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耿健了解多嗎?”陸念文問道。“耿健啊……他真的很沉默寡言,不好相處。”王韻詩抬眸往向上方,陷入回憶,“他是大三那年加入學生會的,之後一直是學生會會計。他腦子蠻靈光的,做事也靠譜,就是不怎麽擅長交際。不管是陳晨還是沈立東,都把他當工具人使喚,他也不會說一個不字。”“你們學生會的活動室好像就在外院的行政樓裏?”許雲白插言問道。“對,在4樓,我記得是最東頭那一間房間,本來是個會議室的,勻給我們做學生會活動室了。”王韻詩多看了一眼許雲白,心想這女警長得可真漂亮。“那麽你們有外院行政樓的鑰匙嗎?大門或者防盜門都行。”許雲白再問。王韻詩蹙起眉頭仔細回想,隨後遲疑地搖了搖頭,道:“據我所知是沒有的,我們隻有活動室的鑰匙。外院行政樓的鑰匙應該都是校辦的管理員在管理吧,也不會隨意給別人的。門的開關,也都是校辦管理員在做。唉,這些我好像當年也和警察說過。”許雲白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問。她隻是順帶提了一下,鑰匙畢竟是關鍵的物證,她不想遺漏掉。陸念文把話題拉了回來:“所以耿健那天晚上沒和你們一起吃散夥飯,你們也不覺得奇怪?”“不奇怪,他向來不合群。我總覺得他好像對我們所有人都有意見,他隻是為了履曆才會留在學生會裏的。不過,他那天晚上不是拉肚子嘛,好像是真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男生那邊說他傍晚前一直在跑廁所。”王韻詩道,一邊說著她又仔細打量陸念文,心想這女警也很好看,帥帥的。嘖嘖,現在的警察顏值都這麽高的嗎?奇怪,難道是因為我是女的,所以專門派了3個女警來向我問話?“關於耿健放棄保研,你知道些什麽?”陸念文再問。“哦,這個事兒……我好像聽誰說過,不過是傳言,不作數的。耿健好像是和什麽人約好了要出國,結果對方反悔了,淒慘的是連他的保研資格也給整沒了。”“對方反悔了是什麽意思?耿健如果要出國,難道必須要依靠這個人?沒有這個人他就不能出國了嗎?”陸念文追問道。“嗯,好像確實是這樣。是國外的一所名校,耿健憑自己夠不著的,主要是他家裏沒錢。好像是這個人有門路幫他把獎學金申請下來,這樣能減輕他不少負擔。結果對方反悔了,事情黃了。耿健保研的名額也讓出去了,啥都沒撈著。可憐,本來能飛黃騰達的,結果現在在他老家洪安一個小出版社裏做英文校對,收入少的可憐。”王韻詩說著風涼話,那種同情人的口吻讓陸念文心裏聽著有些不大舒服。耿健其實畢業後在洛城的一家外企發展了兩年,但似乎工作不順心,且企業狀況也不是很好。後來這家外企撤出,耿健就辭職回了老家,進了一家出版社工作。許雲白追問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呢?”“不清楚,可能是女人吧。你知道,這種男人為了誰放棄什麽的情況,總是會有女人登場的。”王韻詩聳肩回答道。陸念文和許雲白相視一眼,很默契地同時想到了夏莉莉。夏莉莉不就是要出國嗎?而且她甚至已經敲定了絕大部分的事項,隻是家裏一直不同意罷了。這個幫耿健申請外國大學獎學金的神秘人,多半就是夏莉莉吧。看來夏莉莉和耿健之間可能存在非常隱晦的,一直未被他人發現的秘密關係。這兩個人並不像表麵看上去的那樣疏離。周穎這時轉了話頭,提問起李欣:“你覺得李欣和夏莉莉的關係好嗎?”這問題問得很刁鑽,王韻詩訕笑了一下,道:“我隻能說是貌合神離。其實,你們是因為那天晚上我們倆在超市門口聊天,才會這麽問的吧,那超市老板估計聽到我們倆的對話了。李欣一直在向我大吐苦水,說夏莉莉有多難伺候,和她住一起有多難受。說終於畢業了,可以解脫了。她們倆其實關係不好,隻是李欣一直在忍,她真的很能忍。”“李欣的性格是很能忍的類型嗎?”“對,隱忍而且堅韌,我挺佩服她的。