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現在受傷的是她自己,她反而不會輕易叫疼。


    以前訓練以及出任務的時候,偶爾也會受傷,甚至有一次她還傷得不清。


    那次,敵方拿來了一根細薄尖銳的木簽輕輕地插入了她的指尖,然後從指甲縫開始,一點點,一點點,慢慢地往推送。


    敵方試圖讓她說出任務的細節內容,但她都閉口不言,後來對方又換了刑具來虐待她,鞭子、小烙鉗,應有盡有,還好後來隊長帶了援兵來救她,不然她早就死在了那次任務中。


    可即使是這樣,被以非人手段對待,哈梨全程也沒叫過一聲疼。


    她不能向敵人展示自己的軟弱。


    這是曾經警校的校訓。


    但看見胡不馴的傷口被酒精消毒時,她卻意外地有了一種痛感。


    像看見了以前的隊長,對方隱忍、堅毅,哪怕受了很重的傷,也能忍痛麵無表情地接受了一切。


    隻可惜天妒英才,他犧牲在了一次任務中。


    哈梨記得,曾經也有前輩說,幹這一行,危險性高,犧牲是常有的事,所以大家不要太過留戀於身邊人的離別,要活在當下。


    這個道理哈梨也明白,可當犧牲的人是隊長的時候,她才一下有了實感。


    原來熟悉的人離開會是這樣的感覺。


    所有心情交錯在一起,說不出個所以然。


    哈梨不是在工作後才知道隊長的,對方在警校的時候就已經是風雲人物了,後來出任了警官,又一步一步升成了警長,這些都是靠他用每一次的死裏逃生換回來的。


    再後來隊長走了,警長也換了人,原先的隊友們跟著一個個地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他們有的徹底轉行了,再也不當警官,有的轉了稍微安穩的崗位,拿著固定的工資悠閑度日,還有一小部分人,像她一樣,最後留在了這個最危險的地方,繼續保家衛國。


    而現在,看見胡不馴被處理傷口的樣子,哈梨又想起了關心愛護隊員,將苦難自我吞咽的隊長。


    可以說,她能成為後來那樣勇敢無畏的哈梨,成為哈士奇家族的驕傲,這中間也少不了隊長的幫助。


    他是她的領路人。


    是她生命的燈塔。


    哪怕隊長已經不在了,她也再不會見到那個能為她擋刀擋槍,冒著危險將她從敵人手裏救出的隊長,哈梨也知道,她將一輩子受他的指引。


    他是隱形的光。


    而她也將一生逐光。


    對於哈梨來說,在一定程度上,這時的胡不馴在某些方麵的確很像隊長。


    但他不是隊長。


    隊長更加耀眼,更加奪目,隻要放在人群中,就能讓人一眼看見他。


    他永遠是最特別的那個存在。


    ……


    終於膝蓋被包紮好了,放下上挽的褲腿,胡不馴從病床上一下跳下來問:“我們什麽時候去小吃街?”


    “今天就不去了吧,以後有空再去。”


    嬌嬌現在腿上都被綁上繃帶了,像被封印一樣,她哪兒還有什麽心情去?


    “沒事,我恢複能力快,最多明天傷口就好了。”胡不馴爽朗一笑後,又跺了跺受傷的腳,示意問題不大。


    “別跺了,小心傷口又繃開滲血。”哈梨提醒。


    真就心大。


    剛處理的傷口,這麽折騰,還想梅開二度嗎?


    不過胡不馴請求得厲害,他似乎是鐵了心要吃上今天這頓飯,哈梨最後也就順著他去了他學校附近的小吃街。


    共享單車是不能再騎了,哈梨打了個車,就把人塞進了後座,接著自己坐在了副駕駛上。


    胡嬌嬌小同學現在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麽,但膝蓋那兒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像馬上要被送去做木乃伊的人。


    他彎不了腿,坐在後排就要占上兩個人的位置,身體一個腿一個,所以哈梨幹脆把整個後排都讓給了他。


    胡不馴也懂哈梨這是在體貼他。


    心裏一下柔軟,小胡同學對著哈梨開始立下誓言,“下學期我就要去找個駕校報名,把車給學了,之後我們倆再約飯就可以開車去了,到時候我來接你!”


