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而是問道:“娘娘,紅月教的人,到底是什麽來頭啊?”


    在這件事上,夏意和姑母都不願與她多言,可她實在很好奇,這紅月教,究竟是何方神聖?


    皇後聞言,麵上神色僵硬了一瞬,但她很快便調整了過來,長歎一聲道:“既然你問了,那我便告訴你吧,左右也沒什麽好瞞著的。”


    十幾年前,大周朝突然興起了一個名為紅月教的教派,起先皇上並不覺得有什麽,畢竟百姓們信什麽教都是自由的,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幹涉。


    可是後來,大家就發現這紅月教有些不對勁了。


    信奉紅月教的人,都認為自己身上流著的是肮髒的血液,隻有洗清血液裏的“汙漬”,他們才能真正的得到永生,死後才能去往神界。


    如果沒有將自身的血液洗滌幹淨,那麽不管做多少善事,死後都會下地獄。


    而這洗滌血液的方式,就有些難以言說了。


    紅月教的教眾擅用毒,他們會哄騙最純真的孩童,用沾了毒的匕首劃破他們的手腕腳腕,看著他們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直至血液流盡而死。


    他們將這樣的行為稱作是一種儀式,一種可以洗滌他們血液的儀式。


    在他們看來,這些被他們選中的孩童便代表著他們,隻要把孩童的血放幹淨,送他們往生極樂,那麽就會把他們自己血液中肮髒的“汙漬”一並帶走,從而得到他們想要的“永生”。


    而這樣的儀式,隻適用於從未做過惡事,或者時常行善的教眾。


    若是曾經行過惡,想要重新做人,那麽儀式就更為複雜。


    那些人同樣需要選中一名孩童來代表自己,然後其燒成灰燼,代表自己曾經的罪孽也一並煙消雲散。


    起初有鄉下的村鎮丟了孩子,上報給官員,他們隻以為是普通的丟失案件,可是直到找到那些孩子可怖的屍身,才明白這案子根本就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簡單。


    被找到的都是放幹了血的孩子,至於那些被燒死的,就什麽都找不到了。


    村鎮的地方官哪裏見過這樣恐怖的殺人手法,連忙上報給了朝廷,朝廷經過一番調查,終於發現了罪魁禍首是紅月教,遂派兵討伐。


    可那紅月教的教主卻不是個好對付的,他在箭上淬了毒,中箭的士兵傷口久久不能愈合,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流盡鮮血而死,一時間軍心大亂。


    等到宮裏的太醫研製出解藥,重振軍心之後,紅月教的人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宋湘寧光是聽著,便覺得膽戰心驚,忍不住出聲問道:“那後來呢?”


    既然他們都稱前來行刺的人是紅月教的餘孽,那麽想必紅月教的大部分教眾早就已經伏法了。


    時隔多年,皇後重新提起這些事,還是有些後怕,聽到宋湘寧的問題,麵上這才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後來,有個人找到你父親,說他自願做朝廷在紅月教裏的臥底。如果不是因為他,恐怕紅月教沒有那麽容易傾覆。”


    “隻可惜,那一次還是沒能將他們一網打盡,這麽些年他們都沒再鬧出什麽動靜,沒想到如今卻又卷土重來了。”


    皇後長歎一聲,麵上帶著些許愁容。


    宋湘寧知道她擔心什麽,連忙安撫道:“娘娘不用擔心,他們早就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了。”


    皇後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目光有些惆悵。“但願吧。”


    -


    京城的一間客棧裏,掌櫃的正在前台打著算盤,麵前飄過一道身影,他抬眼一看,連忙將人給叫住。


    “姑娘,你這房費可都欠了我三天了,我是看你可憐才不催你,可你若是再不給,那我就沒辦法了,畢竟我也要賺錢的不是?”


    趙仙媛慘白著一張臉,聽見他的話,麵上露出一抹討好的笑來:“掌櫃的您再寬限我幾天吧。”


    她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片刻,從腰間拽下來一塊禁步遞給他,懇求道:“我一定很快就能籌到房錢的!”


    掌櫃的接過那塊禁步,舉起來對著光看了兩眼,歎道:“這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啊……”


    “罷了。”他將禁步收起來,勉強道:“看你孤苦無依的,我就先收下吧,不過說好了。這隻能頂你七日的房費。”


    七日……


    她隻有七日的時間了。


    趙仙媛連聲向掌櫃的道了謝,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客棧。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今日這一天。


    前不久,陳公子過來跟她說,最近要談一樁大生意,可能十天半個月都沒工夫來看她,為了補償,他給了她不少金銀首飾。


    趙仙媛本來還喜滋滋地抱著這些首飾,安安心心地在院子裏養胎,誰知沒過多久,竟然有人敲開院子的門,要趕她走。


    那人告訴她,這宅院根本就不是陳公子買下來的,而是他租的。他已經有近一個月沒有付房錢了,所以這房子她自然不能再住下去。


    趙仙媛哪裏會預料到這種事情,她一個懷有身孕,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根本就沒有辦法同他們爭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房主帶來的幾個彪形大漢,將屬於她的東西全部都扔了出來。


    至於陳公子留給她的那些珠寶首飾,也全部當做房費被他們給扣了下來。


    被趕出門前,那房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裏滿是鄙夷。


    “看著也是個模樣端正的小姑娘,放著好人家的正妻不做,偏要給那來路不明的人當外室,如今可是自食其果了吧?”