能和夏莉莉同寢4年的人可沒幾個啊,安排和夏莉莉同一個宿舍的人幾乎都在第一學期結束後申請換宿舍了。整個4年唯獨李欣留了下來,一直和夏莉莉在一起。夏莉莉那個性格,隻要是個人都受不了,她是真把自己當女王啊。李欣就像個侍女似的服侍她,我在旁邊看著都窩火。”王韻詩說起這個是直搖頭。“她為什麽不換寢室呢?有什麽必要一直得忍著這份氣?”陸念文奇怪問道。王韻詩無奈道:“還不是因為夏莉莉有錢啊。她這個人吧,雖然高傲自大,無比自戀,但倒也不小氣。她對李欣還挺大方的,願意借錢給她,有的時候甚至不要她還。“李欣家庭條件很一般很一般,如果她去申請助學貸款估計沒什麽問題。但她不願意,因為申請助學貸款名單要公示的,她要麵子,丟不起這個臉。李欣是窮人家庭出來的,家裏連學費都付不起,她一切都得靠自己。完成學業之餘,還得出去打工掙學費和生活費,大學四年如果不是有夏莉莉給她幫襯,估計讀下來也很困難。”李欣和夏莉莉之間存在金錢來往,卷宗裏是有提到過的。不過因為這兩人之間的金錢往來數目不大,且每一筆都記錄清晰,因此不存在疑問。李欣當時主動提供了自己的記賬簿給警方對賬,二人之間不存在金錢糾紛,李欣幾乎每一筆都還了,到夏莉莉死亡之前,李欣也就欠了她200塊錢還沒還清。李欣不至於為了這200塊錢去殺人,且她身上當時也不止200,她當時的存款有5000多,是她4年來一點一點存下來,打算去發達城市發展的啟動資金。這在當時對學生來說是一大筆款項了,她要還清這200塊並不困難。所以當時警方將金錢糾紛殺人的可能性給排除了。不過現在看來,李欣不至於為了200塊殺人,但她有可能因為其他的原因殺人。也許……長期積累的怨氣,就是最大的原因。和王韻詩聊完後,三人從咖啡館出來時已經快到傍晚6點了。站在街邊,陸念文問許雲白和周穎:“咱們是回學校,還是就在這附近解決晚餐?”周穎查看了一下微信,群裏暫時還沒有新的消息,大家都還在查案子,沒那麽快出結果。今天時間不早,如果要繼續查人際關係,得放到明天去拜訪其他人了。而且有些人都不在洛城,如果要聯絡,可能得直接視頻通話了。對於耿健和李欣,她們出於謹慎暫時不會做直接的聯係。不過警方並不介意案子重啟調查的消息通過其他人的嘴傳到這兩個人的耳朵裏,這能夠對他們形成壓力。如果他們要畏罪潛逃那就再好不過了,這等於是變相承認罪行了。周穎剛要回答陸念文的問題,突然電話響了,是張誌毅的來電。她接聽電話,溫和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嚴肅。大概通話3分鍾,周穎幾乎沒有說話,眉頭緊緊蹙著,都是張誌毅在說話。到最後她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們就過去。”說罷,她掛了電話,歎了口氣。陸念文和許雲白早就看出不對勁,這時不等她們發問,周穎就解釋道:“那個被狗咬的女孩……吳辰麗。她那個男朋友在她被狗咬了之後,以幫她付醫藥費的借口拿到了她的銀行賬戶和密碼,直接轉走了她好不容易攢下來的8萬塊錢。吳辰麗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錢,加上她室友的幫忙以及學校醫保裏的錢,也就夠付急救的錢。吳辰麗後續繼續治療,整容,都需要大量的錢。“她真的很絕望,那天好不容易打通了男朋友的電話,她那個男友卻以裸-照威脅她,說她如果再糾纏,或者膽敢報警,就把裸-照曝光。之後電話徹底打不通了,所有的聯係方式都被拉黑。吳辰麗不敢報警,她那個室友一直勸她報警都被她死死攔住。那天打完電話後,絕望之下,投湖自盡。“那女孩現在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很不好,非要見救她的人,你們倆現在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了,她誰也不見,就要見你們。所以,你們必須得去一趟醫院了,不然她情緒一直穩定不下來。”