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煙淺咬了一口,被裏頭滿滿的醋汁嗆得鼻腔一窒。連晚買的時候,涼拌菜是大盆裏的最後一點,湯汁都浸透了,比平時要來得更酸。偏偏旁邊的人還在眼巴巴地看著她,等她的反饋。凳子矮,她的腿委委屈屈地收著,活像一隻蹲在地上等著主人領走的大狗,周煙淺忍住泛到喉頭的酸味,讚許地拍拍大狗狗的胳膊:“挺好吃的,你也吃。”聽見她的話,連晚眉眼稍稍鬆弛,收回手,也咬了一口。她倒是不像周煙淺一樣挑嘴,沒嚐出有什麽不對,吃了大半個才反應過來:“你不吃了?”周煙淺搖搖頭:“不吃了,再吃我要飽了,就吃不下燒烤了。”“好吧。”連晚點點頭,她知道她飯量小,想著吃了巧克力應該就不會餓過勁,就放下心,把涼拌菜和烤餅全數包圓進肚子。周煙淺坐在她旁邊,撐著臉笑眯眯地看著她,時不時用手摸摸她的大腿,力度放得很輕,摸得連晚很癢。但她克製著,沒動。周煙淺也發現了。她噙著笑意,再度悄悄地捏了捏這手感緊實的部位,今天連晚的褲子有些鬆弛,衣服也寬鬆,襯上她那張清冷的臉,竟顯出別樣頹廢的美感,教人很想把她整個人也都徹底弄亂。這就是周煙淺下午忍不住要去親她的理由。現在,這個理由也生效了。周煙淺有技巧地摩挲著連晚的大腿,感受到她身體因為癢而不自然卻又克製住的順從,忍不住狡黠地笑起來。被吃掉了口紅,卻仍然泛紅的唇一張一合,說悄悄話似的,對著連晚做口型:“真乖。”第16章 chapter 16時候還早,店裏除了她們沒有其他的客人。老板一家人都在裏間忙活,隔著一道塑料簾子,隻聽得見廚房裏的鼓風箱呼呼地響著。連晚垂著頭,像是沒有感覺到桌子下女人摩挲的手。她手裏的那個餅已經吃到最後幾口,正不停地往下掉渣。周煙淺看得好笑,又覺得她實在可愛,索性將手放著不動,扯了張紙巾墊在她麵前,歪著頭問:“你怎麽光顧著吃,都不理我?”連晚抓著那最後的一小塊餅,轉過頭,深深地盯了她一眼。在無處抒解的引誘麵前,她的臉色既不清冷,也不乖順了,反倒麵有戾氣似的,看著有點凶。周煙淺像是沒看見,悄悄地將手試探著往裏伸,指尖觸到她溫熱緊實的腰側,裝作不經意地問:“吃飽了嗎?”“沒有”連晚低低地說。她皺著眉頭,終於忍不住往旁邊挪腿:“別這樣……”“你都不理我。”周煙淺不動了,隻小小聲說。連晚低著頭,三口兩口把餅吃完,把油膩膩的塑料袋丟到一邊,默默無言地伸手下去捉她的手。生氣了嗎?周煙淺好整以暇,將手放著不動,等著看這隻像是被激怒了的狗狗會有什麽把戲。女人瘦削卻柔軟的手背,就順利地被連晚輕輕覆在手心裏。“理的。”她聲音略微低啞,小聲說。仿佛有意放慢動作,連晚握著周煙淺的手,輕柔地將她的指尖張開,在燈光不甚明亮的燒烤店的桌子底下,隱秘卻又堅定地跟她十指相扣。她當然沒有生氣。來得措不及防的手指交纏。掌心相貼的親密,比純粹的吻和欲望都更要教人心動。周煙淺有些發愣地垂著頭,心像是漏跳了一拍。這該死的純情她臉紅心跳,而又咬牙切齒,親都親了,看也看了,怎麽還能這麽純情啊!難道純情是狗狗的天性嗎?周煙淺感受著連晚熱得發燙的手心,歪著腦袋想。她的腦子裏不受控製地閃過連晚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的種種表現:害羞,看見她就要臉紅,還以為她看不見;還保守,看一眼她的胳膊和胸就如臨大敵,多少次都放不開;喜歡親親,不堪撩撥卻仍然會乖順地克製住;沉默寡言,卻依然懂得怎樣跟她十指相扣。