    想得還挺好。


    哈梨含笑正想答“好”,又聽胡嬌嬌口出狂言,“到時候我左腳油門,右腳刹車,開著五十碼的速度,帶你享受一次速度與激情。”


    哈梨:……話到嘴邊又忽然說不出了是怎麽回事?


    五十碼的速度,體驗……速度與激情?


    怕是連一個高速路都上不去哦。


    至於左腳油門,右腳刹車?


    想在生活上抄近道也不是這麽個抄法吧。


    哈梨無法回應,但開車的司機師傅卻憨厚地笑了笑提議說:“小夥子,先去學開船吧。”


    “為什麽?”胡不馴有些不解。


    “我暈船。”師傅回答得言簡意賅。


    車內一下陷入了寂靜。


    ……


    下了車,哈梨和司機師傅道完再見,立即在手機上把打車的費用結清後就見胡不馴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叫她。


    “怎麽了?”


    哈梨走近,然後聽胡不馴放輕了聲音問:“剛才車上司機師傅說那話是什麽意思啊?”


    哈梨:……感情你沒懂的?


    胡不馴的確沒懂,但師傅的調侃讓他腦子裏警鍾大作。


    跟隨著冥冥之中的指引,胡不馴認識到盤根究底地問下去可能沒什麽好事,所以他及時選擇了停止追問。


    哈梨聽完他這番言論後就笑了。


    還真是傻人有傻福。


    得虧他沒繼續問下去了,不然這才僅僅一天,他又得贏來第二次社死了。


    不過也差不多了吧。


    哈梨先向胡不馴提問,“剛才師傅說讓你先去學開船,你懂什麽意思了嗎?”


    “不懂。”胡不馴搖頭。


    “那他說自己暈船,你懂了嗎?”


    再次搖透,胡不馴:“不懂。”


    “那你知道開車的步驟嗎?”


    “不知道。”


    謔!好嘛,一問三不知。


    問就是嬌嬌不懂,不關嬌嬌的事,嬌嬌什麽也不知道。


    見哈梨無奈,胡不馴試探著問:“先係安全帶?”


    哈梨:“……”


    還算會一個吧。


    也不再繞圈,哈梨直截了當地說:“開車是左腳刹車,右腳油門。”


    當然這個總結也不全麵,但至少不會偏到小胡同學說的那裏去。


    而胡不馴在聽完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就一變。


    他已經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了。


    然後他聽哈梨繼續說:“司機師傅說他暈船,所以很顯然,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是不會選擇坐船的,而讓你先去學開船,至少讓他覺得自己多了一絲可能活下來的機會。”


    畢竟馬路殺手去做海洋殺手了。


    感覺大家又可以多活幾年了呢。


    聽完解釋的胡不馴:“……”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這種後知後覺的社死讓他尷尬也不是,不尷尬也不是。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什麽小妖怪下咒安上了一個社死體質。


    站在原地,又過了一會兒,胡不馴才說,“走吧,吃飯去。”


    “你沒事兒吧?”哈梨麵露擔憂。


    “沒事兒。”胡不馴的表情裏突然多了一分鬥誌,他道,“社死一次吃一頓好吃的,社死兩次就雙倍,今天我要放縱!”


    到底還是美食把他救了回來。


    所以美食才是世界上最好的解藥吧?


    反正胡不馴是這樣認為的。


    ……


    哈梨懷疑胡不馴在報複她剛才殘忍地把真相告訴給了他。


    要不然她怎麽會在這裏等一個不歸人?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因為這次共享單車事故的肇事者是胡嬌嬌同學,所以他主動提出今天哈梨在小吃街的消費都由他包了,作為對於哈梨毫發無傷的醫療費。


    而後胡不馴就帶著哈梨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這條小吃街就在胡不馴母校附近,所以他經常來,對這兒也很熟,一路上還能給哈梨推薦好多好吃的。


    有一個土著在,哈梨也順順心心,吃得倒是美滋滋。


    後來,胡不馴又把他帶到了一個小攤麵前,讓哈梨先點了單,然後排在其他人後麵,他也再去買些別的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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