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白微微一怔,隨即麵龐起了點不明顯的粉紅色。這是她第一次給人點外賣,這行為對於她來說實在是越界太多了, 如今突然被提起, 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當時的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衝動就這麽做了, 隻是一門心思想著不能讓陸念文幫了自己, 還要餓肚子。進電梯時,陸念文問她:“二號案子你看了嗎?”許雲白頓了頓,回道:“嗯,是洛城工業大學的案子。”“我記得此前的辦案偵查員給的定性好像是流竄犯案?”陸念文道。“13年前的大學城,才剛剛發展一點,零星有幾所學校, 大部分地區還屬於郊區範疇, 如果有流竄犯也不奇怪。”許雲白道。出電梯, 陸念文道:“啊,你對大學城很熟悉對吧, 大學在那裏讀的。”“對, 不過……不止大學, 我高中也是在那裏讀的。”許雲白應道。“哪所高中?”陸念文好奇問。許雲白猶豫了一下,回答道:“第一實驗中學大學城分校。”“哇,名校啊。”第一實驗中學是洛城排名第一的高中, 每年都有很好的升學成績,出過好多次市狀元和省狀元。大學城分校雖然不是本校, 但師資力量一點也不差, 而且因為是2000年後建起來的新校, 各類設施都比較完備, 培養出來的學生更全麵,不僅是文化成績好,各類藝術、體育、科技競賽成績都榜上有名,分校的學生家境也普遍都比本校好。“其實,我們高中和洛城工業大學就隔了一條街。當年的這個案子,在大學城裏傳得很廣,各個學校還緊張了很長時間。我那會兒正好就在讀高一,我們學校雖然是寄宿製學校,但我是走讀生。我記得,有段時間上下學都必須要有家長接送,不然老師都不放人。”許雲白突然對陸念文說了一長段的話。“真的嗎,我沒想到你和這個案子還有這樣的淵源。”陸念文感到十分驚訝。“我也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我會親自查這個案子。”許雲白眉頭微鎖。“你看上去似乎情緒不高?”陸念文問她。許雲白頓了頓,答道:“……畢竟我親身經曆過,而且……這喚起了我的一些不大美好的回憶。”“嗯……你要是願意,可以和我說說。”陸念文道。然而不出意料,許雲白不大願意提起那段回憶。陸念文也不逼她,順其自然。臨到進房門時,許雲白看向一旁正在掏門卡的陸念文,欲言又止。陸念文沒注意到,開房門時笑著對她道了聲晚安。許雲白應了一聲晚安,隨即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時,輕輕歎了口氣。……省廳會議室,二組針對第二號積案的案情研討會正在舉行。組長張誌毅介紹案情:洛城工業大學的大學城校區一期是2002年基本建設完工的,一期建設出來的有三座大型的教學樓,一座實驗樓,5棟宿舍樓,兩棟大食堂、體育館、圖書館、操場等,此外還有配套的澡堂、超市等設施。一期建設後,5大院係以及當年新招生便開始進入大學城校區就讀,此後逐漸發展完善,該校區的學生也越來越多。校園的東南角有一片尚且荒蕪的地皮,這片地皮在過去的幾年間一直處於規劃階段,校方打算在此建設一座遊泳館。2006年7月,其他校園二期設施基本竣工,獨留這塊東南角的地皮,趁著暑假也總算開始動工。7月6日,大型建設機械開入地皮。這塊地皮大約1500平方米,彼時已經被施工圍檔圈了起來,大型機械開入後,便開始挖掘地基。7月15日,地基挖掘成型,鋼筋構造已經結束,澆築模板也已到位,打算等待第二日混凝土車入場澆築地基。然而就在7月16日一大早,工地施工緊急叫停,工人們在地基東南角的澆築模板裏發現了一具女屍,幸虧彼時混凝土尚未澆築進去,屍體保全下來。報警後,警方立刻趕到現場,開始初步勘察現場。女屍身著碎花連衣裙,足踏高跟涼鞋,鞋子掉了一隻,警方在工地南麵的圍擋外找到了這隻丟失的鞋。