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煙淺打開門的時候,一眼看見的就是拐角處遮遮掩掩的一角白t。“嗯?”女人裝模作樣地向別處望,“人呢?怎麽不見了?雨聲嘩嘩,把她的聲音襯托得很不清楚。連晚立刻說:“在這兒。”她走過去,有風竄進樓道,吹得被雨淋濕的半邊肩膀涼涼的。女人站在門邊,臉上是不加掩飾的笑意,像風一樣招搖。讓連晚要抓住她。她抓住她的手腕,也是涼涼的,暴雨如注,可連晚卻感覺到一陣輕鬆,有幹爽的芬芳的女人香氣,從周煙淺和她身後的屋子裏傾瀉而出。她凝視著她,不自覺地又輕輕重複了一遍:“我在這兒呢。”女人彎著眼睛,抬手呼嚕了一下她的頭發。又往下,摸摸肩膀,還捏了一把:“怎麽濕成這樣?”明明已經努力掩蓋住自己想要靠近的迫切,當女人的手落到身上的時候,連晚還是緊張地繃直了背脊。好在周煙淺說著說著就轉過身去:“先去換衣服,別著涼了。”連晚拿著傘,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嗯”了一聲。濕漉漉的雨傘被張開,晾在陽台上。外頭風雨飄搖,幾盆花被搬下來,也放在雨傘邊上。連晚換了衣服,又把濕衣服丟進洗衣機,走出房間門。外邊的天已經徹底陰了。轟隆隆的雷聲一陣一陣,聽著還挺嚇人的。幸好回來得早。她想。廚房裏開著燈,連晚走過去看。裏頭卻沒有人,水池裏泡著一個碧綠的西瓜。身後有腳步聲,她沒有回頭,隻問:“西瓜要切嗎?”腰上纏過來一雙手臂,熟悉的呼吸落在耳邊。女人輕輕嗬氣,撒嬌似的拉長聲音說:“要的辛苦了。”窗邊的樹被風吹得直晃動,巨大的樹冠在暗色裏顯得更加青翠欲滴,樹葉劈裏啪啦地打著窗,像一陣急躁的鼓點。連晚走到水池邊,周煙淺還抱著她,她伸手去撈那個西瓜,感覺到女人的手掌摸到了她的小腹。連晚抿著唇,低下頭鋪開砧板。不大的西瓜被幹淨利落地剖開,薄薄的皮,裏頭是鮮紅透亮的肉,再被切成小塊。汁水順著刀尖往下淌,香甜的氣味漫上來,周煙淺探頭去看,切好的西瓜碼在盤子裏,像綻開的花骨朵。連晚的手很穩,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動作。她試探著,將手掌又動了動。掌心下的皮膚溫熱緊繃,手感很好。“這個瓜不錯。”被抱著的人突然說。她說著,耳朵卻紅了。周煙淺忍不住笑:“我媽給的。說是開車自己去地裏摘的。”連晚應了一聲,強撐著聲音煞有其事地附和:“阿姨很會挑。”如果耳朵不是紅的就更有說服力了。“嗯”周煙淺裝不下去了。幾乎是推著連晚的手讓她把西瓜放進冰箱裏,再撲上來捧著她的臉索吻,“想你抱抱”連晚被推得向後一步,托住她的脖頸,靠在水池邊,承受了女人的吻。外頭的風雨聲一陣一陣,有時敲在耳邊,有時又翩然遠去。連晚被動地噙住女人柔軟的唇舌,周煙淺給予她一個綿長的吻,交纏的呼吸,像無止境地陷入某個夢境。窗外暴雨嘩嘩,像瀑布墜入懸崖所發出的巨大的不回頭的轟鳴聲。又把一切變得那樣真實。盛在白瓷盤裏的西瓜被妥善地安置進冰箱,她們關了燈,在暴風雨的昏暗裏開著風扇,抱在一起聊天。涼風習習,周煙淺趴在連晚身上,她的長發散落下來,落到連晚臉上,癢癢的。連晚眨了眨眼睛。女人的手指貼著她的眉骨,她像是想說些什麽,連晚感覺到那緊貼著自己的胸腔在微微收縮,可她沒有說,於是那一口吐出來的氣就落在耳邊,溫熱,濕潤,像正在被親吻。也許並不是錯覺,女人的唇舌分明地漫過耳垂,又貼住脖頸。連晚抱著她,看不見她的臉,隻能感受到她的靠近。無言的親密像窗外的雨聲,仿佛永遠不會停歇。她們這樣安靜了好一會。