陸念文狠狠咬著後槽牙,氣得心火直冒,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人渣!”許雲白眉頭蹙得緊緊的,她如此淡然平和的人,此時脾氣也上來了,說話語氣也不大好:“當地派出所在做什麽,還不趕緊抓人?這人渣已經犯了敲詐勒索罪了!”“抓了抓了,在抓了。”周穎安撫兩個年輕人,“這樣,那裏就是kfc,我去買點漢堡什麽的快餐,咱們一邊往醫院趕,一邊就把晚餐對付了。”陸念文憤怒上頭就很難下去,氣得原地打轉,什麽話都聽不進去。還是許雲白同意了周穎的提議。周穎讓兩人就在馬路這頭等待,她自己過馬路去對麵的kfc。臨走時她拉住許雲白道:“小陸脾氣爆,你安撫著點,別讓她急出毛病了。”“嗯。”許雲白認真點頭。結果目送穎姐過馬路後,許雲白剛一回頭就發現陸念文不見了。她懵了,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發現陸念文奔跑的身影。她在往不遠處的一個停車場入口跑,她好像看到了什麽,但許雲白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什麽異常。她也連忙跟在後麵跑,卻見前方陸念文突然躬下身將一個正在聚精會神擺弄手裏小玩具的小男孩抱起,接著迅速往側邊閃身。緊接著,一輛汽車突然出現在視野裏,正在倒車,差一秒就壓到那個小男孩了。許雲白驚得頭皮發麻,心中大呼萬幸。趕到近前時,陸念文正在安撫小孩。小男孩不過4、5歲模樣,縮在她懷裏瑟瑟發抖,已經嚇懵了。而小男孩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四個人在離孩子十米遠處,正圍在一起看手機,不知道在討論什麽呢。見此情狀,紛紛嚇出一身的冷汗。陸念文把孩子還給他們,亮出警官證,一腔怒意全發泄在這四個家長身上,對他們進行了長達5分鍾的批評教育,說得這幫家長抬不起頭來。她隨即又去找司機,狠狠教育司機倒車要千萬注意視線死角,那司機也是灰頭土臉,不好回嘴。陸念文的氣勢太凶了,又占著理,而且確實幫了大忙,誰也無力反駁她什麽。好在一場危機化於無形,多虧了陸念文敏銳的感官和超強的行動力。等一切過去,周穎早已買了三人的晚餐返回了,正等在路邊。氣鼓鼓的陸念文,在許雲白和周穎的安撫下坐回了車裏,她憤怒地咬了一口漢堡,獨自生悶氣。許雲白咬著可樂吸管,偷偷瞄她。周穎看看陸念文,又看看許雲白,忽而笑了一下,道:“小許啊,我買了個紅豆派,在你那邊的紙袋裏。你拿出來給小陸吃。”“嗯,好。”許雲白忙去紙袋子裏翻找。陸念文則道:“不用,謝謝穎姐,留給雲白吃,她愛吃甜的。”結果許雲白翻出紅豆派,就直接剝開外包裝,遞給陸念文:“吃。”“我不吃,你吃。”陸念文對她道。許雲白想了想,幹脆自己咬了一口,然後再遞給陸念文,美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我吃過了,你不嫌棄的話就吃吧。”陸念文霎時呆住,接著就像炸了毛的大狗得到了安撫一般,渾身都鬆軟了下來,順從地接過了那被許雲白咬了一口的紅豆派,嘟囔道:“好,我吃。”這誰受得了啊,我不吃是傻子,她腹誹著狠狠咬了一口,瞬間大半個沒有了。許雲白含著那口紅豆派,絲絲甜味流入心間,麵頰也仿佛染上了紅豆色。她瞪著陸念文,陸念文卻一臉無懈可擊的笑容,大嚼特嚼,仿佛吃到了什麽珍饈美味。周穎在後排捂嘴偷笑。作者有話說:穎姐:磕到了磕到了【doge】明天繼續。感謝在2022-06-26 17:39:10~2022-06-27 18:34: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四十二章 你不會想要死的,你不知道死亡真正的可怕之處。陸念文這輩子最討厭去的地方就是醫院, 每次她進醫院,都不是因為她自己生病,而是遇上了親近的人重傷或重病。