這證明了女子此前並不在工地內,她是從圍擋爬進來的,攀爬時,一隻鞋掉了下去。至少爬入工地內時,她還活著。女屍側臥在澆築模板之中,由於身材纖瘦,她恰巧能卡在其中向兩側彎曲的鋼筋之內。她手掌、手臂、腋下、下腹和大腿內側有一些擦傷和撞傷,腳踝有扭傷,都存在生活反應,基本可以判定是生前造成的。但是她的身上沒有強力的束縛痕跡或者搏鬥痕跡,初步判定她並非是被人強行轉移到了工地之中。她的右側太陽穴附近有一處顱骨挫裂傷,皮下出血明顯,創口不規則,創角多,形成嚴重的顱腦出血,這應該就是致死傷。法醫解剖開顱,能看到硬腦膜下有血腫現象,出血量達到了一定程度,腦壓過高,形成腦疝,進而導致生命中樞功能衰亡。血液、體/液之中並未檢測出任何有毒物質。處女/膜陳舊性破裂,會陰/部未見損傷,生前死後未遭性侵。女子胃內有少量食物,烤肉、少量蔬菜和啤酒。根據胃內容物和直腸測溫,結合當時當地的氣候溫度,判斷女子死於7月15日晚間9點至次日淩晨1點之間。女子身份也很快辨明,係外語學院大四學生夏莉莉。15日晚,她和另外4名同學院的大四同學一道在工地附近的燒烤攤吃燒烤,這是一場散夥飯,這4名大四同學都是外語學院學生會的成員。分別是陳晨(男,22歲)、沈立東(男,22歲),王韻詩(女,22歲),李欣(女,21歲)。據這幾個學生說,他們幾個人都是因為特殊原因才會留校。陳晨、王韻詩是老鄉,都是通州人,均是因為在洛城找到了工作,打算留在洛城發展,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租房,因而暫時還住在宿舍裏。沈立東是本市人,學生會會長。已經考上了本校研究生,打算8月份去畢業旅行,7月則因為需要處理學生會的各項事務交接,而暫時沒有離校。李欣也是本市人,去年考研失利,但不願就這樣就業,因而暑假留在學校發奮努力,打算今年再戰。沈立東和李欣都是打算8月份離校。當時,所有留校人員都被集中安排住在新落成的研究生宿舍之中,進行統一的管理。本科生宿舍在假期內已經全部關閉落鎖,無人進出。研究生宿舍男寢、女寢分屬東樓和西樓,中間不連通,但共用一個大堂,有男女兩名宿管進行管理。外語學院學生會的成員都住在比較高的樓層,陳晨、沈立東住在東樓6層,而夏莉莉、李欣和王韻詩住在西樓7層。研究生宿舍外窗和外陽台都是封閉,為了防止意外和跳樓。據查,學生會還有一名成員同樣留校了,耿健(男,22歲),案發當晚並未參加聚會,一直在研究生宿舍裏,有宿管作證。他留校的原因同樣是因為外地人留本地工作,暫未找到租房。偵查過後,警方判斷第一案發現場並不在工地內,而是在工地南麵的小花園之中。這小花園是個隆起的小丘陵,外界有一條小石階道路通往其中。其內布設著假山和涼亭,種植著灌木花草,看上去十分清幽。夏莉莉是在這個小花園內遇襲,頭部遭到擊打後仍然保留有強烈的求生意誌,慌不擇路朝北麵的工地逃遁,奮力爬過圍擋,進入工地,躲入澆築模板內部,隨後因為顱腦重創死亡。無法判斷凶手是否追入工地,警方仔細將所有工地圍擋都檢查了一遍,隻在南麵的圍擋上端找到了微弱的血跡,檢驗後確認是夏莉莉的血跡,應當是她在翻越圍擋時擦破大腿內側留下的。從夏莉莉並未遭遇第二致命傷來看,凶手要麽就是追進來沒發現她,要麽就是幹脆沒有追入工地。此外,此案的凶器一直未曾找到,翻遍了小花園內、乃至於工地內的所有石塊,都不是打碎夏莉莉顱骨的凶器,警方甚至在整個校園都做了地毯式搜索,也沒有任何發現。凶手有可能隨身攜帶了凶器,犯案後把凶器帶走了。“接下來,我要說的是這個案子最詭異的地方。”主持會議的張誌毅提高了音量,並調出了一張案發地的地形圖展示給所有人看。“整個工業大學的校園都有圍牆,也包括小花園所在地。小花園地形很高,外圍的圍牆也很高,足有5米多,牆麵滑不留手,牆體上端都拉有電網,基本無可能翻越。“小花園的入口需要爬一段石階才能上去。同樣的,花園北麵的工地地勢也高,與西側下方形成了一個陡坡,用水泥牆封住,防止滑坡。坡子下是一排店鋪,店鋪前是學校的後街,後街直接通往學校的南門,南門出去就是校外了。