跟她之前所接觸的人都不一樣,不枉她的逃離,世界上真的還有這樣真心的人,努力,踏實,出乎意料的純情和可靠。這樣想著,周煙淺的心不知不覺就軟乎乎的,像被浸泡在溫水裏,目光也越放越輕,羽毛似的,飄落在連晚臉上。連晚被她看得略微不自在,有些緊張地抿著唇。她剛剛吃了烤餅,嘴唇油乎乎的,像是塗了潤唇膏。看著就很好親。周煙淺越看越心癢,湊過去一點,湊到她的耳邊,小聲喃喃:“怎麽辦?好想再親親你。”“……”女人的聲音在耳邊曖昧地呢喃,熱氣撲到皮膚上一陣一陣。連晚燒紅了耳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緊緊握著她的手權當回應。周煙淺見她紅著耳根不說話,更得寸進尺地逗她:“現在不能親,等會回去要不要親?在車裏親怎麽樣?你喜歡在車裏嗎?”“……”“我是不是你的初吻對象?”周煙淺小聲地問,“是不是?”“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她歪倒在她的肩頭,語氣嬌嗔:“你下午技術那麽爛,親得我嘴巴疼死了。”這句話連晚應了:“哪裏疼?”“嘴唇上……都怪你咬我。”“現在還疼不疼?”說話間,老板上了一鐵盤子燒烤,他沒在意歪倒在一塊說悄悄話的兩個女人,說了聲羊排還得再等會,就又匆匆進去了。燒烤香氣四溢開來,周煙淺直起身子,撥弄著鐵盤裏的鐵簽子,小聲說:“不疼了。”她說話時,紅潤的嘴唇卻仍然微微泛腫。連晚看得一陣臉紅,從桌子底下鬆開她的手,幫她把簽子上的肉取下來,放進她的碗裏。“快吃吧。”她語氣不知不覺變得柔和。周煙淺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服務,還指揮她:“我想喝水。”連晚就站起身,走到後頭櫃台邊的冰櫃裏拿。氣氛漸佳,周煙淺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卻很樂意陪著連晚吃飯,時不時向她討要一塊肉或者一點蔬菜,羊排上來之後,她吃不動了,便笑眯眯地托著下巴,看著狗狗啃骨頭。這家燒烤店生意似乎不太好,她們坐了好一會都不見有人來,味道卻不錯,連晚被辣得微微出汗,嘴唇上滿是辣椒粉和孜然混合的調料,她舔舔唇,擰開桌上的礦泉水,送到嘴邊才發現瓶口有些隱約的口紅印。連晚轉過頭,悄悄地看一眼旁邊垂著頭看手機的女人。那雙嘴唇為什麽會微微泛腫,連晚心裏明明清楚得很,可當她輕輕地貼上礦泉水瓶口,含住那個隱約的口紅印時,她的心裏仍然湧起了不小的滿足的波瀾,讓她的指尖都微微顫栗。連晚做賊似的,含著那個口紅印,急急地吞了幾大口水。周煙淺仍然在回手機信息,沒有看見她隱秘的曖昧行徑。連晚悄悄鬆了口氣,又有些失望。心裏忍不住地好奇和吃味,想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麽,回些誰的消息。這時她才反應過來,事情到現在,兩個人的關係這樣曖昧不清,她仍然對周煙淺一無所知。周煙淺不僅對她省略了兩人關係的解釋,也對她隱瞞了關於她的自白。連晚隻知道她是從城裏來的,小時候住在平川鎮,之前工作很忙,現在樂得清閑。知道她不喜歡跟人說話,不吃海帶絲,喜歡休息,喜歡笑,喜歡親她,喜歡跟她的曖昧,卻不知道她之前的工作,她的愛好,她的朋友,她搬出平川鎮之後的人生,她為什麽會回來,為什麽會選擇她?