除了上一回自己被紮了一刀進醫院, 那一次她反倒不覺得難過了。但她還是不得不經常與醫院打交道,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總是能在這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地方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她們在住院部樓下見到了等待她們的張誌毅, 老張黑著一張臉, 問了一句:“情況你們都清楚了吧?”三人均無言點頭。“隨我來吧。小陸,這個姑娘可能要找的就是你,因為你救她的時候,她還有意識。等她從水裏上岸,小許救她的事,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你一會兒記得注意說話的語氣, 盡量溫和點, 我和醫生護士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她安撫下來, 你可別刺激她。”陸念文莫名有些緊張,喉頭蠕動了一下, 問道:“我該說什麽好?”“總之告訴她, 她的錢能追回來, 她的臉也一定能治好,她男朋友我們一定給抓回來,裸/照也不會流出去的, 要給她希望。”張誌毅道。“好。”陸念文深吸一口氣,調整提著的心。她雖然是社牛, 但也隻限於麵對情緒正常的人。在麵對精神脆弱、情緒不穩的人的情況下, 陸念文會害怕自己說錯話傷害到別人的感情。畢竟她這張嘴確實有些時候會不經意地毒舌, 像是長了倒刺似的。“那我……”許雲白在後麵輕聲問道。“小許你在外麵候著, 說不定這姑娘也會想見你。”這下給許雲白也整緊張了,她絕對缺乏安慰人的經驗。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吳辰麗的病房前。可能是警方、校方和院方三方商量後的結果,為了保護她的隱私,專門給她安排了一個雙人病房,隻有她一個人住。此時病房門開著,好幾個護士圍在她床邊,輕聲細語地安慰她。可她一直在哭,哭得好傷心,完全停不下來。“來了來了。”張誌毅進門時擦了把額頭上溢出的汗珠,難為他一個糙老爺們一直在做這種安慰女孩子的細致活。立刻就有護士道:“辰麗,你看誰來了?是救你的警官呀。”周邊的護士們也跟著附和。陸念文在護士們的話語中走到了病床前,看向病床上的女孩。她的麵龐又一次被紗布包裹了起來,此時已經被淚水全打濕了。渾身有些浮腫,看上去脆弱易碎,但她一雙哭紅的眼依舊大而晶瑩,隻是如今顯得無神又黯淡。見到陸念文時,她眼睛立刻瞪大了,仔細盯著陸念文的臉,回憶這張麵龐與她當時倉亂間見到的麵龐是不是一致的。陸念文清了下嗓子,盡量柔聲道:“吳辰麗,你好,我是陸念文。”女孩聽到了陸念文的聲音,她猛地想起那個在水裏抓住她,衝她大喊:“撐住!別動!靠在我身上”的聲音,是她!她向陸念文抬起手,陸念文抬手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了冰涼無力的觸感。“陸警官……你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救我……”她突然開始猛烈地哭泣起來,陸念文頓時懵了,不知該怎麽回答。“我不想活的……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沒有人要我了,我爸,我媽,他們都不要我,現在那個畜生,他把我最後的東西也拿走了!”陸念文沒開口,留在這裏的護士都開始七嘴八舌安慰起來,說警察同誌會把東西都追回來的,讓她不要再擔心了。等她們都說完了,陸念文才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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