“這排店鋪是南北向的,沿著水泥坡子排列,最北麵的這間店鋪就是夏莉莉等人聚會吃飯的燒烤鋪子。燒烤鋪子再往北就沒有店鋪了,而接上了一條從操場邊緣延伸過來的路。這條路直接和後街相連,分出一條上坡岔路,可以通過這裏進入工地。工地正大門也在這裏,遊泳館建成後,這裏也會成為遊泳館的正大門。“店鋪的對麵,隔著後街,就是學校的體育館,規模挺大。而後街繼續往北走就通到操場了,操場四周有圍欄,每天晚9:00準時關閉。“花園的南麵是外語學院的行政辦公樓,隻不過辦公樓6點鍾就落鎖了,案發時樓內無人,也沒有人目擊案發現場。”“在進入花園的上坡石階口,以及進入工地正大門的門口處,校方都設有監控攝像頭。此外,校門口也都有監控攝像頭,並且有保安看守。“校方本來都沒打算安裝攝像頭,隻是因為後街這裏曾發生過一起學生的鬥毆事件,校方事後才安裝了攝像頭。“我們調取了錄像,發現當晚後街很熱鬧,有不少人在此來來往往。但沒有人從正大門進入過工地,工地大門一直緊鎖,大門內側有個值班室,留著一個工人值晚班,他說也沒有見到任何人進出工地。“工地6:30下工,工人們都在隔著後街對麵的體育館裏休息,那裏有臨時給工人安排的宿舍。“而花園入口的錄像雖然拍到了很多來往的學生,但除了夏莉莉,隻拍到了一個戴帽子的黑衣男子進入過花園。當晚的經過是這樣的:“晚間6:50,學生會一行5人進入燒烤店,點餐開始吃飯。大約8:35,夏莉莉獨自出了燒烤店,沿著後街往南行去,通過石階進入花園。據學生會所有人供述,夏莉莉是接了一通電話才出去的。“大約8:38分左右,陳晨與沈立東出了燒烤店,同樣沿著後街往南走,來到沿街店鋪的最南端的超市,買了一箱啤酒提回去,二人並未進入花園。“8:49分,王韻詩和李欣一起出燒烤店,同樣在最南端的超市買了冰淇淋,二人在花園口逗留了片刻,一邊吃冰淇淋一邊聊了一會兒天,約9:02分返回燒烤店。“9:20分,李欣接到了夏莉莉的電話,夏莉莉告訴她自己胃不舒服,打算獨自去校外的藥店買胃藥,讓他們不要管她了。“9:30分,學生會剩下的4人結束了這頓飯,一起返回宿舍。其間,李欣因為和夏莉莉關係比較好,有些擔心她,提出想去校門口等她。但是當時大家都喝了點酒,情緒很高,都勸她不要管了,她就沒有再糾結。“10:20分,有一個黑衣黑帽看不清麵容的男子從南門進校園,然後徑直進入了小花園,大約3分鍾後出來,沿著後街一路往北走,最後從北門出了校園。“此後,再無人進入過花園。由於花園和工地內部都無監控,因而無從得知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麽。直到次日早間,屍體被發現。“李欣和夏莉莉一個宿舍,她說11點鍾都沒等到夏莉莉回來,她確實有些擔心,但因為這不是夏莉莉第一次這麽做了,所以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多管。她以為,夏莉莉是又到外麵去約會去了。據說她在其他的學校也交了男朋友,時不時就會出去約會,徹夜不歸。“而那個黑衣黑帽男子至今未曾找到。”張誌毅有些突兀地結束了基本的案情陳述。作者有話說:由於第二案牽涉到比較複雜的地形概念,我簡單繪製了一張示意圖。發在我的wb置頂,搜索“書自清-寒捷”找到我,就能看到了。感謝在2022-06-03 17:33:11~2022-06-04 17:24: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二十七章 她和許雲白的關係還不夠好,遠遠不夠!“等一下, 什麽叫也交了男朋友?”王明乾舉手確認道。“這個學生會,幾個男女學生之間的關係比較複雜。據說,陳晨是夏莉莉的前男友, 沈立東是她當時的曖昧對象。而沈立東的女友是王韻詩。夏莉莉在男女關係方麵確實很亂, 她手機中存有大量男性的通訊記錄,大多都是周邊大學的學生。”周穎翻了一下資料, 代為解釋道。李東越笑了:“貴圈真亂。”