直到連晚翻了個身,現在周煙淺就在她的懷裏看著她,她仰著頭,風扇吹出的涼風,像水一樣從她的眼瞼上漫過。她看得見她眼底搖曳的水光。屋裏很暗,連晚的目光慢慢地落下去,仿佛招搖的風雨在追溯她的源頭,雨絲劈裏啪啦地打著窗戶,女人瑩潤的嘴唇正懶洋洋地衝她張合。在夏天,這樣的雨在平川鎮並不多見,這樣的清閑時刻在連晚過去短短二十幾年裏也寥寥無幾,也許是這樣的原因讓連晚突如其來地對這個小小的房間感到陌生,像是命運把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從人流中篩了出來。她望著周煙淺在暗色中的臉,移不開眼睛。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周煙淺都快睡著。她忽然聽見連晚問:“我是你的第一個嗎?”這樣的時刻,這樣漾著水光的你,你也跟別人共享過嗎?連晚問完,就垂著眼睛,牢牢地盯住周煙淺的表情。周煙淺愣怔的神情很明顯。但她很快就收斂起來了,她又像是想說些什麽,又沒有說。隻是慢慢地,慢慢地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這還不夠,她還要說:“不是。”風扇仍然吹著,窗外的風雨聲劈裏啪啦,叩打著門扉,周煙淺依然躺在她的懷裏,她的眼神很平靜,甚至還有幾分笑意,連晚卻看不見她眼底搖曳的水光了,她用力地睜著眼,卻不知道自己把力氣用在了什麽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麽樣的心情。不知不覺地,連晚吸著鼻子,把自己往被子裏一埋,不說話了。她很快被抱住了連晚感覺到女人臂彎的柔軟,周煙淺在哄她,說著那些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的話,從來沒有人這樣哄過她,可連晚賭氣似的閉上眼睛,不願意去聽。有眼淚滾出來,打濕了枕頭,連晚覺得窘迫,又覺得懊惱,可現在的她也不受她自己的控製,周煙淺摸到她濕漉漉的臉,終於有些吃驚了。她問她為什麽哭。連晚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不說話,女人也沒了辦法,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周煙淺才聽見連晚啞著嗓子問:“那你為什麽要選我?”好像哭出來之後就沒有那麽在意。連晚盼著周煙淺能把剛才哄她的話再說一遍,可周煙淺抱著她,把自己貼進她的懷裏。她聽得懂連晚剛才說的話。那些人一定都比她強,經曆過更好的自己,為什麽會選她?這樣的邏輯讓周煙淺想笑,又不知道怎麽表達,喜歡哪有為什麽呢?對她來說,當初強烈地想要靠近連晚的心情,到現在也依然存在。抱著自己的人已經沮喪得像一條委屈的大狗,周煙淺摸摸她的臉,濕濕的,全是眼淚。她忽然又想到:這可能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這樣哭。周煙淺這樣想著,感覺到自己心潮因為這個念頭的起伏,讓她得以貼近連晚的耳朵,感受到這具身體的主人,因為自己的靠近而反應。她坦誠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也說不清楚,我隻知道,你的不成熟也好,笨拙也好,對我來說都是很好的東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周煙淺說著,用手捧住連晚濕漉漉的臉,這張臉挺拔,漂亮,卻又青澀,明明很委屈,卻連抽噎都放得很輕,像是害怕犯錯。