還是真的就像城裏所流行的那樣,周煙淺樂於享受全盤自由的人生,就像她穿小吊帶,穿超短褲那樣肆無忌憚,她也樂於享受兩人之間全盤自由,不需要任何承諾和交代的關係。這也許可以解釋她對她的隱瞞。連晚想到這裏,眉間小小沉鬱,機械地往嘴裏又塞了一口被烤得又幹又香的羊排肉。忽然外頭轟隆一聲響,隨後是劈裏啪啦的雨聲。靜謐的夏夜頃刻變臉,風卷著雨絲從店門口刮進來,空氣中滿是路邊的灰塵被打濕的混濁味道。周煙淺從手機裏抬起頭,看老板快步走過來關了門,視線挪至外頭的雨幕。“你吃完了嗎?”她問。她很快意識到連晚的臉色不太對勁:“怎麽了?”她以為連晚在擔心外頭的暴雨:“沒事的,等等雨就停了。再不行車停得也不算遠,幾步路就到了。”連晚“嗯”了一聲。她的情緒莫名其妙地低落下來,在周煙淺再度親熱地靠過來看著她吃飯時,臉色也沒什麽變化。“我吃完了。”她啃完最後一塊羊排肉,擦擦手,輕輕推開周煙淺站了起來:“我去結賬,順便跟老板借把傘。”周煙淺不明所以地隨她站起身,看著她的背影。外頭風雨飄搖,周煙淺站到店門口就吃了一嘴風,夾雜著雨絲的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睛,密匝匝的雨滴打在屋簷上,在耳邊劈劈啪啪響。路邊的樹葉和雜物被水流裹挾著漂流,在下水道口堵著,路麵已經有些隱約的積水。雖然心裏滿是頹喪的失望,連晚撐開一把黑傘,還是攬住周煙淺的肩,盡可能地將她護著。女人的身軀溫熱,連晚擁著她,心裏滿是眷戀。黑沉沉的雨幕,一旦走進雨中,整個世界都幾乎失去方向。兩個人像是在跟天上的暴雨賽跑似的,淌著積水,快步走到了車邊。一上車,周煙淺才發現自己的褲腿濕了一半,身上的衣服倒是幹幹爽爽,抱著她的連晚的衣服卻差不多全濕了。周煙淺忙不迭地翻包給她遞紙。連晚搖搖頭,發動車子,沒在意濕漉漉的肩膀。回程一路沉默。連晚習慣了開車的煩悶,卻怕周煙淺不習慣,伸手按開車載音樂。這輛車裏的歌是租車的大哥存的,連晚不清楚他聽的是什麽,一按下開關,飄出來的就是男人粗獷的歌喉:“聽見你說,朝陽起又落晴雨難測,道路是腳步多”連晚聽得沉默,周煙淺卻噗嗤一聲笑了。一首歌播完,車子剛好駛到舊小區樓下。雨滴劈劈啪啪打在車身上。連晚把車停在原來的位子上,拉手刹,拔鑰匙,撐開傘打開車門,繞到副駕駛一側,動作快得讓周煙淺來不及喊停。車窗外,傘下的身影瘦高,麵容模糊,看不清楚。周煙淺無奈地笑了一下,推開門迎上去,被連晚攬住腰肢,牢牢護在傘下。小區裏的路已經積了水,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總算走到便利店門前。連晚抱著她,嗅著女人脖子裏散發出來的熱烘烘的體香,小聲問:“你回哪兒?”周煙淺被她一下冷淡一下親昵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我回家。”樓道裏,壞掉的聲控燈不知道被誰修好了。傘尖跟著腳步,不停地往下滴水。連晚送周煙淺到她家門前。“晚安。”她聲音很輕,並不看她,隻低頭看著地麵。水泥地麵上已經滿是她們濕漉漉的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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