陸念文蹙眉道:“我捋一下, 李欣9:20分還接到了夏莉莉的電話,這說明夏莉莉至少9:20分還活著。而9:20分後,學生會所有人都在燒烤店裏,彼此都可以證明。9:30後他們也是一起回了研究生宿舍,沒有人掉隊。而此後,宿管可以證明他們所有人沒有再出宿舍, 對嗎?”看到大家都點頭, 於是她道:“也就是說, 學生會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而犯案的隻有可能是那個黑衣黑帽的神秘男子?”“確實如此。但警方多方查找, 始終未能找到這個黑衣黑帽的男子, 當時的錄像設備太差了, 清晰度很低。而門衛對這個男子也毫無印象,工業大學的校園是半開放式的,每天早間6:00開校門, 晚間11:00閉門,其間除了車輛進出需要登記之外, 過路行人是不管的。”酈學明道。“哎呀, 這麻煩了, 如果是別的學校的男生跑過來殺了她, 人海茫茫到哪兒去找?”佟嘉華道。“夏莉莉手機通訊錄裏麵的人,我們全部都排查過了,都有紮實的不在場證明,可以排除嫌疑。所以,這個案子最後定性是流竄犯作案。”張誌毅補充道。“不對……這明顯是有預謀的。當天一整天的監控都有查過,在夏莉莉之前可以確認花園裏無人,她進去後,除了黑衣男子進去過,就再也沒人進去過了。假設那個黑衣黑帽的男子就是凶手,他怎麽會就這樣準確地進入了小花園,在3分鍾以內殺了夏莉莉?他肯定是預先知道人就在那裏,所以才會這麽做。”陸念文否認道。“買/凶/殺人有可能嗎?”物檢顧成平的思維開始發散。許雲白這時候插話問道:“我確認一下,夏莉莉真的在9:20分打電話給李欣了嗎?畢竟電話隻有李欣接到,如果她沒有開公放,就有可能撒謊。”“此前負責此案的大學城公安分局從運營商那裏調取過通話記錄,可以確認確實是夏莉莉打給李欣的。”酈學明道。“夏莉莉此前通話的對象是誰?就是8:35分她接到的那通電話。”李東越問道。“是她母親打來的,她和她母親打電話打了20多分鍾,主要聊了一下家裏和未來就業的事。據說她母親想讓她回老家,但她不肯。夏莉莉是楚新市人,家裏條件還不錯的樣子,開廠子的。”張誌毅道。“8:35出去接了母親電話,打了20分鍾。之後一直到9:20分,夏莉莉是不是一直在花園裏發短信?”陸念文確認道,許雲白看她,因為陸念文問了她想問的問題。周穎道:“對的。之後她一直在和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發短信聊天,都是調情的短信。卷宗手機訊息那一部分有摘抄複印。那個陌生的手機號查不到來源,登記的號主南轅北轍。當時手機卡購買比較隨意,也不需要身份證明,這個陌生號碼應當並不是從正規渠道購買到的手機卡。查了一下基站發信源,和她發短信的對象應該就在工業大學附近。”陸念文、許雲白沉吟下去,會議室一時陷入沉默。片刻後,痕檢劉子威要求重放一遍現場勘查照片,他想關注一些細節。發現屍體的工地東南角,地麵上散落著不少粉塵砂礫,有留下一些腳印。這其中可以找到夏莉莉的腳印,但不很清晰,被大量工人的腳印給覆蓋破壞了。“那個留下值夜班的工人沒有作案嫌疑嗎?”劉子威問道。張誌毅解釋道:“他也有不在場證明,不過不夠充分。案發當晚他在值班室裏和家鄉親戚打電話,從9點鍾一直打到11點,之後便躺倒睡覺了。由於他沒有11點以後的不在場證明,因而當時有詳細調查過他。“他是案發3天前進工地的,與夏莉莉素不相識,更無任何淵源,沒有任何犯案動機。監控沒有拍到他出工地大門,也沒有拍到他從花園小路進入花園。他本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工人,腿腳有點跛,跑也跑不快,翻不過施工圍欄。搜查他的隨身物品後也沒有找到任何可能的凶器。最後,便排除了他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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