這份笨拙的忍耐,比她見過的所有為人稱道的成熟都要珍貴。女人因為這個發現頓了頓,忍耐住起伏的心潮,卻還是忍不住微微氣喘,湊到連晚耳邊說:“別哭了,我就是要選你,我還要……”她曖昧地壓低了語氣:“讓你…我。”周煙淺捧著她的臉,低下頭來吻她,像是要吞掉她的所有質疑。連晚想要回應,卻被她抵住了唇舌。她張著嘴,幾乎要喘不過氣,可風扇的涼風依然徐徐地吹,窗外的風雨聲仿佛不會停歇,小小的房間,像座孤零零的小島。貼緊的身.體,比語言更容易讀懂。輪到連晚描繪周煙淺的神情,她讀懂她,她喜歡她,她愛她,她沒有說謊,連晚感覺得到她的顫抖和喜悅。周煙淺緊緊抱著她,她渴望她。連晚蹭著她的臉,現在是她去感受她的眼淚了。女人嗚咽著,要她去抱她,周煙淺總會這樣,連晚總感到自己強烈地被她需要,擁抱也好,感情也罷,這些直白的東西就像周煙淺本人。她到現在還會想起當初無數次擦肩背後無數的巧合,倘若自己沒有駐足,周煙淺還會往外再邁出一步。連晚能夠確定,她曾經也有選擇的權利。那麽,也無所謂誰被誰選中。我隻知道,我需要你。窗外風雨聲未歇。連晚抱著她。吻她的額頭。嘴唇。肩膀。然後低下頭,再低下頭,輕輕地,輕輕地吻了吻她的腳背。第42章 chapter 42她們兩是被一聲巨響驚醒的。外頭的風雨一直沒有停歇。這一聲響仿若平地驚雷,樓下停的車子撕心裂肺地叫起來,連晚沒怎麽睡,在周煙淺纏過來之前就先抱住了她安慰:“別怕,應該是哪裏的東西被風吹掉了。”她的聲音在此刻尖銳的吵鬧裏被襯托得格外溫柔,是開了竅的貼心:“我去看看。”周煙淺驚魂未定,任憑她掀開被子走掉,靠在枕頭上支起半個身子,難得有些呆愣。她一貫失眠,搬回老家之後毛病改善成了淺眠,雖然現在的休養生活對她確實有效,但長期亞健康煎熬下來的身體還是虛,被這樣突然驚醒之後的心跳難以平複,隻能靠著緩一緩。連晚對她的異常渾然不覺,走到窗邊撩起窗簾推開窗往外看,瓢潑的雨絲打進來,樓下車子的紅燈伴隨著尖嘯一閃一閃,在雨幕裏充當了混亂的背景。除此之外就是一片黑漆漆,大家都窗戶緊閉,甚至貼上了交叉的膠帶,擺出一副防台風的架勢。時候還早,舊小區的路燈還沒亮,看不出什麽東西,不過路麵積水是肯定的了。她聽見有水流聲淌得很急。看來明天能不能出車也是個問題。連晚這樣想著,又認認真真站了好一會,向窗外探頭探腦,被雨潑濕了半邊頭發,直到徹底確認過附近房屋外並沒有什麽危險的掉落物,才關上窗戶回轉身。抱著被子的女人靠在床頭,挽在耳後的長頭發垂下來,影影綽綽地蓋住了她的半邊臉,目光正落在她身上。連晚不自主地覺得那目光像是有重量。走近了她才發現周煙淺咬著嘴唇。向來招搖的女人很少有這樣示弱的樣子,連晚呆了一下,直到感覺落在身上的目光有了委屈的意味,才反應過來要去抱她。回落在她背上的手臂輕飄飄的,像抱住了一捧雲。“怎麽樣了?”周煙淺小聲問她。“沒什麽事。”雨聲裏,連晚說話的語氣還挺冷靜,“就是樓下積水了,店裏的東西都放好了嗎?”女人的手在連晚的背上輕輕地慢慢地滑動,應得也又輕又慢:“嗯…”她頓了一下,又說:“…我好像有點難受。”她的聲音很小,連晚聽得不大清楚,低頭附耳,又問她:“怎麽了?”“心慌。”周煙淺說著,很輕地喘了一口氣,“心口也有點疼。”“哪兒?”周煙淺抓起她的手,往裏探。連晚呆了一下,又聽見她說。“你別動。”“讓我靠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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