝中一位臣子,知道先帝喜歡,所以花了大價錢買回來,在先帝的壽辰之上獻出的。


    而現在,寧寧將這幅畫轉贈給了他。


    他想不出,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位。


    如果她毫不在意他,為什麽會將這樣珍貴的畫送給他,可如果她真的在意,又為什麽不親自過來……


    同和走過來向他行禮,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人,天色已晚,您早些歇息吧。”


    沈訣沒有回他的話,而是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大人,已經戌時末了。”


    戌時末……


    從前,寧寧還在沈府的時候,這個點往往已經洗漱完,趴在床上看話本子了。


    她才嫁進來的時候,因為念著每日的晨昏定省,所以不敢晚睡,後來早晨的請安免了,她便一日比一日睡得晚。


    他一般不會對她的行為有太多的幹涉,除非有時候她真的看得入了迷,忘記了時辰,他才會在深思熟慮之後,小聲地開口提醒。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露出討好的笑,拽著他的袖子輕輕搖晃兩下,再比出一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就再看一刻鍾。”


    原本,她看書會忘記時辰的次數少之又少,可是自打他提醒過後,她“忘記”的次數就越來越多,後來,他基本每每到了亥時一刻,便會主動出聲提醒。


    那時候他從未對此多想,隻當是她喜歡看話本,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有時候她明明已經困得哈欠連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卻還是等到他出聲提醒之後才睡。


    或許她從來都不是看書看得入了迷,而隻是在等著他主動與她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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