    那些人不知道她懷有身孕,是將她推出去的,她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肚子裏的孩子差點就沒了。


    她還想著自己能去找到陳公子,所以這個孩子必須保護好,於是她將僅剩的那點銀子都拿來買安胎藥了,現如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銀子來付房費。


    她今日出門,便是要去陳公子曾經提起過的一個茶莊去問問,他說過自家和這茶莊有生意上的往來,想必茶莊老板會知道他的下落。


    等找到了陳公子,她一定要把自己這些天受到的委屈都說給他聽。


    如果他不多補償補償她,她一定不會輕易原諒他的!


    “你是說陳公子?他早就走啦!”好不容易走到茶莊,那老板說出來的話,卻好似晴天霹靂一樣打在她的身上。


    “走了估計得有半個月了吧,怎麽,姑娘你找他有事?”


    趙仙媛隻覺得眼前一黑,緊緊扶著一旁的櫃台才堪堪站穩身子。


    “他走了?什麽時候回來?”


    她抱有一絲僥幸地想,或許陳公子隻是因為生意需要,所以才要暫時離開京城一段日子。


    誰知那老板卻擺了擺手,說出來的話打破了她最後的幻想。


    “這可就不好說了,兩三年、三五年都有可能。”


    兩三年?三五年?


    她哪裏等得了那麽久啊!


    她緊緊拉住掌櫃的袖子,追問道:“那您知道他家住何處嗎?或者您能不能幫我寫一封信給他?”


    她還懷著他的孩子,她不相信他會就這樣無情地將她拋棄掉!


    那茶莊老板一開始還好聲好氣地回答她,然而聽見她這句話,心裏突然起了幾分警惕,陰沉著臉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扯出來。


    他從商多年,這種小計倆倒也不是沒有見過。


    這女子看起來柔弱,說不準就是來騙取他的同情心,好從他這裏騙走陳公子的地址,來跟他搶生意的!


    想到此,他不由得冷了臉,沒好氣道:“我怎麽會知道這個?你快走快走!別打擾我做生意!”


    他伸出手去推她,趙仙媛生怕自己腹中的孩子再有個什麽好歹,連忙自己退後幾步,躲開他的手。


    她才退出門外,茶莊老板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隨後重重地將門關上。


    看著自己麵前合上的門,趙仙媛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沒有了,她什麽都沒有了。


    原本她指望著陳公子能夠善待她,可是沒有想到,那陳公子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她當時就應該知道的!他根本就不是京城人士,不過是隨父親來京城做幾個月的生意而已,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帶她回家,隻是把與她的這一段,當做露水姻緣罷了!


    可笑她竟然被陳公子的花言巧語給迷惑,相信他會好好地寵愛她一輩子。


    趙仙媛渾身乏力,跌坐在地上,一隻手撫著肚子,無助地放聲大哭起來。


    她如今要怎麽辦啊?她還懷著孩子,身上一點錢都沒有了,她根本就沒有能力去生養這個孩子。


    路過的人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不顧情麵地大哭,都一臉晦氣地避開,突然,身後傳來吱呀一聲,茶莊裏走出來一個小廝,動作粗魯地將她從地上扯起來。


    “要哭到別處哭去!別在我們門前哭,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真晦氣!”


    小廝將她拉到一邊,狠狠地推了一把,趙仙媛踉蹌幾步,扶著隔壁宅院門口的石獅子,才堪堪站穩身子。


    等她轉過頭去,小廝早就已經離開,臨走之前還憤憤地朝她的方向啐了一口。


    趙仙媛背過身子,躲開路人看好戲的目光,伸手將自己臉上的淚擦掉。


    她抿抿唇,朝醫館的方向走去。


    陳公子是不可能再回來了,她若是獨自一人還帶著個孩子,以後更不會有人願意娶她。好在如今月份還不大,她還能及時止損,隻當她與這孩子,沒有母子情分吧。


    趙仙媛一路慢吞吞地走到醫館,隔著一條街,她突然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同和!


    趙仙媛的心一下子狂跳起來,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同和,他之前一向待她不錯,沈訣也說過自己有什麽事情可以找他,想必他一定能出手幫她一把!


    同和從醫館領了藥出來,朝著一旁拴著的馬走去,趙仙媛見狀,連忙小跑幾步過去,出聲叫住了他。


    “趙姑娘?”同和見到她,有些驚訝,不由得脫口而出道:“你怎麽還在京城?”


    他還以為,這趙姑娘早就回自己的老家了呢,沒想到這麽久了,她竟然還待在京城。


    趙仙媛慌亂地拉住他的袖子,生怕他會跑掉,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同和,你能不能幫幫我,給我些銀子?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你就看在我……”


    她本想說“看在我是沈大人救命恩人的份上”,可轉念一想,她這個假身份同和一定早就知道了,於是隻得改口道:“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幫幫我吧?”


    同和聽了她的話,冷笑一聲,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拽出來,道:“趙姑娘怕是誤會了,我可跟你不熟。”


    她不過是一個騙子而已,竟然還能腆著臉來找他借錢?


    不對,甚至還不是借,她方才說的,可是“能不能給我點銀子”。


    同和邁開步子,翻身上馬,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我奉勸趙姑娘一句,你要是還想留在京城,那就趁早找個正經差事吧,想要不勞而獲?天底下可沒這麽好的事兒!”


    他毫不猶豫地策馬離去,趙仙媛小跑著想要去追,卻被馬蹄揚起的塵土糊了一臉


    她看著同和離去的方向,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擺,眼裏閃過一抹決絕。


    -


    自從宋湘寧回宮之後,皇後就一直拿她當寶貝供著,每天好吃好喝的送到諸宜宮,時不時還會搜羅一些民間有趣的玩意兒來給她解悶。


    宋湘寧知道,皇後這是怕她在宮中待久了悶得慌,但又不放心讓她出宮去,所以才想了這些辦法。


    她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麽,但日子久了,卻越來越覺得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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